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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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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云霁是在十七岁那年办了自己的专场。

    她自小在园子里长大,京评梆曲都能来,多少人进德云社为的是这小角儿的一个名字。此时办了自己的专场,也是成角儿的一个标志。

    她能卖出票来,能靠自己的本事挣到钱。

    专场那天,郭老师和于老师亲自来给她坐镇。王惠老师给她助演唱的京韵大鼓。

    这样豪华的阵容连少班主的专场都没有过,有那媒体生事,故意采访少班主说你爸妈和师父对你师姐这么好,你作为少班主有没有心生不满啊?

    谁知道少班主提起姐姐满眼的星星:“我姐那么厉害,办专场是应该的啊!也就是我能耐不到家,要不然我就能给我姐压轴了。”

    记者:……

    你们德云社还真是团结友爱啊!

    其实如果说心酸别扭,这是人之常情,毕竟郭麒麟是根红苗正的少班主,隋云霁充其量就是个徒弟,结果徒弟的专场压过了少班主,但凡郭麒麟是个心胸狭窄的,这事儿就没完。

    但郭麒麟自小被他爸爸用“虎爸”模式教育,师兄弟在家里的地位永远比他高,早就将孩子的坏毛病给磨没了,再加上隋云霁平时疼弟弟,姐姐能办专场弟弟只有高兴的份儿。

    除了这个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其他的师兄弟都以为云霁师姐到了该办专场的时候了,云霁师姐有本事有名声,办专场自然是说得过去的,他们师娘王惠老师不就是十四岁办的专场吗?但郭德纲和王惠夫妻知道,于老师知道,连郭麒麟都知道,隋云霁本来没打算办专场的,此时的专场与其说是事业,不如说是故意和某个人对着干。

    北京听云轩开业后,不少师兄弟都去演出过,连隋云霁都去过。

    当时她还管曹云金叫一声师哥。

    曹师哥邀请她去演出,隋云霁不想去。

    所有人都在尽力淡忘10年的那件事,隋云霁却忘不了。

    她没这个资格去给曹云金脸色看,毕竟师父还承认他是大师哥,但终究心里有了芥蒂,以前关系不错的师兄妹见了面也仅仅是干巴巴的一声问候。

    但郭先生说:“闺女,你去吧!你师哥出来单干不容易,给他撑撑场面。”

    隋云霁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答应了。

    演了几场,反响都不错,钱给的也多,隋云霁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双方也算是相处和睦。

    后来演出结束,这位师哥请大家。

    去的饭店比较上档次,点了菜,他还记得云霁未成年,给孩子点了橙汁,师兄弟啤的白的都要了,起哄说“师哥请客,得好好吃一顿”。

    隋云霁饿了,师兄弟说话也不搭腔,耳朵却一直留神听着动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位大师哥喝醉了,说:“师兄弟跟着我出来干,别的不敢说,就这工资肯定比在德云社翻番儿。”

    隋云霁猛地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话醉得狠了,眼神却还清明。

    他亲自给隋云霁倒了杯果汁,说:“我们妹妹是顶有能耐的,在那儿埋没了,你给句话,哥哥带着你挣大钱。”

    隋云霁说:“你醉糊涂了吧?”

    他说:“我没醉,行不行妹子你给句话?”

    隋云霁忽然一笑,说:“不行!”

    姑娘问:“师哥,你是真心要离开师父单干?”

    她看向周围的师兄弟,问:“你们也是这样?”

    没人搭话,尴尬伴着沉默在包间内流淌。

    隋云霁将果汁一口闷了,随后拿过白酒瓶子给自己满上,敬了曹云金一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哥,今儿个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祝您以后前程坦荡。”

    她又对着其余人说:“也祝诸位升官发财,万事胜意。”说罢一饮而尽,将杯子往桌上一撂,就要走出去。

    有人觉得不对来了,隋云霁这态度摆明了是要站师父那一边儿,要是让她回去了能有他们好果子吃?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当时有人上来要拦她。

    隋云霁抄起一瓶啤酒砸在了墙上,绿色的玻璃炸开,酒液喷洒出来弄脏了墙壁,泡沫溅的到处都是。

    “谁他妈敢拦我?”隋云霁站在那里,怒吼道。

    要拦她的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还真的不敢上前了。

    隋云霁向来随和,有时候开玩笑开的过了火也没见过她生气,虽然和烧饼张云雷打闹,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是闹着玩,所有人都觉得,隋云霁就是一个阳光可爱的孩子,总是笑嘻嘻的,脾气极好。

    他们从未见过隋云霁脸色这么难看过,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

    拦吗?

