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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见快成长 这样郑重的凝视, 证实了她的疑惑。
“你怎么在这儿?”他笑着,语气熟络,隔空冲她道。
“啊?”久路眨眨眼:“……我、家……”她大脑飞速运转, 仍没想起他是谁。
见她这副呆呆的样子, 驰见笑容更大。
他一抬下巴:“来看亲戚?还是家住这儿?”
这次, 李久路聪明地闭紧嘴, 腹诽刚才脑袋短路,会跟陌生人应话。她步子一转,要往房间跑。
“哎,你别跑啊。”
久路被他喊住,脚下一顿, 不禁又回头看过去。
驰见绕过廊柱,下台阶的时候被外婆拦了把。
“逢山啊, 是你同学?”外婆患有轻度老年痴呆症, 从没叫对过驰见名字。
驰见心急, 潦草的点点头, 不忘柔声:“外婆, 在这儿等我。”他一转身,差点和江曼相撞。
江曼抚抚心口:“小心,慢一点儿……”
外婆颠着步子走上前, 拍拍江曼:“逢山要和同学讲话的。”
她用手指着李久路的方向, 一时间, 几人齐刷刷朝她看过去。
久路一愣, 有些莫名其妙。
只见三人交谈了两句, 江曼看她一眼,搀扶着老人先进去,而他终是没过来,拎了箱子,又弓身捡起地上的旅行袋,紧随其后。
驰见跨入门槛,忽然回头,冲她轻挑起唇角,口型一动,吐出一个字。
外婆腿脚不好,刚好空出的房间在一楼,穿过偌大的前厅,右转,向走廊深处去。
江曼边走边介绍:“走廊这一头,住着一些腿脚不好,身体素质差的老人,方便进出。走廊那头是文化娱乐用房、康复训练中心和心理咨询室。二楼全部住着老人,工作人员办公室在三楼。”
她指着走廊尽头:“一二层都设有生活用房,里面包括餐厅、淋浴间和卫生间。我们每晚都安排护工轮流看守,床头上方安装了呼叫器,很安全也很方便。”
驰见点点头,打量着周围。
头顶是一盏盏明亮的白炽灯,墙壁雪白,下面刷着军绿色墙裙,米黄大理石地面,房门是统一的深棕色。
这里布置的不错,卫生也有专人细心打扫。
驰见稍微安心了些,跟着两人进入房间。
这是个两人间,另一床住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姓马。
打扫房间不用江曼亲自动手,护工铺好崭新被褥,将写着“陈英菊”的卡片插在床头卡槽里。
江曼扶着老人坐下:“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
驰见环顾一周:“挺齐全的。”
“我们这里房间太少,床位紧张,欠缺的地方需要慢慢调整。”
“要感谢周院长,前天来的时候就没床位,还好他及时打电话给我。”驰见客气的说。
江曼笑了笑:“那……手续谁去办?”
“我。”
她诧异两秒,随后说:“需要你跟我去一趟三楼。”
“好。”
他高高的个子,蹲在外婆面前,哄孩子一般:“外婆,在这儿乖乖等我,不准乱跑。”
外婆拢着头发:“我的梳子呢?”
驰见在旅行袋里摸索一阵,掏出一把牛角梳递过去,梳子像用了很多年,表面被磨得温润光亮。
安抚好外婆以后,他才起身,随江曼往楼上去。
七点半钟,吃过饭的老人都在院子活动,走廊显得十分肃静。
江曼想起外婆刚才的话,问:“你跟路路是同学?”
“路路?”
江曼看他。
驰见顷刻间反应过来,模棱两可地:“哦,嗯。”
“那也在三班?”
他食指勾了勾眼眉,鼻腔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可巧了,以后看外婆,正好来找路路玩儿。”江曼随便客气了两句,又背地里打量他一番:“今天就你自己送外婆过来的?”
“对,我自己。”
“你父母呢?他们没时间吗?”
