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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沉沉的天,窒闷压抑。凛冽的北风夹裹着雪,寒冷刺骨,灯笼山笼在这寒风大雪里,显得有些猥琐,别看这样不起眼的小山,却是唯一一处进入剑陵宫的门户,整个锟吾山脉主峰的周围,方圆百里内结着护宫法阵,灯笼山正是位于法阵的至关处。除此之外,它还有一个神乎其神的传说。
据传,上古年代,这里属蛮荒之地,在一个月满之夜,山石大开,奔出匹红马,烈火一样的颜色,顷刻间照耀了天地,昂首长嘶,千里之外的马群听到呼唤,齐奔而来,尊它为王。它们围山绕了九九八十一圈,共同嬉闹了七七四十九天,所到之处,涌生泉水集成大河,河如羊肠,曲曲弯弯,上接黑水,下连众湖,孕育出两岸的青草繁花,树丛生灵。而分开的那两片山门,各挂了一串红灯笼,夜夜通明,因此得名灯笼山。
期间,一位游历的人类恰好经过,当见到那匹红马山里山外奔驰,四蹄踏出璀璨的火花,却又不伤草木。马是骏马,剽悍异常,四肢健硕,散着龙一般的灵气,周身的火红流淌着奢靡的宝光,身前身后围拢的马匹也都是难得的良驹,他顿起贪爱之念,欲占己有,可用尽心思也未能如愿,一时恨之入骨,扬言天下,妖马祸人,世道不安,立时招来无数修为高深的人类,将马群尽数屠杀。当日,马血染红了羊肠河,血气染着灯笼山上空都是红色,挂着的红灯笼瞬息迸碎,化成金玉珍珠堆满山中,引得人们争先拥上哄抢。这个时候,分开的两山门“轰”的一声合拢,硬是入地九十九丈。屠马的人们万没料到,竟成了马的陪葬品了。
故事传到剑神欧阳锟吾这一代时,他正伏了一匹得道的马妖封印山里,那夜,红灯笼再次现出,亮了天幕。
是天意还是人为给了这个传说一份真实,谁也说不清楚,但无论传说怎样,灯笼山、羊肠河依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静默,并没有因传说而改变什么。
河水多源于黑水,而黑水是由白山地下暗河汇成。琉璃也因此得福,被水流送到下游的灯笼山附近,河上结着冰,河底的水却有些热。
天色将晚,有雪的反光,视线并不是很暗,冰下的河水剧烈地震荡,把琉璃给晃醒了,玉衣散出的点点光芒织成个通明的蝶蛹,她在这蝶蛹里面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时还不太明白,只记得被怪物拖进水里,红色的水滚烫得几乎都能融化石头,昏沉中见到玉衣鼓动,带着她艰难地游着,再后来她便睡着了。正想着感到水有点烫,不少鱼随着一波波的水流向水面上冲,或是逆流游去……呀!红狐狸呢!
她忽然想起她的红狐狸,惊慌地左右寻找,哪里还有空翼的影子,一急,通明的蝶蛹散去,跃出水面。 她这一冲劲,带的河冰龟裂开,直延伸到很远,清脆声不绝,如同初春消融冰雪一般的容易,然而,北风刮的雪却还是又急又猛,冷到了骨头里,踉踉跄跄地勉力站住,迎风抽动着鼻子,嗅到缕狐狸的气味,虽然不是空翼的,可也有几分熟悉,欢喜地顺着气味顶风冒雪飞去。
雪下得有些猖狂了,密密的雪花被寒风急剧地织成了无数匹白绫,漫天中,这些无数的白绫纠缠着,绞在了一起,像是要把万物给挤压粉碎,并揉进白绫里。雪真大!风也真大!琉璃以念力不住地挥舞开眼前的纷乱的雪花,疾驰着,艰难地疾驰着。
尖锐、轰鸣、嘶吼,集了世间最恐怖的声音,和大雪的咆哮,像是马上要将她撕裂了似的,她哪见过这种气势。来东北部跟着云飞和狼王桐,还有依靠,如今就剩下了她自己,张口嚎叫起来,泪水涌出,立刻满脸都是细细的冰凌,又吓又冻,不顾一切地长嚎着,大哭着,呜呜哇哇地连滚带爬,终于见到散出狐狸气味的两个人。
高高的大雪堆上,一白一黑的两人站在那一动不动,几乎成了半个雪人,若不是风掀起他们的长发衣衫,琉璃能嗅到他们的气味,还真发现不了。
红,红狐狸……她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使了半天劲也没说出来,浑身直打颤,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起来。
那两个人回过头,却是欧阳炎炎和云晶。
琉璃泄气似地望着他们,此时才感到,除了眼睛能动,身上什么地方都不能动了,看了云晶一眼,对方神情冷漠,立刻将视线转到欧阳炎炎身上,以念力对他说,红狐狸呢?他哪去了?
