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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说得也对……”初雪仍担心不已,巫蛊这事太大了,历朝历代动辄牵扯上万人,难怪她会吓得慌了手脚。她唉唉地叹了两声,满面愁云:“现在咱们都不知道外头的消息。只听说叶良媛的病仍然不见好,慧慈大师在长信宫里大行法事都不成,皇上还下了旨在民间贴皇榜,搜罗良医进宫诊治呢……”
贴皇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无奈镜月阁消息闭塞,初雪还是拿了一大把金豆子才从守卫口中得知的。林媛听了却是惊愕万分,放了汤匙惊呼道:“贴皇榜?都到了这份上了?”
那就说明,宫中所有的御医,包括国手梁守昌在内,都对叶绣心束手无策了!叶绣心那边是有多糟糕!
拓跋弘对叶绣心这一胎是志在必得。他的孩子太少了,叶氏此人是个完美的工具,出身低、性情温婉、年纪轻容易生养、对皇权无任何威胁,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无可挑剔。这一回要是流了产,往后再想得皇嗣谈何容易?祥妃那边马上就要生了,那可不是喜讯,是个*烦啊!
也难怪拓跋弘不曾来镜月阁。
林媛一副秀眉慢慢地拧了起来。
然而,正在林媛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镜月阁大宫门外再次喧闹起来。
初雪猛地推开门去查看,却见外宫们和内院院门依次洞开,大队的宫人内监们涌了进来。镜月阁被禁闭多日一下子开了宫门,初雪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愣愣地盯着涌进来的众人,满面震惊与恐惧。
内监通禀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皇后娘娘驾到,沈昭媛娘娘到,赵淑媛娘娘到……”后宫里凡有封位的大小主子,除祥妃和叶良媛之外,竟一个不落地到了,此等阵仗比之皇帝万寿的筵席也不遑多让。此时正值深夜,镜月阁偏僻之地顿时成了满宫的焦点,所有前来的主子娘娘们都盛装肃服,亦不顾夜晚的寒冷与困意,按着品阶位分依次规矩地进了镜月阁内院中。
镜月阁并非东西十二宫,宫殿狭小偏僻,如今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还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众后妃阵仗太大,且不但是嫔妃们,连皇长子赵王、皇长女扇玉、皇次女长宁都由各自的母妃或乳母领着来了,林媛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拖着病体从床上爬下来迎接。她一出内室,看着院内乌压压的人群就觉着头晕。一个小小的镜月阁何德何能啊,把后宫里所有的主子们都给惊动了!
镜月阁太小了,以皇后为首的嫔妃们甚至无法挤进主殿,只能在较宽敞的庭院与穿堂中依次排开。早有宫人搬来了椅子请主子们落座,数十名三等内监则举着火把侍立,煤油的味道有些刺鼻,橙色火光映照着嫔妃们明艳的面容,佩饰与宫装上的金色绣线闪着点点光泽,一眼看去如置身五光十色的昙花之中。饶是院内嫔妃宫人众多,却是鸦雀无声,人人皆垂手肃立,连一声稍显粗重的呼吸声都不闻。
寂寂无声之中,空气中的压抑感越发浓重。林媛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一步一步从内室步出,走向最前方那位着朱红色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的女子,俯下身来叩拜道:“嫔妾拜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漏液来此,有何贵干……”
皇后对林媛早已十分厌恶。想来林氏初入宫时只是个不入流的九品选侍,皇后自然不曾放在眼中;后来林媛得宠晋封,亦不过是身份低微的小户之女,并不值得贵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多加注目。直到不觉间,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从低位扶摇直上爬到了贵姬,又迁贵仪,数月之内竟成了婕妤主子,皇后才惊觉此女是个不逊于祥妃的角色。
若是没有救驾之事,皇后或许会扶持林媛来打压祥妃。但眼下看来,林氏和祥妃这两个妖女,竟是一个都留不得,必须尽快铲除才行!否则就算祥妃倒台,最终会威胁她后位的人,一定是这个林氏!
皇后此时看到林媛的样子,心内是越发厌恶气闷。此女虽在病中又禁了足,一张面容却仍是柳眉杏目、肤若凝脂,几乎及得上祥妃的绝色。难怪皇帝对她念念不忘……皇后压下心中火气,只缓缓道:“林氏今日倒是恭敬,带着伤还行礼如仪。本宫差点忘了你三日前的无礼。”
林媛心内知晓皇后大动干戈地驾临,想必是要对自己动手了。却也并不畏惧,抬了眼朝皇后道:“娘娘若说无礼,嫔妾真真不敢受。三日前娘娘指责嫔妾是凶兆祸水,嫔妾怎担当得起如此恶名,自然是要据理力争。难道嫔妾连争一声都不可以么?”
