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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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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俊赶在杨思语送来早饭的第二十天,终于提前一次拦住了神秘匆忙的女孩。他只看一眼包在粉色袋子里的餐盒,便送回到女孩手边,说:“我不要。”

    杨思语茫然失措,问:“是不是你不喜欢啊,那你喜欢什么,我可以要家里的师傅帮你做的。或者你喜欢吃哪一家的,我可以去买呀。”

    谢家俊没有吃过她带来的东西,却在同学们嬉闹着分享时一窥过究竟。早餐的精致程度不输高档酒店大厨的杰作,只是每每刺在眼里都像是一种嘲讽。

    杨思语不肯收,谢家俊索性往她脚底下一扔,说:“麻烦你平时有空就早去学校,多读一读书,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杨思语垂着头,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用脚尖踢了踢身边的东西,嗫嚅着:“我读书很好的……我就只是想送点东西给你。”

    少女的心事像十五涨圆的月亮,并不刻意追求报答和回应,只要看自己满泄的月色洒满心上的人,就足够让自己感到舒服和满足。

    谢家俊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和她说清楚:“可我不需要,你们这些富家小姐是不是都这样,只管自己痛快,却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杨思语一惊,抬着一张秀气的脸看他,雀斑浅淡,眼里全是清澈的爱慕:“我没有啊……”

    “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人不喜欢这个人,不管这个人对他怎么好,他都不会觉得高兴的。”

    “可是……”杨思语想着古人的那些话:“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不,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骗人的。”谢家俊冷着脸,说:“朽木永远是朽木,不管怎么样都成不了良材,咸鱼也永远是咸鱼,就算翻个身也没办法变成活鱼。”

    “而且,你永远不要期待一个人能用低声下气换来爱情,哪怕她能成功一时,在这段感情里也是弱势一方,男人想走还是会走的。”

    杨思语扁起嘴巴,吸了两下鼻子,一双眼里盛着盈盈泪水,看得谢家俊额角一跳,他头也不回地往教室里去,说:“你赶紧走吧。”

    回校的路上,杨思语捧着餐盒,伤心得哭了一路。

    哭完又将早饭一点点吃完,心想,才不要这么轻易就说放弃呢。

    校园里比平时空旷许多,高三的学姐们已离校毕业。万恶高考的前一天,漫天的碎纸片混杂着她们的欢呼,在学校里长久盘旋。

    如今艳阳之下,只有烤焦的叶子,在枝头打着旋。她自那密密实实的树冠往上望,空了的高三楼里,只有间或飞过的一两小鸟。

    回到高二的位置,读书声早已郎朗刺破天际,偶尔念得累了放慢节奏,讲台上老师的一声咳嗽,又立刻拉高了调门。

    班级前面,班主任将尹天成喊到门外,面色凝重地说着什么。女孩子穿着制服,双手别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平静又安宁。

    她长腿纤细,瘦而不柴,笔直的像是拿尺量好,一时间,连风也眷恋,轻轻地掀开她的短裙。

    杨思语下意识看向自己,大腿紧实,小腿肚子浑圆,因为顶着烈日打过太多次网球,皮肤也深了几度,成了健康的小麦黑。

    她背着书包,尽可能贴着墙角走,想趁着班主任全神贯注训人时,偷偷钻回到教室里,却没能逃过一双锋锐的眼睛:“杨思语。”

    杨思语一个激灵,乖乖站到女人面前,她絮絮:“你先等着,我跟尹天成说完就轮到你。”她继续方才的问题:“家里是有什么事吗,还是你有什么事?”

    尹天成都是摇头。

    “这次月考,你降了五名。”她抓着手里的册子,将班级的排名给她看:“听起来不多,可放眼整个年级,知道落了多少名吗?37名。放眼整个大市,整个省呢?”

    尹天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下次我会努力。”

    “很多题都是粗心造成的,你看起来很乖,怎么做什么都是这么粗心大意?”班主任叹气:“我知道你家境很好,但是人最终要靠自己,才能过得安心。”

    她一瞥旁边正缠着手指,魂游天际的杨思语,道:“你也是。都是一样的娇小姐,现在是什么都不用发愁。可你们扪心自问,以后能超越你们父母吗?”

