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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顺略一沉吟。
“精通此道的该是人类的圣族,剑陵宫也会?”
狐王冷冷笑了。
“人类法术皆源于巫术,剑陵宫与圣族所修本属一脉,至于弄得如今这地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中的原由吧。信仰,欺人欺世罢了。人类?”抬头,目光伸向黑暗的某处,似讽刺又似苦涩,“他们最善说谎,骗得上天都来眷顾。”纵身一跳,飞下断崖下面。
蓝顺他们听了也流露出清苦之色,紧随狐王溶进断崖的漆黑中。
狐王一行不疾不徐地前行着,脚下是亮晶晶的水,似深似浅,到处索绕着烟雾,淡淡的蓝色,飘忽不定,发出着风中草茎般的*,像是驻足在你心底最深的伤痛上,透过去,总能看见遥远的曾经……风雨中,迢迢之路……好重的阴气!抬手注去法力,漂浮身前的翠色光晕变得十分的亮,而那些蓝色的烟雾显得越发的鲜亮,幻成了更深的幽蓝色。又行了十几丈,他们停下了,感到了窒闷,胸口像是重重地压上千斤的大石,前面空空没有一物,拦住他们的是,从左至右一条石台,高两尺三寸,宽三尺,两端不见尽头。
他们点上石台,不知何时周围垂下了大雾,茫茫无际,自遥远处传来人类的歌声,音涩调尖,隐隐加着低诵。逐渐大雾里现出另一个空间,人影幢幢,漂浮空中,却又非是人影了,千奇百怪,变化不定。
“收住心神!”
狐王大呼,并驱翠光斩破万象,露出虚空来,一阵尖啸破空传出,凶恶的嘶吼密密而起。就在他们拔高之即,另一种鬼哭厉嚎之音猛地蹿上,似汹涌急流一般撞击着。
他们神情紧绷,打量各处。石台两侧的空地瞬间涨满了烈焰,无数的怪物纷纷站在焰尖上舞蹈,张牙舞爪,震怖之声压过先前一切的气势!随着一声怒吼平地响起,由石台另一端闪出个庞大的身躯,高有六七丈,宽有两丈有余,周身森森的白骨,流转着鲜红的血汁!除了大口,五官皆无,每进一步,大口便吐出滚滚的红雾。更可怕的是,随着它的近前,后面的石台不断地坍塌,发着轰轰的声响,引起烈焰上的怪物又一次疯嚎。
他们缓缓被逼退,而另一方也传来相同的吼叫。一模一样的怪物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你们小心!”狐忘叮嘱一句,纵身而起,翠色的光亮幻出五彩,旋身舞动,手掌紧翻,一柄黑色的大剑直劈向怪物。大剑无锋无刃,却带着股凌厉的杀气!
蓝顺、如蓝胸口各聚出个蓝色的光球,虹彩在他们左侧绽开一颗鲜艳的火雷花,一时蓝、红两团光芒同时向怪物击去。
“啪!”
“轰——”
连连巨响,怪物少了半边头,它咆哮着,晃头摆身,吐出一口红雾,蓝顺他们各投下一道光幕,两蓝一红向怪物压来。
那边的狐王一击未成,冲天一跃,猛地俯冲下,黑色大剑幻变出几道锋刃,贯入怪物的天灵之处,怪物双臂举起,硬是握住了那道道锋刃,“咔!”刺耳的割骨之声,怪物周身血红,亮得透明,只见血流急剧地打着旋。
狐王只觉一股诡异的力道贯入身体,大惊,眼睛所到之处,是那怪物颈后的血囊,那血囊像包袱一样,被怪物背负在身上,一个念头闪过,还来不及去想,张口喷出一口血来,鲜红的凝于半空,然后,一滴一滴积在那血囊之上,沉闷的声音像是击在心上。
“嘶——” 锦缎的裂声一般,怪物的嘴张到了极限。
它嘶吼着,颈背接处暴开,鲜血迸飞,而那血囊也像是找到了出口,以一泻千里之势冲出,森森的白骨也摇摇欲坠,最后一声惨呼响过,落进石台下的火焰中,那些焰尖上的怪物,蜂拥而至,给分食了。
狐王这舍命的一拼,几乎耗尽心力,气血顿时翻涌,张口又喷出一口血,脚下的怪物们为分到美食而欢舞。
它们像一群残忍的食客,静静地等候着那真实的美味的血肉。
狐王稳住身形,向蓝顺他们看去,大叫一声。
“击它血囊!”
