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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彦之翻了个身,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天还没亮,天空泛着灰白,大殿的门紧掩着,江波殿内连一个婢女也见不到,偌大的江波殿只有缘遥和阿郭。
咚咚地敲门声惊醒了主仆三人。
“殿下,是水月。”殿门外响起一声清脆的女声。
阿郭起身将门打开,水月并没有进殿,她将手上的东西交给阿郭,阿郭习惯性地把东西拿到缘遥面前,缘遥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慌张地把湿漉漉的纸条递到辛彦之面前。
“是在大殿后面的内河河道发现的。毕月和谢冲已经搜查了城堡外,暂时没有查到要联络的人。”缘遥的这几个护卫武士中,水月最心细,做事也最让缘遥放心。
缘遥和阿郭都在焦急地等着辛彦之说话。辛彦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条,他眼睛盯着龙龟玉石四个字,半天没有说出话。
“殿下。”阿郭喊了一下他,适时提醒他。
辛彦之将纸条重新交回给阿郭。“你们怎么看?”他清楚自己的位置,这种事,他只能看看,最终拍板的还得是缘遥,只是纸条上提到了龙龟玉石,他要先知道龙龟玉石跟缘遥有什么关系,他并没有支开水月。
阿郭将纸条转手交给缘遥,缘遥快速扫了一眼,纸条上只有六个字:未见龙龟玉石。缘遥依旧没有说话,一身布衣的缘遥收拾得整齐干净,他戴着面具,没有束发,这样看,他身材高瘦,一转身,眼睛里有一股冷峻,此刻,面具下的脸应该是眉头紧锁。
“殿下,小人之前去英仙宫,在未烧毁的纸里也发现写有龙龟玉石字样。”索加王后殡天的第七日,水月奉缘遥之命曾偷偷潜入过英仙宫,只是那个时间他们一无所获,对那些未烧完的纸条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听到与他母后相关的事情时,缘遥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他的手抖动了一下,眼眶湿润了,回宫,便是为了彻查他母后之死。
辛彦之越听越糊涂,见缘遥不说话,他立刻明白了,他是在等水月走。他慢慢走向殿门口。“离开江波殿四年,该好好惩治一番,规矩一定要立。”他尽量说得像缘遥的语气,可一转身时,因为紧张,他身子一歪,失了重心,他立刻停住脚步,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那个什么,先不要打草惊蛇,这一次没收到,定还会再出现。”他一时忘记了站在殿外水月的名字。
“是,殿下。”水月第一时间回应。
“退下吧。”
大殿的门关上时,辛彦之一转身,扑腾一声跪在缘遥面前。“殿下,小人难当此大任。这,这纸条就差点儿露出马脚。”辛彦之眼珠转了两圈,他想趁事情还没有扩大时,赶紧把身份换回来。
“从昨日起,你便是嫡王子,必须全部熟悉北冕城堡中的事物,宗室和京官也务必记熟。”缘遥声音虽然平静如水,但里面的威严却是像寒气一样渗透出来,不容反抗。“这是御旨。”
“殿下,小人怕坏了殿下的大事,小人胸无大志,只想温饱。”熬过了这迷迷糊糊的一晚,辛彦之脑袋比昨日清醒了,昨天那种情形,开始是为了救下铃儿,到最后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他只能硬着头皮扛下来,在君王复利面前,他如若说出一个“不”字,便是杀头的欺君之罪。可今天的情形已经变了,嫡王子已经顺利回宫了,他琢磨不透,缘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殿下,求您收回成命。”阿郭赶紧跪在地上,与辛彦之同气连枝。
“你所求之事,无论是何事,本王都会帮你实现。”与方才那句话的语气截然不同,缘遥说这句话时,语气中有一丝诚心。
“小人、小人一定做好。”辛彦之心中也清楚,既然缘遥这样说,他没有选择。他想到铃儿,他若走了,铃儿还是会来这里,要想带铃儿离开,只能留在这里。
“都起来说话,这玉石并不能证明身份,只是,何人在打探龙龟玉石呢?”缘遥解释给辛彦之听,这龙龟玉石虽然是他父王赏赐的,但也只是块寻常玉石,他在西夷之战时就已经失了玉石。
“这龙龟玉石,是稀有之物吗?”辛彦之打探道,他想到了铃儿身上的龙龟玉石,一遍遍在心底安慰自己:只是寻常之物。
“龙龟玉石是怀姓宝子章献给父王的,北冕国只有两块,一块赐给本王,另一块在狮岗城之战后赐给了有功的邓荣。”
“有两块?那有没有可能,其他人也有此龙龟形状的玉石?”听到这话时,辛彦之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块玉石在江波殿,另一块在邓府,都跟铃儿沾不了边,看来,铃儿身上的龙龟玉石也只是寻常百姓家用来佩戴的普通玉石。
“北冕国只此两块,本王的玉石在五年前不见了。”缘遥想起在群芳楼见到的龙龟玉石,那分明就是他五年前不见的龙龟玉石。
辛彦之刚放松的脑袋嗡嗡变大了,莫非,铃儿身上的玉石是他的?这难道是铃儿被抓去做王妃的原因?“这块玉石很重要吗?”辛彦之试探地问道,他想知道铃儿会怎么样。
缘遥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说不清,练了六年一无所成的魔杀剑,在见到龙龟玉石时,竟然神奇地练成了。而且,在他母后的宫中找到了带有龙龟玉石的字条,难道,他母后的死跟龙龟玉石有关系?
