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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迷糊又慌张,她手中的杆子如箭一般飞了出去,只可惜没能一箭中的,杆子落地的地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再定睛一眼,那杆子落到了明台一处祠堂的房顶上,而那祠堂上头挂着的牌匾,那用青瓷烧成的“秦”字被击得粉碎。
文贵嫔吓得“啊呀”一声,慌忙就朝着拓跋弘跪下了,磕头道:“臣妾失手,臣妾并无心冲撞祖宗祠堂……”真真是倒霉啊,扔杆子偏偏会扔到祠堂那儿,还偏就砸中了牌匾上的字。
“哎哟,文贵嫔真是,杆子偏得有点高啊……”皇帝还未出声,一旁赵昭仪已经笑着开口,又侧目与皇帝道:“皇上,文贵嫔也是无心之失。再则那祠堂不是要拆了重建么?牌匾刚刚被挪动过,上头的字被晃荡地不牢靠,也是有的。过几个月这明台也要扩建了,这个牌匾早晚要撤换,依臣妾之见就饶了文贵嫔这一回吧。”
说着抚一抚下巴,又建言道:“不如罚文贵嫔月俸半年,以作惩戒吧。”
赵昭仪是掌宫人,自然有资格在皇帝面前说话。她今日行掌宫的权柄,又为文贵嫔开脱,无非是为着拉拢得宠的文贵嫔,日后手中权柄更稳一些。
长宁和西梁王世子那档子事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自此以后也开始认真思量起了当初林媛的话——若是不争,真的会失去更多。如今太后娘娘给了她体面让她掌宫,又恰逢静妃受挫被皇帝冷落,她便决心要抓住机会施展手脚,在宫中积累权势,日后她们母女才能过得好。
而此时不光赵昭仪为文贵嫔求情,旁人面上也没有肃穆之色。今日纯粹是玩闹,被文贵嫔一竿子打碎的牌匾还是老旧需撤换的,想来皇帝身为天子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她计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方才还与众人玩笑的皇帝此时的神色却有几分诡异。他轻声“哼”了一声,冷然道:“徐氏自诩是书香门第中出来的女子吧?今儿玩闹竟也忘了体统了!”
此话一出,文贵嫔身子一抖,慌忙叩头道:“是,是臣妾该死!求皇上恕罪……”
“恕罪,哼……”皇帝又是一声冷哼。
此时嫔妃们都吓住了,赵昭仪再不敢多嘴,瑟瑟缩在一旁。拓跋弘大步走近文贵嫔,托了她下巴打量着,道:“徐氏,你方才在想什么?投壶还能把杆子扔到天上去,冲撞了祖宗祠堂!”
文贵嫔此时是惊惧交加,兼之皇帝不按常理出牌,脑子都乱了。她竭力镇定着,咬唇回答道:“是……臣妾的确是因有心事分了神,这才……臣妾是在想选秀的事。”
“嗯?是因为不满朕的决定么。”拓跋弘声色冷然,一句比一句绝情。
“不,臣妾不敢!”文贵嫔双手颤抖,勉强支撑道:“是臣妾家中有一幼妹,数月前在太后娘娘的圣寿上见过了皇上……皇上还曾夸赞臣妾的妹妹发髻上插的梅花簪子十分别致。若皇上今年要选秀,臣妾的妹妹正好十六岁了……”
拓跋弘淡淡“哦”了一声,道:“原来贵嫔是想着给朕广纳好女,这才思量地忘了神。”
文贵嫔觑着皇帝面色,也吃不准他的心思,只好低声称了是。其实若是旁的嫔妃被皇帝问起“在想什么”,哪里会把实话说出来,生怕一个说不好触怒了皇帝。然而文贵嫔就喜欢这么做,她性子高傲,不屑于遮遮掩掩地,皇帝也一贯喜欢她这副脾气。再则自己的幼妹姿色胜于自己,那日在皇帝跟前还得了夸奖,今日为了脱罪提起她来,既能平息皇帝的怒火,若是皇帝能当场点名要选妹妹进宫,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早就想着送自家年轻貌美的幼妹进宫来固宠了。
“你的妹妹,就是那日戴着梅花簪子的女子吧。”拓跋弘唇角含着稀薄的笑:“朕记得她。”
文贵嫔登时大喜,连忙道:“臣妾的妹妹自幼爱梅花,不成想皇上也是爱梅的。臣妾方才就想着,若妹妹能入得皇上青眼,入宫来服侍……她的性情很有几分高洁,想来皇上是喜欢的……”
拓跋弘不再说话了,定定盯着文贵嫔。
香已经燃尽了,然而文贵嫔浑然不觉,自然也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还管什么绣球罚酒的事。
沉默的压抑中,文贵嫔心里打鼓,方忍不住想再提一提那日皇帝和幼妹之间说过的趣话,却听皇帝骤然开口道:“徐氏,你倒是对朕的性情揣摩地透彻,觉得朕一定会喜欢你那如梅花一般的妹妹?”