萧皇后面色越发冰冷,心知这慧婕妤伶牙俐齿,又仗着皇宠,早已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但此时众妃都在侧,她身为皇后自是不能当众跌分子与嫔妃争吵,只好别过脸去不再理会林媛。
林媛虽牵扯上了巫蛊一案,但皇帝始终不曾下旨处置,皇后又只敢将她禁足不敢定罪,宫内人此时还都不敢怠慢她,忙有小内监给她也搬了个软椅。林媛给赵淑媛、沈昭媛等人行过礼后才微笑落座,目光顺势在众妃面上极快地扫过。
林媛自从受伤后便不曾去长信宫请安,更闭门谢客不肯见人,因此这一晚竟是她几月以来第一次见到后宫嫔妃们。她很有些感慨,她从北塞回宫后就隆宠无限,今日却又被巫蛊所困,处境尴尬且危急。她本应风光无限地在长信宫中接受众妃的恭贺,如今却只能在这种境况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满宫的大小主子们也是神色各异,有人面露冷笑,有人垂首默然,有人神色复杂,有人惊疑不定。林媛一一看过去,心下稍微有了数,只是人堆里缺了祥妃,她总是觉着不安。
上一次,祥妃随皇后一同来到镜月阁,且趁皇后离开时问了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一次,阖宫皆惊动,却唯独祥妃不曾过来。
也不知祥妃那边是出了事,还是有旁的原因。
她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众人安静就坐,旁侧宫人们站着服侍着,小小一个镜月阁内院俨然成了长信宫请安的主殿。皇后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对着宫门处击掌三声。众人抬眼一看,只见数名着缁衣素服的尼姑鱼贯而入,其后两位大力内监抬着一方极长的青玉案几,再后有数十位武士一同扛着一只九尺见方、通身黑亮的黄铜大鼎,与此同时,“杨枝净水”的佛乐在不知名的角落悠然响起,檀香亦缓缓弥漫开来。
林媛此刻只想冷笑,这架势是想把镜月阁整顿成一个翻版长乐宫么?往日里对佛学一知半解的皇后竟也做起了虔诚信徒。几个尼姑中为首的那个,年纪约莫五十上下,身材微胖,一张满月脸,估摸着就是慧慈师太了。林媛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冰冷似雪。
林媛前世对佛学的接触很浅,只有一次去拉萨旅游的时候拜过佛。但她忘不了的是布达拉宫里头的那些一整日跪坐数小时的僧侣,还有她亲眼看到的藏族信徒们一壁行走一壁“磕长头”的景象,真的很震撼。自然,现代社会里某些寺院传出来的丑事还是不少的,但没想到古时候的佛学界也不是完全干净……
慧慈首先向皇后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对旁侧嫔妃们只点头示意,而众人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娘娘小主,却万不敢轻慢慧慈,皆站起身来学着慧慈双手合十还礼。大秦对佛教十分尊崇,慧慈做主持二十余年,早已能够自由出入皇宫,面见帝后也是常事,因此地位不见得比主子们差。
慧慈身后的尼姑们纷纷忙碌起来,安放案几、燃起熏香。皇后很是尊敬慧慈,微笑与她道:“此次宫中出了妖法,幸而有师太前来降妖除魔,这才能保得我大秦皇族的安宁。”说罢目色微微在林媛身上扫过:“看着时辰,也将要到二更天了。此处名为镜月阁的宫殿就是发现邪物的地方,师太请立即做法事吧,只求这一次能破了那邪术才好。”
慧慈淡淡点头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这妖法甚是厉害,贫尼在长信宫中诵经三天都未能除魔,今日又得上天指示,才知晓那妖物藏匿在镜月阁里头,非得亲临此地做一场浩大的法事才能破解。”说罢念了一句佛,朝林媛道:“今日贫尼来此,实属无可奈何,若冒犯了居住在此地的这位贵主,还请贵主海涵。”
叶绣心的病情越发沉重,此事不但闹得满宫皆知,甚至贴了皇榜惊动天下人。拓跋弘和皇后双管齐下,一壁在民间遍寻良医,一壁动用佛法来压制所谓的邪术,事态越来越大。林媛听着慧慈的言语,心里觉出不祥却又无力反驳,只能咬牙道:“师太言重了。这宫中最金贵不过的便是皇嗣,既然是妖法为祸害了叶良媛的龙胎,师太来我这里做个法事,怎能称冒犯呢?”
“那是自然。”人群中却是有嫔妃急切地接了口,言语中透出兴奋的笑意:“东西是在慧婕妤这里挖出来的,婕妤难辞其咎,就算为了赎罪也定不会阻拦慧慈师太的。想来接下来无论慧慈师太做什么,婕妤都不会不愿意,否则就是见不得叶良媛安好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