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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嫔瞠目结舌地看着来人,身子一抖站起来:“慧贵嫔……贵嫔娘娘,您怎么在这儿!”
这种藏在屋里头突然跑出来吓人的恶作剧,在静妃身上已经用过一次了,不过显然这次的效果更好。
但谨嫔可不认为这是个恶作剧。
林媛吃吃地笑,生了六皇子之后她长胖了一点儿,又脱了稚气添了风情,比两年前进宫时还要美艳无双。此时的她执扇掩唇而笑,让对面的谨嫔生出一种风华绝代的自卑感:“我自然是来为华承衣贺喜的。只是方才在内殿小憩,不小心睡着了。”
谨嫔可不会相信她真的睡过去了,怕是人家拿了个杯子扣在墙壁上,把她方才的话听了个一干二净。谨嫔方才被华承衣耗尽了耐心,此时遇上林媛,心里简直恼恨地要喷火。她压着怒意问华承衣:“贵嫔娘娘大驾光临,华妹妹怎地不早说!害的姐姐不曾拜见贵嫔,失了礼数。”
此时的华承衣,面上的阴霾死气褪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副十七岁女孩子应有的纯美。她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谨嫔:“谨嫔娘娘没有问呀。而且贵嫔娘娘说有些累了,想歇息,嫔妾不敢打扰。”
鬼才会在送礼的时候跑到别人家歇息!谨嫔在心里咆哮。
她进宫也有年岁了,虽姿色平凡,却接连靠着贵妃和旁的人提携,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就算贵妃离了宫,她也没有沦为尘埃,而是越发风光地成为了五皇子的养母。
她自诩精明有城府。
只是林媛是她的克星……两年前在太液池边上的那一次,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如今又栽到这样的小把戏上头。
心乱如麻,谨嫔仍是守礼地请林媛就座,面上竭力撑着笑。
“谨嫔姐姐对我不似从前热络了,这真让人伤心。”林媛惆怅地感怀:“那时候我还住在镜月阁,姐姐时常去找我闲话,可惜了,这宫里果然人心不古啊。”
人心不古……谨嫔的脸色登时变了,心里一上一下,也不知这位宠冠六宫的美人儿为何言语锋利。且是在华承衣面前,一点颜面都不给她留。
只好讪讪地赔笑:“娘娘有了六皇子,我也有了五皇子,每日只顾着照顾孩子了……”
“谨嫔姐姐这话就错了。”林媛挑眉:“无论是当初与我交好,还是如今冷冷淡淡,姐姐都是受着静妃娘娘的吩咐,是也不是?”
谨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被猛地攫住,下一瞬,她颤颤地站起来:“慧贵嫔娘娘……您开什么玩笑呢……”
林媛端坐如常,瞥了一眼华承衣:“这事儿,你也听好了,日后懂得分辨局势。”华承衣低头称是,林媛的目色扫到谨嫔身上:“谨嫔娘娘真是捂得严实啊,两年了,我一直在查,都查不出来……”
说着却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今儿倒真容易呢……姐姐为了替静妃开脱,百般劝说华承衣,这份忠心真真让人感动……”
“贵嫔娘娘!”谨嫔侧目嗤笑道:“娘娘真是会说笑啊……嫔妾,嫔妾不过是看华承衣是皇上新宠,过来闲聊一二,哪里有娘娘那样多的心思啊。什么为静妃开脱?嫔妾听不懂。”说着又瞥一眼华承衣:“也罢,华妹妹当日被贵嫔娘娘救下,自然事事以贵嫔马首是瞻,嫔妾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林媛早就知道对方不会承认,也不恼,面色依旧笑意盈盈:“谨嫔姐姐无须慌张,先坐下来喝口茶吧。其实我一点都没有怪罪姐姐的意思,相反,还十分感激姐姐。那年中秋,若没有姐姐帮忙,我怎么能得到秋弥随驾的机会呢,日后也难以在宠势上压过楚氏。”
谨嫔握住茶盏的手在不断颤抖。
林媛的声色依然平静无波:“我早就知道,宫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帮衬,只是不曾想到这竟然是静妃娘娘的意思,她想要提携当初势弱的我,给楚华裳使绊子。如今楚华裳失势被罚进慎德堂,倒是我越发成为威胁,她这才又扭头对付我。”
“谨嫔姐姐是一个让我惊喜的人呢……”林媛笑得越发张扬:“当初我只打算离间你和贵妃,你却做得比我想象中好很多,直接就投了静妃门下。唔,姐姐,是我小瞧了你,如今你也是有皇子傍身的人了,这等风光……等日后五皇子出息了,姐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没有,我没有!”谨嫔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一则她是静妃的暗棋,二则,她承受不起林媛的怒火。
