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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的生命大概都会有一道分水岭,跨过去,人生就会发生明显的变化。求学,恋爱,结婚,生子,人生的转折点往往来的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
隋喻的转折点发生在六岁。
六岁前的他家庭富足,父母疼爱,每日的烦恼无非是幼儿园没得小红花,班里最漂亮的兰兰去和亮亮扮家家酒,他只能演参加婚礼的客人,或者没有听戏文而是偷偷和小朋友跑出去玩强盗与警察的游戏,被爸爸发现抓回来。
这也不算什么,他生的又聪明又好看,就连一向古板严苛的爷爷都忍不住疼他,更别提小朋友了。
他是最受父母宠爱的宝贝,是最得小朋友喜欢的隋喻哥哥,是叔叔阿姨最喜欢的别人家的小朋友。
六岁那年,他生病了。
最开始只是经常发烧,妈妈嘟嘟囔囔的抱怨最近流感严重,又买来消毒液给家里消毒,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还在想去游乐场。
然后爸爸就回来了,然后他被放在了爸爸的背上,妈妈给他盖上一件衣服。
这是秋天,他要上小学了。
爸爸的背好暖和啊!
等他再醒来,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的,旁边还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小朋友正在睡觉。他很渴,想喝水,可是喊了爸爸妈妈也没得到回答。
小朋友被吵醒了,给他倒了水,问他多大了。两个小孩交换了名字和年龄。
他才知道,眼前的人是一个小姐姐,只是因为化疗才剃光了头发。
那时的隋喻只觉得女孩子剃了头发真好玩,他不知道白血病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小姐姐每天躲在被子下的抽噎代表着什么。
爸爸妈妈要给他换病房,他不肯。
小姐姐多好啊,给他讲故事,告诉他上学发生的事。可是小姐姐的家长太抠门了,连牛奶都不愿意给姐姐买。他有好多,都给姐姐喝。
姐姐经常说:“小喻,你的命好。”他也要化疗了,他也成了一个光头。
但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听不懂。
兰兰和亮亮来看过他,他们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兰兰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扎在脑后,一甩一甩的,隋喻伸手去够,他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亮亮还是一个没脑子的小胖子,他拿两块糖就能把兰兰扮家家酒新郎的位置抢过来。
两个人看见他的样子都不敢认。
隋喻明白的很,妈妈将镜子都收了,他已经不好看了。
小孩子没有大人强颜欢笑的本领,没有多久两个小朋友就哭了。他凶他们:“不许哭,老大还没哭你们哭什么。等我好起来就收拾你们。”
亮亮哭的一抽一抽的:“老大你快点好起来啊,我把所有的糖都给你。”
兰兰也哭:“隋喻哥哥你快点回来和我们一起上学,我只和你一起玩。”
他说:好,我们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个小孩子都笑了。
等兰兰和亮亮走了以后,他也学着小姐姐的样子无声地哭,他想回家,他想上学,他想自己那帮小弟。但他不敢出声,爸爸的头发越来越白了,妈妈也越来越瘦了,他不说,但他什么都知道。
他的生日是在医院过的,妈妈问他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邀请小姐姐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
小姐姐说她要回家了。
隋喻很开心,姐姐治好病了,可以上学去了。
可是,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姐姐哭了。
她说,家里没钱治了,她回家等死去了。
她说,她的爸爸妈妈放弃了,说回家再生一个。
她说,她要死了。
隋喻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看着姐姐哭的昏了过去。
第二天,所有人都来祝他生日快乐,姐姐的病床空了。
也是那天,他搬到了一间只有他一个人的病房,他手里握着爸爸给自己买的奥特曼,一点也不开心。
妈妈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他说:我想回家。
妈妈抱着他就哭了:“小喻乖,妈妈会让你回家的。”
“你们会不要我吗?”声音稚嫩而虚弱。
“不,不会不要你的。”
“小喻,妈妈和爸爸找到了治好你的方法。”
隋喻的小手被放到了妈妈的腹部,看着妈妈的嘴一张一合。妈妈在说:“我会救你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叔叔告诉他,可以手术了。
手术,就意味着他可以回家了。
手术过后他仍然不能回家,他已经可以看一些书了,知道这是排异反应,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医生叔叔说他快好了,好了,就可以上学去了。
他还是很高兴。
爸爸妈妈好像并不高兴,他们整天都很忙,即使对着他,笑的也很累。
是他不乖吗?
后来他回了家。
爸爸妈妈都特别高兴,买了好多好多的好吃的,表叔表婶带着哥哥姐姐也来看他。
所有人都很高兴,但他能听到表叔和爸爸窃窃私语。
“告诉他吗?”
“等到什么时候?”
