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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说完拓跋弘便皱起了眉头,脸上显然有些担心:“为何不早日让御医诊治?”
“这……临近年关事情多。再则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虚弱罢了。嫔妾并未放在心上……”
“这怎么行!”拓跋弘面带薄责:“等会子回了宫,朕让御医来给你看诊。”
韦宓庄看着拓跋弘满面关切的神色,暗自低头不语,也再不提珠花之事。
林媛所说的话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莫说嫔妃里没有人会真正关心她,此时大家的眼睛还都盯在“大秦疆域图”上头呢。
不多时众人都用完了膳。宫女们撤了菜,太后与众人道:“哀家乏了,你们都回吧。明台那儿还有皇后请来的戏班子在唱戏,过年热闹,你们都过去听曲儿玩乐吧。”
向来太后一旦有散了的意思,旁人劝是没用的,再则太后的确累了。皇后领着众嫔妃纷纷告退,皇帝也随着一块儿走了。
临走时太后还嘱咐皇帝道:“林氏那孩子受过箭伤,恐怕不太好。她自己年轻不懂,你可得让御医看看,别耽误了。”
韦宓庄在侧听着,暗自将袖摆攥得紧紧地,她真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林氏会如此得皇帝和太后喜欢……皇帝对她的喜爱甚至超过了自己,太后也因着她年轻好生养,对她十分看重。自己虽然受皇帝恩宠,在太后眼睛里却是个二十四岁、过了最佳年龄的老女,中看不中用。
五年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当初做出昏睡的决定,到底没有考虑周全。
这边众人都散去,皇帝则是受了皇后的邀约,去长信宫观赏冰雕。
冰雕是从蒙古国传来的手艺,大有一丈高的马车、草木盆景、猛兽等,小有指甲盖大的冰珠、花瓣等,十分美观精致,大秦的世家贵族里头多会养着几个冰雕手艺人。皇后宫中的冰雕自然更不同凡响。
拓跋弘素日里不喜欢皇后,但在大年初一的大日子里,他总会很顺从皇后,给皇后脸面。最近这几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过年的时候一定会去皇后宫中留宿,还会和皇后一同看戏听曲,观赏冰雕更是从不会拒绝。
和帝后同行的,还有静妃、恬嫔和怀了孕的叶氏,都是拓跋弘一时兴起,拉了这几个素日里喜欢的嫔妃。林媛站在长乐宫的大宫门外,看着皇帝和几位嫔妃上了轿辇,突然快步上前,对着拓跋弘唤道:“皇上!嫔妾也要去……”
“你该回华阳宫等御医。”拓跋弘笑笑,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皇上!”林媛不满地皱起一张好看的小脸:“嫔妾都说了不是大病,耽搁几个时辰又有什么要紧呢!但是冰雕嫔妾真的很想去看的,嫔妾听说,那些东西只要到了中午,就会统统化掉,以后就再也没得看了……所以嫔妾现在就要去!”
林媛的这具身子,过了年才刚满十六岁,此时她一副倔强的样子,在拓跋弘看来足像一个撒娇撒痴要糖吃的孩子。他不由笑了,伸手道:“好吧,朕就依你一次,下不为例。”
长信宫中早已布置好,方进了宫门,便见前院里摆着几尊硕大的冰雕。冰雕分大小,大者如眼前这两丈高的坐莲观音和一丈高的祥云仙鹤,因着太大了自然不可能搬进屋子里。小的有如指甲盖大的雕童子、雕福字等,都分别放在盛满水的冰碗里头。而此时这几尊巨雕面前还有拿着笔刀的下人忙碌,比起北边的罗刹和蒙古、匈奴等国,京城的气候到底太温暖了,这里的冰雕迎着丝丝缕缕的冬阳只会不停地消融,为了给皇帝观赏,这些手艺人们还需要一刻不停地在其周围补雕。
帝后和几位宫妃进来时,艺人和宫人们都纷纷跪地,最后退了下去。林媛的目光定在眼前一座不算高大却最为精美细腻的雕梅树上,看到那花瓣和花蕊竟也被雕刻地细致入微,心里很是赞叹。
也深有一种当皇室米虫的富贵之感。上辈子只有哈尔滨那种地方才举行冰雕节,北京的冰雕不出几小时就能化成水,太浪费人力物力。而到了这里,仅仅为了让拓跋弘观赏,皇后就大动干戈命人雕出这般巨大而完美的作品,丝毫不顾这东西马上会化掉,变得一钱不值。
有孕的叶良媛最先被宫人们扶进了里屋,皇后吩咐了,她的身子最受不得寒气。