文贵嫔惊恐抬头,辩解的话还未出口,皇帝已怒喝道:“徐氏大胆!冲撞宗祠是一,贸然揣测圣心是二!”说罢拂袖而去,狠狠扔下最后一句:“自今日起,徐氏降位婕妤,废封号,迁出碧霄殿别宫安置!也无需再抚育赵王了!”
皇帝绝情而去,留下身后嚎啕求饶的文贵嫔,不,是徐婕妤了。
***
选秀风雨很快传遍宫廷的所有角落,徐氏在明台上飞来横祸遭贬,一时间更引人注目。然而那一日皇帝的怒火仿若要燃烧起来一般,众人都不敢肆意议论,只是在茶余饭后的空闲中,悄无声地与自己宫中心腹低语一二:
“这位徐氏当真是悲惨,不过是因投壶事起,最终却酿成大祸!现在连赵王都从她宫里迁出去了!”说罢心中还暗道皇帝言行诡异,以往嫔妃犯错他虽严厉处置,但也从没有上纲上线小事闹大的。
自然有那聪明的,隐隐觉出里头不对。恐怕是徐氏犯了旁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罪过,皇帝找了个由头处置她而已。
徐氏获罪后被禁足与冷宫附近的一处偏殿里,已满九岁的赵王被她连累再次成了没娘的孩子,不过这一次的他比起两年之前要好过一点了。再次从高处摔下来,他几乎适应了这样的起伏,默然忍受着旁人的落井下石。
不过徐氏遭贬,宫里人大多是欢喜的。没了得宠的文贵嫔,皇帝总能分出更多的恩宠给旁人了。林媛宠势不衰,新封了昭媛后越发体面,宠冠六宫的名头都从宫中传出了京城,为天下人津津乐道。余下玉容华白皙貌美,凭着最好的年华中绽放的姿色,怎能不越发得宠。温容华温柔小意,拓跋弘亦不曾亏待她,趁着修葺宫殿的时机将她宫中的杂物摆设换了一批,全是南洋进贡的象牙和玉器,奢侈异常,为着这个还惹起了两日的风波。。
就连病愈后的丽芳仪和赦免后的恬嫔都加恩了许多,虽不如玉容华,好歹算复宠了。
其后低阶嫔妃里头,时常伴驾的华承衣已经受命晋封良人。薄小仪本不得宠,皇帝看在龙嗣的面子上却会时常探望,好不得意。另外则是静妃近来十分安守本分,认真悔过,皇帝看了心生怜惜,渐渐地宽恕并开始宠幸她。
而选秀的旨意是由长乐宫太后亲自颁布的。那一日,林媛携了玉容华前去长乐宫请安,恰逢温容华和谨嫔几人在侧陪着太后说笑。
林媛和叶绣心暗中交集,面上是三句话就要不合的。安如意是林媛座下人,看林媛平日里不待见叶绣心,自己也就跟着厌恶;兼之这段日子她和叶绣心争宠,早窝了一肚子火。
这会子见叶氏在太后跟前,遂上前亲手端了茶捧给太后,不动声色地排挤她。
太后只做不觉,和谨嫔拉扯着五皇子的趣事,一壁又谈及了赵王,与林媛道:“琰儿是个可怜的孩子,本以为徐氏是个好的,不曾想这般令哀家和皇帝失望!”
几人默然不敢接话。太后继续道:“宫中虽有几位皇子,然皇帝正当盛年,这么几个孩子可是不够的。哀家和皇帝、皇后商议了,于明年三月份开春时选秀,广纳贤良淑女进宫,为大秦开枝散叶,充盈子嗣。咱们的后宫里需要更多如媛儿这样贤德又体贴的女孩儿,而不是徐氏之流。”
太后说话间,不顾几人面露惊愕,一旁之凝嬷嬷已双手捧了明黄色的懿旨出来,展开了,上头盖着太后的朱印。
林媛心知选秀一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只好笑着道:“如太后娘娘所言,皇上日后一定会有更多贤德的妃子,也会有更多皇子皇女,太后到时候别嫌弃孩子们吵闹就好。”
太后瞧着她笑道:“怎么,慧昭媛这是想躲懒了?想着日后有更多的人进来服侍哀家,有更多如六皇子一般可爱的小孩子出生,你和你的六皇子就不用来长乐宫服侍了么?”
林媛连忙摆手:“那可不敢,臣妾怕太后打板子。”逗得太后越发开怀。
林媛陪太后笑闹,心里却暗暗警惕。皇太后刚才所言看似说笑,实则是敲打她。告诉她这后宫里还会有更多嫔妃,有更多的皇子出生,也会有人更合太后的心意。若日后她和六皇子两人胆敢恃宠而骄、失了本分,就休怪太后不容情。
果然一日都不能放松啊……在太后面前要更加谨慎、本分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