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有一天,爷爷背着一个小女孩来了家里。
爷爷给他带了玩具,有木头雕刻的小将军,还有草编的蚂蚱和蜻蜓。爷爷让小妹妹喊他哥哥。
他当老大当习惯了,带着小妹妹去看自己的奥特曼和遥控直升机。小妹妹跪在椅子上看着他书桌上的合照,小手指挨个指过去:“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小时候的哥哥,以后我和哥哥一起拍照片。”
他纠正:“这是我爸爸妈妈,不是你爸爸妈妈。”
小妹妹睁着一双大眼睛,声音脆生生的:“你撒谎,这也是我爸爸妈妈,你是我哥哥。”
“你胡说,这是我爸爸妈妈。”
两个小孩的争执声很大,很快将几个大人吸引过来。
那时候他已经很生气,没忍住推了这个小妹妹一把,小妹妹摔倒在地上,他也受不住反作用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妈妈将他抱在怀里,问他有没有受伤,确认他没事后又训斥小妹妹:“怎么能和哥哥起争执呢?哥哥的身体刚刚痊愈啊!”
小妹妹定定地看着妈妈,和被妈妈抱在怀里的他。
她也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
妈妈是朝鲜族人,在家里习惯说朝鲜语,也对他进行双语教学。爸爸和他听习惯了,可小妹妹不明白。
然后,小妹妹什么也没说,很乖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爷爷身后。
他明明看到她的眼里有了泪,却在一瞬间无影无踪。
爸爸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喻,这是妹妹,迩迩是你的亲妹妹。”
如遭雷击。
他已经十一岁了,他能知道很多事了。
小姐姐的眼神跨越了四年的距离注视着他。
小姐姐说,爸爸妈妈放弃了,要回家再生一个。
爸爸说,迩迩四岁了。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忘了,只知道那天过后,爷爷和妹妹再没有来过。
家里也不一样了。
爸爸时常看着某一处出神,妈妈会背着他流泪。
他如愿去上学,可再也不是孩子王了。常年卧病在床让他变得沉默寡言,而跟不上的功课则让他成为了全班的怪咖异类。
男生们觉得他斯文又易碎没有男子气概,女生们觉得他沉默寡言不合群。
他只觉得这些人嘁嘁喳喳,真的好烦!
他在想,爷爷和那个小丫头在干什么?
隋喻不愿意去想,想一次恨意多一分,就像那个小姐姐放弃治疗时的绝望,他去质问父母,却始终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这又何尝不是放弃的表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受宠爱的那个,是父母的心肝宝贝。
可是,早在他刚刚生病的时候,父母就预备好了替代他的小孩。
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他的爷爷,他的奥特曼和飞机,他的生日蛋糕都会被这个小孩抢走。
可是,他想起那个小妹妹软软的,糯糯的,一张嫩白的笑脸,他就不想再去恨。
两种思想的交锋让他痛苦不堪,他愈发的孤僻。
妈妈费尽心思让他开心起来,可是无济于事。
那天,爸爸问他,回去看爷爷好不好?
他觉得可笑。
爸爸妈妈想要看妹妹,却要扯看爷爷这么一个幌子。
大人总是自以为是。
他同意了。
他后悔了。
迩迩掉下去的那个瞬间,成了他永生逃不开的枷锁。
大概小孩都是忘性很大的,迩迩见了他仍是扬起笑脸,甜甜糯糯地喊他哥哥,给他展示自己的兔子和小羊,用草叶编蚂蚱给他。
人是视觉动物,再加上隋喻自己长得好看,不知不觉也有些颜控。隋迩被隋老爷子养的极好,干净体面,脸上也没有风吹日晒的腮红,还有隋家的好基因,比电视上的小童星还好看。他的态度不知不觉的软化了。
大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好,他觉得烦,要出去走走。
走出一段路,隋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他不耐烦,凶她:“不许跟着我。”
隋迩就说:“野地里有蛇的,上一次我和表哥一起去,被爷爷打了一顿。”
他不理她,自己走自己的。
小姑娘仍然跟着他。
她说:“我怕哥哥挨打。”
蠢货,她跟着他就能不挨打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
直到隋迩一脚踩滑,从斜坡上摔了下去。
几乎是本能,他拽住了隋迩的手。
他的力气慢慢耗尽。隋迩并不沉,可他拉不住她。
也就在那一瞬,一个恐怖到了极点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要是隋迩消失了,是不是一切都能回到原点了?