欧阳炎炎大震,吃惊地看着她。曾听人说过,最高的修为境界便是以念力一争长短,驭剑、驭空、驭气,可这驭心、以念力说话,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更何况琉璃这般的资质了。
琉璃又以念力问了他一遍,欧阳炎炎不知为什么,心像是漫开一脉温水,连日来的冷硬在不知不觉中给软化了,缓缓解开身外的暖篷,走过去给琉璃披上并系好带子。
琉璃紧抽了下鼻子,欧阳炎炎身上仅有的一点狐狸气味让她感到很舒服,于是笑了,冻得僵硬的脸笑得挺难看。
欧阳炎炎虽然板着脸,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柔和。伸手给她擦着脸,内息调动,运至手心,使得那手异常的温暖,片刻后,把琉璃脸上的冰凌给融化了。
云晶看着看着,眼睛像是被狠刺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守望的世界正在远离自己,她与欧阳炎炎之间有什么东西断了,满眼都是泪水。
欧阳炎炎的另一只手正贴在琉璃的后心上,暗中运至内息化成暖流,源源不断地贯入她的体内。
琉璃感到身上说不出的舒服,欧阳炎炎的内息平和温顺,一点一点流转经脉,恍惚地觉得像是沐浴在五岭的熏风下,空翼给她抓着痒,那是一种极受用的感觉。
“真好!”感激又感激地看着欧阳炎炎,“你真好!”并把头靠在欧阳炎炎的怀里,还拱了几下,“我们去找红狐狸吧,太冷了,我找不着……”突然打了个激灵,一脸的惊骇。
欧阳炎炎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先是看到了云晶委屈的神情,不满地望过来,带着强压的怨愤,一皱眉,目光冷了,这时,云晶的身后传来一声极亮极刺耳的声响。
尽管风雪很大,但那声响还是尖利的像是要把风雪给拔开,直直刺进你心里去似的,随着声响不断地有相同的声响加入,使得那尖利变成了呼啸,有着席卷一切的猛烈。
“哗——”大雪大风分开,现出两个持鞭而舞的女子,玄衣黑发,后面跟着一大队干尸,约有千人之多。干尸*,头发凌乱得像枯黄的乱草,干瘦得像薄薄的纸片,最醒目也是最诡异的是,那胸口上的一只只巨眼,空洞却又流露着噬人的魔光。
两个女子不停地舞动着长鞭,干尸们鱼贯地落到雪地上,飘飘荡荡没进了风雪里。
“那,那……”琉璃缩着身体,惊惧地盯着干尸消失的方向。
云晶把视线投向空中舞蹈的女子,悚然。
“圣族的尸人!圣族的尸人!欧阳炎炎,我们快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恐惧得使整个脸都快扭曲了,飞身过来抓住了欧阳炎炎的手。
欧阳炎炎身体一闪,右手一挥,秋水剑托在了掌上。
“不要!”云晶急忙地拦在他的身前,结结巴巴地道,“我听,听王讲过,圣族祭神中,有一个‘万人之血’的毒咒,就是以,以那些干尸来布阵,凡入阵者,必,必……”
“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王……”云晶回头见是狐王。
大风寒雪中,狐王审视似的看着欧阳炎炎,不经意地道。
“不过,圣族的毒咒并不可怕,剑陵宫的九鼎才是厉害中的厉害呢!是不是,欧阳炎炎?”