    班主任要尹天成先回去,用本子轻轻打了下杨思语头:“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对那男孩死心哪?”

    好不容易回到座位,早读课都已经下了,几个姐妹们聚上来,问:“暑假的游学计划下来了,你看看想参加哪一个。”

    杨思语摆手推过去,说:“没意思得很,年年都是那几个地方,马上就要高三了,还是在家收收心吧。”

    “可真不像你说的话!反正我是要过去的,人们不是说吗,小考小玩,大考大玩。而且我不是随便去玩的,是准备考察学校,看要进牛津耶鲁还是麻省哈佛的。”

    大家都笑起来,杨思语也乐得不行,余光里看到尹天成走去负责登记的李丹那边,说:“帮我报一个名。”

    有人附在她耳边道:“她爸爸在那边驻外嘛,她是肯定要去的。”

    杨思语若有所思地点头,又见尹天成轻轻倚着李丹坐下,偷偷掏出手机打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酒窝若隐若现。

    杨思语找了一个周末的下午去接乔伊回家,秋宅的主人不在,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带她进了别墅。

    乔伊正绕着客厅踱步,看到她,先是警惕地一耸脊背。杨思语一连喊了几声,又丢了个它最喜欢的零食,这才顺利把它抱进怀里。

    杨思语这才有空巡视这个家,地方很大很敞亮,只是家具摆设不多,空空落落像一个临时的落脚点,而不是家。

    她无意看到靠墙的一个圆形茶几上有个东西眼熟,凑近拿起来一看,正是前阵子课上老师教的乱针绣。

    大家对这样的课程都兴致缺缺,她也并不例外,往往课上敷衍课后要家里阿姨帮忙交差。尽管如此,感谢天赋异禀,现场考核的时候发挥卓绝。

    反倒是尹天成,看起来心灵手巧,实则是个很笨的人,每次得到老师的特殊关照,还是只能绣得乱七八糟。

    大家是乱针绣,她是乱绣。

    她说自己想去学考古,杨思语还借此挖苦她。

    人家考古是保护,你去考古是要破坏?

    尹天成的考试作业是只小狗,可惜神形皆无,如今被人装在精致的相框里,更像是一个被精心装裱的笑话。

    “拿的时候小心点,这个框很容易碎的。”

    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一条大狗呼哧着飞奔到她身边,她吓得手上一抖,沉重的相框滑下去——

    男人弯腰一捞,那东西被他牢牢握手上:“下次不要随便碰了。”

    宅子的主人回来,向时晏脸上不多表情,眉眼都是肃穆。杨思语像是被捉到的手脚不干净的现行犯,脸一下就红起来。

    她转移注意力地轻轻踢了一脚巴顿,后者正要跳起来,往她怀里的乔伊身上扑。乔伊很配合地叫两声,她恼了:“不许这样!”

    向时晏叫人过来把巴顿牵走,抚慰般摸了摸乔伊的脑袋,话则向着杨思语说:“有些事情,我很抱歉。”

    杨思语往后退了退,看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说:“以后看好你的狗,别再这样了。我们家也就是好说话,你要换个人家试试看!”

    向时晏倒是没恼,淡淡笑着道:“是是,小姐说得都对。”

    杨思语哼声:“那几个小狗我也是不要的,黑漆漆的小串串,抱出去我怕被人笑啊……”她眼睛却在乱转:“它们呢,你还留着吗?”

    只要不是尹天成,简单女孩的简单心思,向时晏总能摸得一清二楚,他摸了支烟叼嘴上,一边点着一边含糊喊她:“跟我过来吧。”

    四只小狗送了三只,如今留下的是跟尹天成最亲的那一只。不再是还要关在笼里,整天喂奶的小奶狗,如今四肢有力,生得虎头虎脑,最喜欢在草坪上乱蹦。

    杨思语看得一阵笑,说:“真好玩,还是小卷毛呢,看它小时候的照片也不这样啊。”她点一点乔伊的小鼻子,说:“我家乔伊的基因还是很强大的。”

    小卷毛看到人来,乐得一颠一颠地跑来,扑到杨思语腿上伸舌头。杨思语吓了一跳,别到脚,踉跄一下,被身边的向时晏扶住胳膊。

    肌肤相亲的一瞬间,四目碰到,杨思语如同见鬼地跳起到一边,随即愤愤然地往外走。向时晏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

    杨思语说:“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对你这种类型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向时晏:“什么?”