在这张脸上,辛彦之猜不到缘遥的任何情绪,他心中有疑问,是冷漠,还是畏惧,亦或是气愤?辛彦之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缘遥,缘遥是嫡王子,这样的人,一出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现实远非如此,作为嫡王子,住在荒山野岭,王妃屡次遇刺杀,之所以出现现在这种局面,原因只有一个,缘遥作为嫡子却并不受宠。
殿外响起水月的通报声,太傅大人求见。听到星宿的名字,辛彦之的脚停住了,江波殿却在这时同时响起了两个声音。
“快请。”
“不见。”
水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缘遥,眼睛里都是惊讶,方才两个声音,一模一样,竟像是同一个人喊出来的,这声“快请”,声音熟悉,声调轻、吐字却极用力,为何会同时有两个相同的声音,却是不同的意思?殿内只有三人,缘遥王子,假面护卫,还有阿郭,这个声音也不是阿郭的,水月在心底快速分析着,假面之人是会说话的,而且,声调与缘遥王子相似。水月与谢冲同时对望了一眼,谢冲疑惑的是事情本身,为何会有不见之词。谢冲不耐烦地甩了一下脑袋,长发遮住了他一只眼。
缘遥自知失态,忙咳嗽了一下,故意清了清嗓子,将殿内的尴尬赶紧拂开。他将目光递给辛彦之,辛彦之接过他坚定的眼神,看神情,这个人是一定要见的。
一身白衣飘进江波殿,星宿看了看,没有行礼。
“殿下呢?”星宿白眉扬着,将眼睛微微看向阿郭。
“太傅来了。”响起缘遥的声音,星宿左右打量了一眼,最后停在辛彦之身上。
辛彦之穿着缘遥的衣服,表情还是不自然,一张脸紧张到面无表情。辛彦之也正看着太傅星宿,眼前的星宿白眉白须,他在墨峦府地见过这个人,原来他就是缘遥口所说的北冕国太傅、天宿厅卜正星宿。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见太傅星宿,星宿不比君王复利,三天两头都出入墨峦府地,他一定能分出谁才是缘遥王子。辛彦之略有所思地皱了一下眉头,墨峦府地洞口有着带毒的雾气,为何太傅大人可以出入墨峦府地?
“下臣惶恐,让殿下身处险境,殿下伤势可还好?”星宿没有想象之中的放松和心安,他反而有几分不安,鼻子轻轻叹出一口气,不知为何,他有些焦虑。
“已无大障,今日感觉体力充沛,身子轻盈,并无不适。”辛彦之活动了两下胳膊给星宿看,方才在水月面前已经失态了,这次,他动作缓慢,举手投足间都要表现出缘遥的稳重。
“殿下既已回宫,墨峦府地的一切都要割舍。”星宿作为人臣,说话一向只捡重要的说。
“什,什么意思?”辛彦之没有听懂,他再问了一遍,已经没有方才缓慢的语调了。
“殿下做主吧,下臣还有事,先告退了。”星宿匆忙退出江波殿。
辛彦之听得一知半解,躲在屏风后面的缘遥看星宿的背影,他轻轻闭上眼睛。
此时大殿内只有辛彦之和缘遥,辛彦之坐在软榻前,浑身不舒服地翻着北冕国的史书,他听到快慢不一的脚步声。
“殿下,已经全部处理,墨峦府地的人也都处理干净了。”阿郭转身向着缘遥。
“是水委毒吗?”
“正是,谢冲一起去的。”
辛彦之看着殿外,都是生面孔,江波殿的侍卫全换了。他已经猜出这半截对话的含义,阿郭接到缘遥的命令,除掉了所有跟墨峦府地有关的人。辛彦之的耳边响起星宿说的话:墨峦府地的一切都要割舍。这便是星宿来江波殿的目的。三十几条人命,顷刻间说没就没了,权力果真都散发着血腥之气。
“为,为何要全杀了?”问完这句话后,辛彦之后悔了。这正是他的命运啊,棋子用完总要丢弃的。辛彦之自知失了礼节,君王面前怎能问缘由。“只全杀了,要处理好才行,稍有蛛丝马迹流出,那可会影响到殿下和江波殿。”辛彦之马上站到缘遥的立场上说话,他神情拘束又有些惊慌。
“已经处理,不会有后患。”阿郭像回缘遥的问话一样,恭敬的回了辛彦之。
缘遥身子一倾,差点儿倒在地上。
“殿下。”阿郭伸手扶住了他。
“都没了,断了保的是江波殿,不断,或许还能查出母后的殡天的原因。”缘遥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
辛彦之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若不这样做,或许他的身份明天就会被拆穿。“好,好,处理了就好。”辛彦之自顾答道。双腿已经变得僵硬,步子都挪不开,藏在袖子下面的手,因为害怕,一直在抖个不停,他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试图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他一边挪着步子,一边附和道。“阿郭,你要一直跟着我。”他看着阿郭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后半句,他留在口中没有说出来。“我怕出错。”
“是,殿下。”阿郭低下头,不敢再抬头看辛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