“姐姐不须急着分辨。”林媛挑眉:“姐姐认不认不是要紧的,我只信自己的判断。实不相瞒,姐姐实在藏得好,直到太后下令将五皇子送到你宫里,我这才怀疑起来。”
说着笑意嫣然:“我在这儿先恭贺姐姐的英明了。静妃娘娘不愧是一个好主子,出手大方,一下子就赏了你一位皇子啊。比起贵妃那跋扈的性子,谁都知道该怎样选择。若是忠于贵妃,别说五皇子,能不能在京城站住脚都是两说。我还想着五皇子在宫中炙手可热,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夺到手的?若是静妃参与,那可就不同了……”
不得不承认,静妃是个睿智的女人。她没有执着与抱养一个孩子——这一点就是与皇后最大的不同。她明白皇帝为避免重蹈萧皇后的覆辙,是不会给她孩子的。
和皇帝争,是世间最蠢的做法。
萧皇后聪明一世,却看不透这个道理……不,不是看不透,萧月宜那个女人,巾帼不让须眉,她一定都懂,只是性格使然。
静妃的目的永远是凤位,而她的算盘也打得长久——扶持五皇子夺嫡,自己稳坐后位,将来与谨嫔两后并尊。
这么巨大的利益,难怪谨嫔忠心耿耿。
“这五皇子……恩,若是我猜的没错,静妃的心大着呢。”林媛面上露出看破一切的了然,复又低头浅笑:“不过,这条路可不好走啊。”
谨嫔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惨白的唇抿得死死的,双手护在五皇子身上。
“你一定在想我今日说这些,目的是什么。”林媛淡笑,她可不会为了出口恶气就威逼谨嫔,自然是有所图的。而谨嫔想必也明白,承不承认是一回事,能不能给出林媛想要的东西,是另一回事。
谨嫔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盯着林媛,手上却把五皇子护得更紧了。
林媛逼近她,左手轻轻落在她抓着五皇子衣襟的手上:“姐姐,我只问你,静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谨嫔倒吸一口冷气,依旧咬唇不语。
林媛轻笑:“你不必怕。我揣度着,她大约是在乾武八年病愈清醒的,只是不知具体在哪月哪日……恩,若说她这五年昏睡都是谎话,我倒是不信。一个人心智再坚韧,也不可能坚持五年躺在床上蒙骗人,何况这么多年的时光消磨,对年华正好的她没有好处。”
说到底,静妃不过是耍了个简单的小把戏。将自己病愈的时间推迟半年,利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几个月,隐在暗处,能够操控宫中局势而不会被怀疑。
谨嫔呆立着,半晌,冷哼一声,抱起五皇子快步往殿门而去。
林媛扑哧一笑,以为逃避就能解决一切么?
方才一直侍立在前院的初雪迎上去拦了她,自然,谨嫔是嫔位之尊,她冷笑着啐一句贱婢,生生拂开初雪的手。初雪退后几步站定,从袖口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包,打开了将里头的东西尽数洒在谨嫔面前。
一股子酸腐味道迎面袭来。谨嫔轻声“啊”了一声,蹲下来双手捂住了五皇子的口鼻。
林媛在她的背后轻笑:“姐姐别怕,这东西吸入量少的话,是不会伤身的。不过……这个味道,姐姐想必很熟悉。”
谨嫔慌乱地回过头,面容已经因为惊恐而扭曲了。
“你……你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她吞吞吐吐。
“唔,看起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呀。”林媛瞥一眼初雪:“快把地上的粉末拾掇了。”
初雪应声,林媛继续笑说:“这是在叶贵仪的膳食里发现的。姐姐,你现在还不肯说出我想要的答案么。”
谨嫔面色灰败。少顷,她荷荷地笑起来,那声音很是渗人:“我还是……算不过你,林媛。在你手上,我永远都要输……好吧,我告诉你,静妃是在我依附之前就醒过来的。”
谨嫔之所以绝望吐口,不单是因着她要毒死叶贵仪的事儿被林媛发现了——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得到静妃的允许,只是她擅作主张。
林媛估摸着,静妃根本不希望看到叶贵仪死,虽然五皇子的生母活在世上对以后的大业不是什么好事。但相比于叶绣心,谨嫔这个知晓一切的心腹才最值得提防。
叶绣心就是静妃用来克制谨嫔的一把刀。
就像当初林媛利用她克制楚华裳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