狐王的那声大喝未落,蓝顺他们面前的怪物像听到什么在召唤,刹时,全身暴涨,抱住了蓝顺的蓝色光球,双掌只揉了一下,扔于一边,伸臂把还在怔愣的蓝顺抓住,往怀里一带。如蓝不顾安危地奔了上来!
“不可!”狐王再想拦,脚下的血水翻滚不已,眼前划过一道红影,虹彩张臂过去抓住了如蓝的衣袖。
“放手!”
如蓝紧抱着蓝顺往回扯。
狐王情急之下,不得不斩断如蓝的衣袖,拉起虹彩跃开,水波再次翻滚淹没了如蓝和蓝顺,众怪物又是一场疯狂的嘶吼,如同闷雷一般翻滚着,一波一波地涌上。
狐王激了,分化出原身,把影身放了出来,那与狐王一模一样的影身衣衫全无,赤条条迎着发疯的怪物,把一束束金黑色的光平展去,与怪们相抵抗着。
虹彩呆呆地看着,颤声道。
“王,蓝顺、如蓝他们……”
“他们回不来了……”狐王叹了一声,沉吟道,“血阵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给破了,这是血阵最后,也是最厉的运转,若是影身挡不住,我……我也无能为力了……”
虹彩身体晃了晃。
没过多久,影身的光束现出了颓势,消散了,随着最后一次众怪的嘶吼,影身血肉分裂,飞扬各处。
狐王与虹彩惊愕地望着这一切,令他们意外的是前面的雾气徐徐散开,露出一面石壁来。壁上布满着无数的小孔,从那小孔们流出缕缕细泉,泉水像是热的,飘着暖暖的白气。渐渐的,整面的石壁动摇,最后剧烈地一抖,坍塌了,热泉欢快地奔泻过来,一会的功夫就占满了他们脚下的土地,而那些怪物们消失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狐王诧异地看着,嘴角早流下了血,影身的被毁还是重创了他。长舒口气,发现虹彩的神情有些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也是一呆。
热泉汇成的河水在水面上织了一层白气,河水平缓,白气变淡,随水冲来的两物清楚地顺流飘着,一红一白,浮浮沉沉。
空翼!冰羽!
他们身上横着支骨箫,骨箫射下层微薄的光晕包着他们的身体。
狐王的双眼定在了那骨箫上面,难道人类那个传说是真的?
虹彩早已冲下,一手托起儿子,一手拉起冰羽。他们看上去并无大碍,像是疲倦至极,睡着了似的。狐王过来,把了把他们的经脉,摇摇头。
“他们没事。血阵破了,你先走吧。”
“王……”
狐王一摆手。
“我嗅到了小玄的气味!”
虹彩还想说什么,狐王身形忽地飘去,不见了。
前行十丈,狐王顿觉冷风拂面,对面又是一道石壁随之摇晃,有水声响起,无数的亮点晶莹地晃动,仿佛漫天的星雨划过眼睛,恍惚间,石壁大开,露出道冰梯。洁白纯净,奢华的光彩,上面隐约听到潺潺的流水,宛若天河之音。稍一迟疑,轻轻地顺着冰梯向上掠去。
冰梯百丈之高,尽头是座开阔的冰场,冰场光滑如镜,中间凹起半尺多高的冰台,冰台外丈许宽的黑河围绕一周向后流去。流水声,鱼跃不停,与冰相击极是悦耳。就在这冰台上面,静静地趴着一条墨黑的玄狐,六条狐尾安静地排在冰台上,微合着双目,神情平静。
狐王落到冰场上,缓缓向冰台走去,行止黑河岸边停下。
那六尾的玄狐听到动静,张开眼一望,立刻瞪大了,惊异地、困惑地盯住了狐王,身体也随之立起,凝住了。
狐王望了他好久,胸口起伏不平,哽咽着、生涩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小玄……”
那玄狐四肢向后退了退,巡视了一下他的身后,颤颤地、低低地道。
“哥……”
狐王一震,缓缓道。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他很诧异自己的平静。憋闷在心里十六年斥责的话,一时竟然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年小玄一味想从欧阳余炎手里夺回如云,他极力反对阻拦,最终兄弟两个大吵一架闹翻了。小玄离开五岭,一走就是十六年,直到欧阳炎炎到五岭送信,狐王才知道弟弟被人类封印了十六年。
小玄蹲下,苦涩的一抹笑意浮上嘴角。
“我是走不了的,冰台被欧阳余炎结下了血印。”
“什么!”狐王如被重棒狠击了一下,立时一呆,血印是剑陵宫封妖的绝技,破血印唯一的途径,就是取结印者本人的鲜血来解封,小玄的血印除了欧阳余炎能破,再无它法。
狐王万没想到自己历尽辛苦,失了蓝顺、如蓝的性命,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一时怔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小玄见狐王一身血迹,散发下疲惫憔悴的脸,目光像被灼伤了一般,偏过头去。冷硬地道。
“你回去吧!”