欧阳炎炎并没看他,双目望着横跨灯笼山前的那条羊肠河。
数九寒天,河竟然化冻了,水流推动着少许还未融化的薄冰涌向下游,河面上蒸腾着白气,像垂下一帘大雾。大地有了轻微的抖动,而这轻微的抖动谁也没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全被灯笼山的方向牵去了。
那里闪出了一片又一片的脑袋,那些脑袋在各类兵器和法宝的映衬下极是夺目,像一大堆黑枣投放在万缕彩色的光芒中。他们都是剑陵宫的人,一些人在空中飞逝着,而另一些人在地上奔跑着,一起冲向羊肠河,紧接着,圣王突现羊肠河的上空,周身都是风雪,像是风雪凝出的人儿。
她抚掌大笑,娇俏的笑声在这风雪之夜别有一种味道,笑声过后,从她后方涌出无数的人来,真是万头攒动,顿时羊肠河两岸形成了两个乌压压的人团,并且这人团随着更多人的加入而扩大、膨胀,一会就铺天盖地了。
两个人团没有等太久,就同时扑向对方,厮打一起!一时,人声如潮,前拥后进,操持着各类兵器,长棍短棒、刀子、斧头、大剑……挥舞着,舞动着,每个人都像是在为自己劈斩出片天空似的,不留余地、不留怜悯,极刚猛、极坚定,极快速地奋争、拼搏……
血,一蓬蓬喷向了天空,使得雪花都变成了红色,使得北风都变成了暖风,喷着喷着,冰雪悄然融化了,原来人类的热血,滚烫得都能使冬天变的柔软。
圣王仍在哈哈大笑,剑陵宫飞逝来的人们已经顾不得地面上的人了,齐齐向她冲来,可惜,半途被几百具干尸拦住。鞭子的呼啸声一起,干尸们魅影一般冲向剑陵宫的人,剑陵宫的人出手更快,未等干尸近身,兵刃早已抹出亮彩,贯入尸人们的心窝,手腕齐齐反抖,“咔!”骨骼一声脆响,兵刃横切而出。干尸们晃了晃,倒下去二十几个,可那鞭子呼啸声在起,节节拔高,倒下去的干尸们身体开始颤动,轻飘飘地立起,跃回虚空向剑陵宫的人发起二次的攻势。剑陵宫的人们根本来不及惊骇,就又被纠缠上上。
自始至终,圣王都在笑,目光越过灯笼山,投向黑苍苍,白茫茫的山的那边,剑陵宫是望不见的,而从那发出的震慑却像穿越过寸寸的虚空,向这边压来,就像是蓄势已满的猛兽,只等时机一到,便将她碎尸万段。
好,我等着,圣王像是明白这一点。
干尸的疯狂和永不疲惫,使剑陵宫的人们感到了绝望,这些死尸们专攻人们的眼目,杀杀不死,砍砍不动,倒下去再起来,直到缠死你为止。
雪虽然还像先前一样大,可风却变得柔和了,琉璃感到了暖和些,发了会呆,盘算着去找空翼,抽着鼻子,嗅到的只有人类鲜血的气味,没有来由地一阵恐惧,晃晃脑袋,缩缩身体,欲要离去,脚下的雪被什么翻开了,一个东西一点点钻了出来。
她开始还对钻出来的东西还有点好奇,等蹲下身体那个东西的脑袋完全露出来,吓得瘫软在地上了。
那个东西吃力地从雪里蹦了出来,赤条条地立在琉璃面前,歪着脑袋,睁大了眼睛看她,目光既好奇又害怕。
他长得实在不怎么样,虽说四肢俱全,五官清晰如人类,但满身满脸都长着一层绒绒的红毛,身高不过四尺,一颗血亮光秃的小脑袋冒着血泡泡。最为滑稽的是,手里紧紧抓了几件又脏又破的衣服。
他似乎对琉璃极感兴趣,看了又看,神情变得灵动了,伸出毛茸茸的小手摸了摸琉璃的脸,琉璃的脸上顿时留下了几道血印,琉璃吓得一动不敢动,这倒不是因为他的相貌。
琉璃虽说化了人形,可还没认识到人类所指的美丑,依然靠气味辨别,而眼前这个东西正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人类鲜血味道,这才吓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