等他回过神来,隋迩躺在草丛中看着他。
他的手还残存着她的温度,草丛中有鲜血,他仓皇后退,却能看到方才站过的石头坠了下去。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想哭,想喊,想找人救迩迩。
可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嗓子哽塞着,只能看着大人找迩迩找疯了,只能看着迩迩浑身是血地被抱了出来,上了车。
没有人管他。
他在爷爷家饿了一天,直到表婶回来取东西,才给他做了饭。
爸爸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也骗不过爸爸。
爸爸打了他一巴掌,然后就离开了。
未知的惶恐和愧疚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可是哭醒了也不会有人安慰他。他想去看望迩迩,可是刚提出要求爸爸转身就走。他不想去学校,也不想呆在家里。
他开始头疼,本就不好的身体更是三天两头地生病。带他去医院的从爸爸妈妈变成了家里的阿姨。
迩迩出院以后,爸爸带他到爷爷家,让他跪在院子里。竹条蘸了凉水,脊背火辣辣的疼。
他想,把命还给隋迩,爸爸妈妈爷爷,还有他的玩具和书包都给隋迩吧!
爷爷说:“今后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不要再踏进一步。。”
所以,迩迩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
小姑娘已经养的很安静了,乖巧懂事,也有好嗓子。
她很漂亮,很懂事,也很会唱戏。
哪里都比他好。
还比他健康。
爸爸时常将隋迩抱起来坐在他的膝上,给她讲故事,给她念书。
这原先是他的位置,可他痊愈后再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迩迩和他一点也不亲近,宁愿抱着大部头的书装模作样,也不肯和他说话。
也许是进入叛逆期了,他的脾气变得格外的大,别人都不针对专门针对隋迩,碰掉了他的书,进了他的房间,发出太大的声音都成了他发脾气的理由。刚开始爸爸还惩罚他,可后来他生了病,爸爸就不再动手了。
迩迩也绕着他走。
看见迩迩他就能想起曾经的不堪,还有山上发生的事情。羞恼与愧疚折磨着他,他不愿意看见迩迩,却又不希望她对自己如此冷漠。
日子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就在他升入初中那年,爸爸去世了。
爸爸怎么能去世?
为什么啊?
他印象中的爸爸骄傲而强大,无所不能的超人,他怎么会变得那么虚弱,躺在床上,无力地闭上眼睛。
怎么会这样?
葬礼过后,他大病一场。
就在那时侯,迩迩说:“爸爸让我去北京。”她已经能很好地说朝鲜语了。
爷爷走了,爸爸走了,就连隋迩也不要这个家了。
那些天闹得很凶,可迩迩还是离开了。
他躺在床上,察觉到房间有响动,看到妈妈端着一杯水进来让他吃药。
他问:“你不送迩迩去北京吗?”
妈妈抱住他痛哭,说:“小喻,你好起来吧,妈妈只有你了。”
妈妈只有他了。
他也只有自己了。
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了父亲的笔记本。
拿着那本笔记,他脸色苍白地质问母亲:“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生下的隋迩?”
母亲不说话,只是啜泣。
所以,这么多年,他在恨谁?
隋喻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恨了这么多年的妹妹以一种决然的姿态离开,想必也恨极了他。
妈妈说:“小喻,迩迩不会原谅我的,你好起来吧!”
他很勉强地笑,说:“我会的。”
眼泪就落了下来。
表叔去看过迩迩,妈妈托表叔捎过两回东西,他自始至终没有表示。
他也没脸去做些什么。
血肉至亲,仅限于此。
他高中那年,有剧组拍戏,一眼相中了他。
那个角色是他的第一部作品,他将所有的钱都给了妈妈,说:“我能挣钱了,我们把迩迩接回来吧!”
回信是伴随着哭声出现在房间里的,从此妈妈再也没有提过将迩迩接回来。
再然后,就是大学。
唯有读书和演戏他下了死力气,他想,迩迩不愿意回来,他就去找迩迩,他会像爸爸那样照顾好迩迩。
上天从不辜负苦心人。录取通知书和房本成了那个夏天他最大的快乐。
他不知道迩迩喜欢什么,于是买了许多的漂亮裙子和娃娃,记忆里小女生都很喜欢这样的东西。
自取其辱。
隋迩有了新的名字,叫隋云霁。有了新的爸爸妈妈,也有了许多哥哥。她的哥哥愿意为她出头,愿意护着她。
她不需要自己。
从郭家离开后他并未离开,远远地站着,看着她和所谓的师哥打闹。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是记忆里沉默寡言整日绕着他走的妹妹。
那个很高很胖满脸雀斑的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隋迩一脚踹过去,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则在一旁煽风点火地叫好。
和睦的就像一家人。
他转身离开。
还真是自取其辱。
没什么特别的,他很努力地读书,很认真地拍戏。
他的容貌和沉默寡言不再是被人排挤的理由,反而成为了他事业的利器。粉丝们爱他古装的模样,爱他少言寡语的性格,也爱他的脸。
表叔沈白秋找他喝酒,醉得狠了,问他:“当初你妈妈怎么就忍心呢?”