“他们去世了,家里只剩我一个。”驰见不在意的说。他两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上台阶的动作有些松散,昂头看着吊顶,喉结很明显。
江曼视线一暗,两手不自觉在身前握紧,还是动容了几秒。
她停顿片刻,又问:“初中不是在三中念的吧,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驰见笑着:“外地。”
江曼了然地点点头,“都是同学,以后记得来找路路玩儿。”这一句反倒加了几分真心,对他有那么点儿同情跟怜悯。
与此同时,老宅拐角的二层小楼也亮起灯。
李久路洗澡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新换的一身浅黄色睡衣,肩膀被晕出深色痕迹。
窗外的亮白光线打在书桌和地板上,她擦着头发,扭开桌角的护眼灯。
久路看一眼时间,拿起听筒放到耳边听了听,线路畅通无阻。
晚上时间过很快,她仍没等来马小也电话。久路坐在椅子上,看到墙面的日历牌,本月26号用红色记号笔圈起来,仔细数一数,还有六天。
她拿出几条星星纸,叠了十来个,仍然是没太上心。
门口一阵响动。
久路迅速朝后瞅了眼,将折一半的幸运星塞入抽屉,摊开面前的英语练习册。一系列动作她做过无数回,所以才迅速镇定又有条理。
江曼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来,分别放着苹果、荔枝还有几片奇异果。
她在床边坐下,插起一块苹果递到久路面前:“来,路路。”
“妈,我不爱吃苹果。”她躲了下。
“不爱吃也得吃,苹果有营养。”
在母女关系上,江曼一直很强势,平时对久路疼爱有加,但她的想法跟决定,必须要她百分百的服从。
李久路强咽几块苹果,又吃两颗荔枝,江曼才总算放过她。
她偷瞄一眼时间,又看看桌角放的电话,很怕铃声这时候突然响起来。
江曼却没有要走的想法,手臂搭着桌沿,歪垂眉眼,心情不错地看着她的练习册。
“妈,我还很多没做完。”
“做吧,妈妈陪着你。”
久路抿了下唇,笔尖触到纸上,停顿几秒,在括号里填了一个“c”。
“跟妈妈讲讲这道题是什么意思,我都看不懂。”江曼笑着。
“……”久路闷声:“你这样我集中不了精神。”
“好好,妈妈不说话。”
她就真的安静下来,房间里只剩钟表有节奏的走动声。
不知过多久,楼下先有脚步,随后低沉的嗓音响起。是周克回来了。
李久路指尖微微动了下,也松一口气。
江曼答:“就来。”
她起身摸摸久路的头发:“记得把老师留的作业做完,注意提高效率,早睡明天才有精神上课。”
李久路乖乖点头,目送她出去。
门一关,她立即扔掉笔,身体靠在椅背上呆怔半晌,那些题目不会做,就连继续折纸的兴致也没有了。
“对了。”房门忽然又被推开,江曼去而复返;“今晚你那同学,他挺可怜的,小小年纪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外婆,还得了老年痴呆症,平时在学校人家有什么难处,你力所能及尽量帮助一下。光学习也不行,要培养自己的综合素质,助人为乐,懂吗?”
李久路懵了下,却也没敢多搭茬,怕她折回来长篇大论。
她懂事儿的点点头。
江曼这才满意,微笑着,关门退出去。
房间终于静下来,久路看窗外。
经她一说,眼前浮现出站在长廊里那抹身影。
她刚才洗澡时,无意间瞥到架子上挂的泳衣和游泳镜,蓦地想起在哪儿见过他。
那天的游泳馆里,她不小心踹到他,那个怪人反倒把泳镜借给了自己。
几句对话,没超过两分钟。
他个子高,肩膀宽,穿一条很特殊的游泳裤。泳裤分两层,里面荧光粉色,外面是一层密眼儿黑罩纱,不动的时候粉色若隐若现,等弯腰蹿上池边的时候,网眼儿撑开,颜色便十分鲜艳。
已经过去一个月,久路没能记住他长相,但那条泳裤全是戏,她记忆犹新。
这晚,马小也终究没打电话。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梦——廊下那人忽然转身,朝她挑了挑嘴角,口型一动:“傻。”
久路恍然,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字啊。
“也就嘴上功夫,睡个觉跟年龄有屁关系。”
“我是正经人。”
这话说完,戈悦都忍不住笑出声,洪喻说:“臭不要脸。”
“我乐意。”他朝洪喻竖了根手指,继续往前走。
洪喻看不了他那嘚瑟劲儿,用脏话招呼他几句,伸手拦住人:“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他想想:“今天周三吧?”
驰见没等答,他自己说:“对,是周三,游泳馆营业。”洪喻松开戈悦,手臂搭着驰见肩膀往外带:“中午那场十二点半开始,不如我请你们游泳去。”
“行啊,那谁看店?”
“关门。”洪喻干脆利落。
胖子腾一下弹起来,立即精神抖擞:“关门……刚才谁说关门了?”
“……”洪喻吓一跳,愣两秒,骂着踢他:“不关门,你看店。”
胖子这才清醒,脸蛋的肉推上去,把眼睛挤成一条窄缝:“别啊,喻哥,活儿来了我也不会啊,别砸了咱招牌。”
洪喻没理他,让戈悦去里屋叫万鹏。
驰见说:“梁旭也来了。”
“他怎么又来了?不是开学了吗?”
“中午休息。”
“那也行。”洪喻说:“叫上他一块儿,人多热闹。”
梁旭还是学生,人不错,是个自来熟,连着两年假期都在文身店里打工,和大家关系处的还行,所以即使开学,三五不时也来店里晃一圈儿。
文身店开在百花路尽头的胡同里,洪喻是老板,店里加上戈悦共五人,她不常来,胖子和万鹏住家里,上面阁楼的两间房,驰见和洪喻各一间。
店里洪喻岁数最大,驰见十九,万鹏和胖子还要小一些,两人都不是念书那块料,辍学之后来店里当小工。
驰见也是去年才往顾客身上下针的,花样技巧都靠洪喻手把手,他脑子转得快,手也灵,像混这口饭吃的。加上长相讨喜,又是年轻有活力的年纪,眉眼间总透着难以掩饰的桀骜跟张扬,所以时间长了,找他文身的人反倒多,尤其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