狐王没理他,右手一弹,欲要强行过河,反被一股无形的大力,震了回来,忽觉心口大痛,反震之力击到后心上,喉咙一甜,鲜血喷了出来,洁白的冰场上落败了一片的残红。
小玄颤声厉喝。
“欧阳余炎困住了我,你也要留下吗!”目光随即一冷,“你是狐王吗?你是我那个哥哥吗?你若是,就快些离开这里,去找另一半钥匙!”他异常激动,声音拔高了许多,“那虽然只有半片钥匙,可也是剑陵宫的命!”见狐王望着自己的眼睛,有泪光在闪,不耐烦地道,“别婆婆妈妈了!我在这过的挺好,饿了吃鱼渴了喝水!你回去吧!”
狐王转过身去,泪水溢出,滑过脸颊,滴滴滴在冰台上。
“我会去找欧阳余炎……”
“哥!”小玄迅速打断他,前肢不断地拍踏着冰台,眼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周围清晰地传出泪水的溅落声,“我不要你救!我要剑陵宫的人日夜不得安宁!我要欧阳余炎知道,我小玄即使被封在这里,也能让他不得安生!他不杀我,其实就是想让我交出那半片钥匙!因为,另半片他们早就弄丢了!”
狐王一颤,吃力地道。
“丢了?”
“哥,拿到完整的钥匙,我们就能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许久之后,他小声道,“只是,只是苦了如云,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好吗?是她叫你来的吧……她怎么没来……”
狐王叹息了一声,犹豫着,但还是取出如云写给自己的信,展开,悬在空中。
“你自己看吧。”
小玄目光一掠,立时被吸在了那丝绢上。
如云字迹清楚,他却看着看着眼睛有些发花,头晕晕的,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看完整,他起来又蹲下,蹲下又起来,扫了几眼狐王,又定在了信上面。
狐王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讲起欧阳炎炎去了五岭,直到此时,其中的情形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小玄愣在那直发呆,许久也不动一下。
“小玄……”狐王张了张口,小玄却道。
“那个孩子叫什么?”
狐王打量着他,狠了狠心。
“欧阳炎炎,他叫欧阳炎炎。”
“呵呵!”他笑了。
狐王一怔。
小玄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整个冰场上空都回荡着他那癫狂的大笑,癫狂中有着无法宣泄的悲怆与愤慨,然后泪水四溢,来回地奔走,突然停下,凝视着狐王,急促地喘息。狐王顿觉寒意袭来,看见一种别样的神情,那是一种无边的狂躁混杂着仇恨,接着小玄又笑了,彻骨抵心的笑啊,干涩的嘴唇哆嗦着,凶狠的咄咄逼人,狠巴巴地道。
“呵!呵!呵!”小玄嘴里发着含糊的声音,继而,就是长久的沉默,目光落在冰台上,像是要穿透了一样。
狐王望着疯疯癫癫的弟弟,极是心痛,轻轻地道。
“我会救你出去的……”
默然许久的小玄,坚定地道。
“如果为我好,你就走吧,留着那半片钥匙……”趴在了冰台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直到狐王转身时,忽然道,“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狐王身形一顿,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