林媛兴致勃勃地伸手去摸一只冰盒子,身后的初桃递了一件小巧玲珑的冰钥匙上来,亦十分好奇地笑说:“听说这个能打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林媛连忙拿过钥匙往那锁眼里头捅。虽说是冰雕,但无论钥匙还是锁眼做工都十分细致,堪比实物。不过钥匙似乎太冷了,林媛拿着手就开始哆嗦,试第一下的时候方向错了又拿出来,结果第二下的时候没拿住,掉地上摔碎了。
林媛万分懊恼地蹲下去捡那碎片。然而方俯下身,她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随即软在了地上起不来。初桃初雪大惊失色,连声呼喊着,拓跋弘疾奔过来将林媛揽进怀中,急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说没有大碍!来人,快传御医……”
几个观赏冰雕的嫔妃们也不料到会突发状况,萧皇后的脸色有些沉,在她看来,林氏就是越发得寸进尺地矫情。
不论怎样,她面上都做足了关切。她稍稍思量,随即沉稳道:“御医赶过来也得一阵子,先去将叶良媛身边的医女们请过来吧。还有,快将慧婕妤送到内室去,放冰雕的院子额外冷,可不是好呆的地儿。”
皇后吩咐得妥当,众人也连忙照做,几个姑姑上前要抬着林媛回屋,拓跋弘却是一手抱起她,并不让下人们插手。韦静妃的目光一直定在林媛身上,她面上的神色越发显出耐人寻味的诡异。
叶良媛早指了自己身边得力的医女给林媛问诊。林媛此时只是发昏,并没有失去意识,她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蜷在拓跋弘的怀抱里,甚至医女将手指搭上她的手腕时她都不肯放松,整个身子都越发地贴近了拓跋弘。
拓跋弘看她这个样子,神色中更是怜惜,急切问医女道:“婕妤怎么样?她这样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前些天还时常手脚乏力。”
那两位看诊的医女是皇后亲自指给叶良媛的,当为着看顾皇嗣,皇后在人选上十分慎重,凡选出来给嫔妃安胎的医女都是年长、且在宫内有一定名望的。医女不同于御医,她们身为女子是不可能做到院判的位置的,但亦会凭着医术的高低得到相应的官职,而且医女中不乏有医术精湛超过了御医的。这二位王医女和孙医女,就是内医院正六品的医官,精通妇科。
此时她们二人轮流为林媛把脉,诊得十足仔细,耽搁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拓跋弘在侧瞧着更心急,在他心里,林媛和旁的女人都不同,他对待林媛也绝不仅仅是当做棋子。尤其贵妃惹了他不喜之后,他就更加钟爱于林媛。
又过了半晌,王医女方才将手指从林媛腕上移开。她躬身对皇帝行了一礼,神色沉肃而为难,吞吐道:“婕妤娘娘的病……”
她后面的话似乎很不想说出来。但在拓跋弘的威仪逼视下,王医女强压着恐惧,最终低声蚊吶道:“婕妤娘娘本就体弱,中箭之后伤了元气……如今娘娘的心肺都十分孱弱,日后恐难生养,且……且不宜侍寝。”
王医女话音刚落,缩在拓跋弘怀里的林媛就惊叫道:“你说什么!本妃即使虚弱,也不至于无法生养,甚至无法侍寝!”林媛不住地捂着胸口喘息,抬起手指指在了王医女鼻子上:“你胡说!”
王医女吓得跪在地上磕头,不住地道:“奴婢岂敢欺君,绝无虚言啊!”她身边的孙医女也一同跪下了,颤颤道:“奴婢的诊断和王医女一样……”
“你们两个医术不精,在宫中滥竽充数糊弄主子们罢了!都给我闭嘴……”林媛的声色虚弱,却十分凌厉。
“媛儿,”拓跋弘既难过又心疼,握住了林媛的手安慰:“你别这样,就算是真的病重,朕是天子,也一定会治好你。来人,把内医院擅妇科的御医请来,王氏和孙氏只是医女,不可听她们一家之言。”
林媛咬紧嘴唇不再说话。一旁的恬嫔等人均面露关切之色,皇后无声地回头看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叶良媛,叶绣心连忙朝着皇后使了个眼色,伸手指了指两个医女,最后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一点头。皇后神色一凛,随即回过头去。
不多时,御医吴大人急急地被请了过来。吴御医和王御医都是妇科圣手,医术卓越,如今王御医随昌和贵妃去了扬州服侍,宫里头就剩了个吴御医了。他也是皇后专门为叶良媛安胎指派的御医。
吴御医跪下行了礼,旁边宫女将一方帕子覆在林媛手腕上,他这才将三指搭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