    拦住了能怎么着?是能把人关起来还是斩草除根?他们能有这个胆子背叛师门,却没这个胆子违反法律。

    没人去阻拦,隋云霁冷笑一声,出了门。

    他们所在的饭店地方有点偏,隋云霁出来时已经是十点多了,打不着车。孩子悲愤地想:人水逆起来喝白酒都塞牙,干脆先往家走。

    她喝了杯白酒,深一脚浅一脚的,最后实在是有点难受了,趴在路边吐了半天,感觉脑子轻松了点,这才去便利店买了一盒薄荷糖,一边走一边嚼。

    这也是她喝了酒脑子不清楚,要是打个电话能没人来接她吗?

    或许她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愿意打,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大人说。

    说什么呀?

    说您放手心里捧着的少爷要出来单干,挖您墙角?说您当孩子看待的徒弟要走,不和您干了?说您干闺女和人差点打起来?

    她能说什么呀?

    隋云霁捂着脸,不让眼泪落下来,手指间慢慢湿润,过了很久,才放下。

    也许是她心理作祟,她总感觉身后跟着人,回过头来,果然跟着个人,路灯下她看不清楚,却莫名觉得危险,抄起一块砖头,强行镇定地向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跑起来。

    就像那天她把张云雷追回来,她拼了命地跑,她看不清路,她看不清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奔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到派出所的标志,在夜色中发着光。

    半夜十二点,心急如焚的郭家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派出所值班的民警在大晚上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姑娘手里握着半块砖头跑进来,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姑娘身上一股酒味,但意识还算清醒,得知这里是派出所后报了郭家的电话,随后就昏过去了。

    送到医院,医生说没事,就是受到了惊吓,再加上喝了酒,此时昏睡过去,给打了一针后让睡一觉就好。医生给开了药,王惠老师下楼去缴费,郭老师坐在走廊里,旁边坐着的是于谦老师。

    当时云霁还没回来,一起吃饭的徒弟们都说师姐先走了,言语含糊不清,他一个电话打给于老师,想问一问云霁是不是去于家了。

    于老师当时也急了,大晚上的,还是一个小姑娘,这要是去了哪都容易被欺负,已经躺下的于老师披上衣服就往郭家赶,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报警。

    结果110还没拨出去先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警察调来了监控录像,的确有一个人远远跟着隋云霁,那人戴着帽子,看不清长相,也许就是个过路人,但他们总是要往坏的地方想。

    万一那人是个坏人呢?万一那人要图谋不轨呢?万一那人见云霁喝醉了好欺负要劫财乃至做出更不好的事情呢?万一云霁没跑进派出所呢?

    郭老师知道那些徒弟都不对劲,但此时不知为何,他特别累,什么也不想说。

    云霁清醒以后主动找了郭老师,说:“先生,曹师哥他们有别的想法。”

    郭德纲有些疲惫,说:“好闺女,好好上学吧,别去管了。”

    隋云霁看着干爸的脸,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些行为,干爸未必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去挑明,不愿意去毁了现在勉强维持住的面子上的和谐。

    他只是,一厢情愿的觉得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只是一厢情愿,也只有他一厢情愿。

    隋云霁说:“好啊!我不去管了。”

    她说:“师父,我要办专场。”

    郭老师知道她为什么要办专场,但他拦不住。

    就像孩子说的:“曹师哥要单干,您管不住他,现在您照样管不住我。”

    她说:“我师父管不住我,我妈妈我哥哥都管不住我,您也管不住我!”

    隋云霁的专场就定在了听云轩商演的那天,被挖走的所有能拿得出来的演员都会在那天演出,而云霁挑在这天办专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为的什么。

    郭老师并不愿意和自己的那位徒弟对上,但他却不能让别人欺负他家的闺女。专场那天并没有放出消息说他会来,但在最后,郭于二人却空降给孩子坐镇,观众们特别惊喜,掌声足足响了五分钟。

    之前的宣传不放出他们的名字,是因为他不愿意以大欺小恶意打压以前的徒弟,但他还是要来,告诉所有人,隋云霁是德云社力捧的角儿,想欺负她的都好好掂量掂量。

    专场结束的时候,云霁对台下说:“今天学生能办专场,谢谢咱们衣食父母捧场,也感谢爸爸妈妈,感谢于大爷,没有他们,我根本不会走到如今。”

    郭于二位老师只是笑着鼓掌,王惠老师将孩子揽进怀里,说:“姑娘,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当初路灯下守着一个帆布包等着师父的孩子,瘦瘦弱弱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孩子,将脚磨出血为了将哥哥带回家的孩子,没日没夜背着柳活的孩子,被人起哄要赶下台的孩子,戒尺打在手心始终口齿清晰的孩子,终于也长大了。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