    杨思语回过头看他,眼神大胆而傲慢:“我查过你的资料,我知道你是什么出身,是做什么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向时晏抽了烟,好暇以整地看着她,道:“是么。”

    “你姓向,这座宅子却姓秋,因为这是你妈妈的,你从她手里继承的这一切。你有一家IT公司,说白了就是个高级点的程序员,平时看起来出手阔绰,其实兜里的每一分钱都是从银行借来的。”

    向时晏越听越觉得有意思,问:“还有吗?”

    “你这个人对待感情非常随意,就喜欢追求年轻的女孩子。可你偏偏又喜新厌旧,所以没过多久就要换一个。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资本,就可以为所欲为,其实你在圈里的名声早烂透了。”

    杨思语最后总结陈词:“只有成天想着南瓜变马车的灰姑娘才会喜欢你,我才不稀罕呢。我喜欢的是干干净净,不会抽烟,跟女孩说话爱红耳朵的男孩子。”

    虽然男孩高傲又自负,对她也不够温柔与体贴,但她就是喜欢。

    “也不知道天成犯了什么毛病,才会跟你谈恋爱。大概是看中你这张脸吧,”她目光放肆地打量面前的人:“你真的只有这张脸比较顺眼了。”

    向时晏一时笑得停不下来,说:“谢谢,能有一张顺眼的脸,也已经很不错了。你跟天成还在闹矛盾吧,她可从来不在背后这么说你。”

    杨思语立时一愣,随即摸了摸乔伊脑袋,低下头。

    不仅不说别人,尹天成对自己往往也说得很少,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总要旁人挖矿开采般一点点发掘和探索。

    对向时晏,她就谈论得更少,这让他在质疑自己魅力的同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感,眼前的人像是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雾气,他看得清她,但看不透她。

    除了他的名字住址和一两不那么靠谱的朋友,她从不曾涉足过他的生活。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像鬼话里分明经历**的书生,一觉醒来,发现身处荒郊野外。

    动不动就被问“你爱不爱我”、“你会不会娶我”、“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的向时晏,陡然遇见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警惕起来。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唐朝也说过,总有一天要报应不爽的。

    是以小姑娘今天下午,突然兴致勃勃地问他职业时,他很高兴地去抱了一下她,浅浅吻着她鼻子说:“IT啊。”

    “挨踢啊。”

    “是啊。”

    “挨揍吗?”

    “也有呢。”

    面前,杨思语说要走,向时晏恍然回神,扔了烫到手指的烟蒂,说:“麻烦再等我一会儿,有点东西想你转交。”

    没等她回应,他反身回家,一分钟后拿着把剪刀出来,去院子里剪玫瑰。

    他脱了外套,领带被甩到背上,袖子已经挽上手肘,露出精壮有力的一段胳膊。男人的力量感有多强烈,他处理花枝上尖刺的温柔就有多强烈。

    杨思语看他歪着头,一点一点处理,画面和谐浓郁如一副油画,男人也脱去世俗痕迹,成了一个仅仅是为心爱人准备礼物的普通人。

    一捧带着水珠的玫瑰交到她手上:“自习的时候送给她?”向时晏笑着说。

    杨思语抓着那簇花,埋头深深嗅了下,花香浓郁,带着恋爱的香甜气息,熏得她鼻子发痒,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路过尹天成家的时候,她喊司机停车。

    人有时候是很难说清自己一时间的冲动的,小小的恶念涌过来的时候并不觉得耻辱,通常还带着一种仇怨得报后的快意。

    杨思语并不觉得她和尹天成有什么致命的矛盾,只是在这一瞬间,一个荒唐的下午,她看到埋在心底里对她的嫉妒。

    尹天成姑姑问她来意的时候,她将那束玫瑰递过去,说:“给天成的。”

    “谁送的?”

    杨思语想到自己被退回的餐盒,和另一个男人在阳光下修剪花枝的剪影,说:“是一个男人要我送给天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