苦涩的辣意灼烧着他的喉咙,他说:“是我对不起她。”
再喝一杯吧,他不想哭出来。
会讨厌宋嘉衡简直在情理之中。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跟个人似的,实际上眼高手低还不会体贴人,家境也一般。隋迩什么眼光。
他说话迩迩不会听,拜托了表叔去问也没有消息,他想要亲自去做点什么,然后他搞砸了。
似乎和妹妹有关的事情他总会搞砸。
隋喻很沮丧,也很难过。
他的妹妹。
隋迩不会搭理他,但从表叔那里他总能知道一些情况的。
迩迩分手了,登台了,考级了。
然后,就是南京站台了。
身为血肉至亲的哥哥,他却只能偷偷的来,看着妹妹坐在病床上看书,隋迩似有所感抬头,他匆忙离开。
南京事件后续是惹来一些非议的,他着手控评,无形之中给德云社省下了很大的麻烦。
经纪人问他,怎么做好事还不留名。他没说话,也没笑。
隋迩出了国。
曾经那个娇气的姑娘也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
他咳嗽着,肋间隐隐作痛。
可他终究是没给她带来平安。
只有网暴。
表叔问他,要如何解决。他告诉表叔这么多年隋家的不公。
表叔沉默了许久,说:“小喻,你要离开,可迩迩还得做人。”一旦全部曝光,他千夫所指,隋迩捧上云端。可那种夹杂着同情的目光最让人绝望。
他做了自己最不敢做的一件事,自毁前途,也格外的痛快。回到老家,每天浇浇花,看看书,帮助妈妈做做饭。
他想,没了他,迩迩活得只会更好。
他没有守住自己的诺言。
妈妈的病让他措手不及。
医生问,手术吗?百分之三十的机会。
妈妈说,她想见迩迩。
迩迩来了。
她说:“不是因为爱她,只是同情。明明对女儿那么愧疚,却不得不放弃,这样的她有多可怜啊!”
隋迩说:“你也可怜。”
他哪里可怜?
骨子里自私冷血,却要为了另一个人去不计代价的付出。
一报还一报罢了!
隋迩在病房内和妈妈说话。她的男友走了出来。
这个比之前的强点,隋迩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
若他没有做下那些错事,他是不是也可以站在迩迩的前面,警告他离迩迩远点,或者在婚礼上告诉妹夫,对自己妹妹不好就弄死他。
他只等来一句“以后不要见面了,我讨厌你,从未变过。”
好!
最后一次对话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那场手术终究是影响了寿命,好在妈妈并没有受到什么痛苦。
隋迩的头发长长了些,不再像个假小子。她跪在灵前,耳边是后辈们的痛哭,或真或假,隋迩这个亲生女儿低眉敛目,一言不发。
有人窃窃私语,说隋迩这个当女儿的心太狠。他走过去让他们闭嘴。
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也来上香,小孩问他跪拜的人是谁,隋迩摸摸他的头,说是姥姥。
孩子撅着嘴,说妈妈骗人,姥姥明明就在北京。
隋迩说:“这是我的亲生妈妈,是你的另一个姥姥。”
他走过去,隋迩让孩子唤他舅舅。
孩子继承了隋家的美貌,也有几分像他。毕竟外甥像舅。
他将孩子抱起来,问:“过得好吗?”例行的寒暄,迩迩看起来就过得很好。他再不喜欢这个妹夫,也不得不承认二人的适合。
隋迩说:“很好。”
她问:“你呢?”
隋喻说:“也好。”
隋迩走的时候他去送,说:“遇到困难了不要抹不开面,是我欠了你。”
隋迩看他一眼,坐进了车中。
从此,惟他孑然一身孤家寡人。
圈子就这么大,他和迩迩也会相遇。迩迩面不改色走过,他仍旧从容,仿佛从未见到。
他依旧活得很好,活过了医生预言的四十岁,又活过了五十岁,六十岁。
世界上从来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这样的人,阎王爷都不收。
他的外甥经常来看他。外甥还记得隋喻舅舅。舅舅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外甥给舅舅送终。
隋迩早已过世多年。
又是一个夏天,他整理东西,外甥看见了当年的照片。
“舅,这是您和我姥姥姥爷吗?”
隋喻也不再年轻,他的手抚上相片,恍惚间想起了几十年前的迩迩,乖巧可爱的孩子。
他说:“这是你姥爷,这是你姥姥,这是我,这里,也该是你妈妈的位置。”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小时候的哥哥,以后我和哥哥一起拍照片。”
“好,以后哥哥和你一起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