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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铅云汇聚,渐渐散开。
云层中的魔气魔念都在缓缓淡化,黑雨雨势渐弱……
杂草丛生的土路边,一辆马车陷进了泥里。
马车旁,一位衣衫华贵,体态微胖的贵人正依靠在一棵树上,身体微微摇晃。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面上罩着一股黑气,眼神也有些涣散,神志不清。
“知府大人,坚持住!”身旁的护卫替他撑着伞。
土路本就凹凸不平,雨后更是泥泞不堪。两个面色发黑的护卫在齐力推车,另有一人则拔出刀,警惕四周的同时,用刀劈开道路四周的植物枝杈。
黑雨不仅污染人类,更会让植株异常疯长,堵塞道路。
那护卫劈开一丛灌木时,突然听到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有人……有人追上来了!”
“敌袭!”
其余的护卫也警觉起来,但还是迟了。
那队人马中,有几人早已翻身下马,呈包围态势逼近。
他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刀剑,以极有规律的步伐行走……附着武道内气的靴子踩在积水路面,竟诡异地没发出声响。
斗笠客们手中的刀剑,刃面上都刻着细鳞长蛇的浮雕……和青源手里的一模一样。
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些人披着的蓑衣外层,都闪着一层淡青色的光晕,隐隐透着鳞片状的质感。
凡有雨滴落在身上,便溅起点点光斑。
黑色的雨水砸落下来,便被那层光芒滤去了黑色,化作普通雨水,顺着蓑衣流淌下去。
《青衣过江》。
这门功法在整个东大洲无人不知。
相传,守御家族皆传承有上古血脉,血亲后裔皆能抵抗黑雨侵蚀。
只是族内的血脉十分珍贵,很少与外人通婚,而那些族内的外姓家仆们常年镇守深渊,依然有染魔的危险。
于是,青家先祖便从血脉中创出了一门修炼功法,传授给外姓门徒,用以抵御黑雨和魔疫——
这便是《青衣过江》的来由。
“青衣过江,盘蛇刀……这,这是青家的封魔队!”
侍卫长喃喃着,随后面色突然一狠。
“你们快带大人走!我来断后——”。
砰!!!
话音未落,这侍卫长便仰面倒下,一朵血花从他颈间迸射而出。
周围的人甚至才刚反应过来!
“都听好了……”
领队放下手中冒烟的三眼火统,冷淡道。
“我等奉族长之命,捉拿知府何俞及一众染魔者。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否则一律视为同犯!”
听了这一番话,几名护卫都有些迟疑。
他们大多都已淋了雨。
而至于算不算染魔,或者受染化到何等程度,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更说不清。
染魔便等于缓死,甚至生不如死。
自古以来,镇守东极之地的青氏一族,对染魔者从不手下留情。
哪怕亲族之内有人染魔修魔,也一样秉公处置,明正典刑,绝不徇私。
“你……你们为何如此纠缠!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马车旁,那肥胖的贵人喊道,声音有些颤抖。
他此刻面上的黑气已凝如实质,却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
“染魔人必捕,修魔者皆斩,此乃祖训。”
领队摇摇头,对手下吩咐道:
“都押起来,胆敢反抗的一并杀了。”
“得令!”
几个年轻的声音答道。
戴斗笠的武者们缓缓逼近,脚步隐隐成节奏,形成了一套简易的战阵,将那几人围在当中,眼看就要下杀手。
侍卫们不断被逼退,虽然心中怯战,却又担心投降的后果。
“住手!都放下刀……我跟你们走!”
体型微胖的何俞跑了出来,大声喝止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厮杀。
他刚走出来,便被一人用剑抵住脖子。
领队挥挥手,便又从几个护卫中挑出了几个染魔的,众人便将他们连同何俞一起绑起来,各自丢在马背上,准备押走。
随后,几个队员又取几张符咒,烧成灰后丢进水里,制成符水,让那并未染魔的几个护卫喝下去,这才略微放下心,准备押着这些人离开。
“诸位将士,我有个请求……”
何俞在马背上挣扎着说道。
“讲。”
“我小女儿月婵,她也许还活着,请你们务必救救她。”
何俞努力抬起头,眼中透着一股渴望。
“她身上有个异宝,你们应该会有兴趣的。那东西能挡住黑雨和魔躯,是个老尼姑送她的,从小就贴身戴着……”
“只要有那东西在,寻常魔物根本不能近她的身。”
“哦!?”
领队眉毛一挑:“她人在何处?”
“她在江梨镇。”
“江梨镇……倒是不远。”领队思忖着,回头看向几位手下,“我记得江梨镇,是小源公子常居的地方吧?”
“没错。”一个戴斗笠的年轻人答道。
“但两日前黑雨突现,魔疫爆发,他已两天没联系族里了。族里也曾叫人去看,但之后没了音信。”
“好,立刻动身。这就顺路去找小源公子,还有那何月婵。”
“给我盯紧了他,别出什么乱子。”
领队瞥了眼何俞,眼中藏着一丝怀疑。
……
……
天色渐晚,潮湿的树林暗得看不清路,只能隐约看见一些零散的游魂。
两个身影正互相搀扶着向前走,渐渐停下脚步。
“少侠,停下来歇息片刻吧。”
何月婵扶着一棵树,喘息着说道。
她实在走不动了。
“好吧。”青源点头道,“你就呆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找些柴来生火。”
二人已赶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的路。
离开江梨镇后,那魔女便脱离了她的肉身。于是,这位被附体的小姐也恢复了神智,能自由行走了。
她自称是何知府的小女儿,叫何月婵。
一路上,由于没了玉镯的威慑,偶尔会有魔躯纠缠上来,杀也杀不完,只能跑。
在越过一道山坳后,魔躯就少了,但偶尔出现魔化的野兽,反倒更麻烦。
“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青源一边捡湿柴,一边想着些琐事。
本以为这何小姐只是个温室花草,结果她这一路跑过来也没喊累,倒是难得了。
这一路疾走,她的衣袖早已被草木划烂。为了方便赶路,脚边的裙摆也干脆撕去了一截。
实在是狼狈。
说起来,其实青源一直觉得,斩杀魔躯比杀人来轻松很多……至少它们不会留下一些残魂,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吵耳得很……
片刻后,河边的碎石上生起了一团火。
几根树枝上架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由于没有油盐等调料,烤出来的模样有些焦黑,一看就没什么诱惑力。
“这兔子已受污染异变,它的血肉也同样有毒。我有家族血脉,可以能吃这东西,但你最好别冒险了……”
“何小姐,只能委屈你吃点干粮。”
青源取下了串烧的兔子,将自己携带的几块烙饼递给何月婵。
“多谢少侠,月婵明白的。”
何月婵强撑着精神说道。
青源耸耸肩,并不介意这其貌不扬的肉,很没风度地撕咬起来。
少女接过干粮,却只是看了几眼,有些提不起胃口。篝火的光映着她沉静的容颜,眼眶里微微闪着泪光。
她规规矩矩地斜坐在石头上,也不讲话。
在这场连绵不绝的黑雨中,她几乎失去了所有亲人,现在连哭的心情也没有。
“你烤烤火,别着凉……我就不客气了。”
青源大大咧咧地脱了湿透的外套,丢到火边烘烤起来,一边啃着烤肉,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片刻后,他将火堆里烧烫了的匕首取出来,吹了几口气。
待匕首冷了些,青源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口,将嵌在其中的污垢和血渍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