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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媛定定瞧着谨嫔跪下去的模样,如何猜不透她的心思,只作不觉,浅浅笑一声亲手去搀扶她:“谨姐姐这是做什么啊!今日夜宴欢饮,怎地就动辄下跪呢!”又温婉劝皇帝道:“皇上该不会是真的恼了谨姐姐和五殿下吧!您快点让姐姐起来吧。”
拓跋弘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一时想到从前的事情,随口说了谨嫔几句罢了。他淡淡开口让谨嫔起身,也不再理会她,与元烈几人一同祝酒去了。
“谨姐姐起来吧。”林媛把心绪不宁的罗惜玉从地上架着拖起来了,顺势在她耳边道:“姐姐该不会是在担心五皇子日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吧?”
被人说穿心事,谨嫔猛地回头,目光凛冽:“昭媛娘娘说什么呢!我的珷儿……珷儿一贯受皇上疼爱,我何须担心?”
林媛和她打过无数次交道,深知她的本性,罗氏这个人圆滑又谨慎,逼到临头都不会说实话。也不与她深究,淡淡笑道:“哦,那看来是本宫瞎操心了。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姐姐一句,与其担心五皇子,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谨姐姐该不会忘了自己并不是五皇子的生母吧……”
谨嫔耳中如闻炸雷。她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皇上因着萧皇后的事对五皇子心有不满……其实皇帝并不是不满五皇子,而是不满自己这个养母!
五皇子并不是自己亲生的!皇上将他托付给自己抚养,结果却出了那样一桩事情……五皇子冲撞皇后,虽是因着奸人所害,但也是因五皇子不懂规矩,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扑上去抢,在皇后面前也不知礼数……皇帝自然不会怪罪无辜稚子,反倒是会怪罪自己没有教养好他!
相比于六皇子的懂事,若是五皇子再这样下去……
既然教不好孩子,那不如就换一个养母。
想到此处的谨嫔脸色都青白了。
“谨嫔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的夜宴,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静妃扯着唇角冷哼了一句。
谨嫔闻言一惊,讪讪地立着不言不语。
静妃厌恶地瞥她一眼,不再说话。
谨嫔心里却仿若被拨动了一根弦一般。五皇子冲撞皇后的事情,真的是死了的徐氏的手段么?
看着静妃一张温婉的面孔,她渐渐攥紧了手指。
曾经林媛与她说过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徐氏为了赵王的将来要谋害五皇子,这合情合理,但她用什么法子不好偏要去害皇后?这风险也太大了吧。
反观静妃……
那一次她被林媛逼得出卖了静妃,那件事……她该不会已经察觉了吧?
完全有这个可能!韦宓庄是个令人恐惧的女子,病重之中醒来后却装作仍是昏迷的样子,躺在华阳宫里头,暗中窥探后宫局势……连皇上都骗过了,还暗中动手脚将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赶出宫廷!鬼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惊骇的事情啊。
罗惜玉不敢再想下去了。静妃一心想取代萧皇后,若她为了杀害皇后,又因着怀疑自己的忠诚才利用了五皇子……天啊。
为什么,她的对手全部都是这种可怕的角色呢!
她终于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失宠的嫔妃,成为了五皇子的养母,然而这代价也太大了。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此时的林媛已坐下来和赵昭仪笑谈。许是因着今日的猛兽角斗太精彩,大家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赵昭仪道:“慧妹妹入席还披着氅衣,真有那么冷么!该不会是风寒了吧?”
林媛那件裘皮的大氅始终不曾脱下来,裹在身上简直像一团肥球。她点点头道:“地处京郊的行宫的确比京城中要冷一些,且这草场上篝火晚宴又不似寝殿里头,就算燃着篝火,也不及屋子里的地龙啊。待会儿吃了锅子、喝着马奶酒,热起来了我就去脱掉。”说着看到那一群围着篝火跳舞的蒙古人正在赌酒,忙跑过去看热闹。
拓跋弘和元烈远远地站着,并未加入到这热烈的游戏中。二人交谈地甚是入神,不知在说些什么。
因着是在行宫里,蒙古又刚刚与秦国结盟要一同征战夏国,此时的蒙古臣子们已经与秦国人一同嬉笑玩闹起来,避开政事的话似乎真的亲如一家了。林媛拉了安如意的手在女眷堆里一块儿围着篝火坐,身旁还有一位精通汉语的蒙古女官,与她们笑谈着蒙古节庆时大家一同舞蹈的场景。
许是篝火的缘故,林媛热得不得不脱下大氅。她将堆帽解开,又整个儿脱下来,交于身后侍立着的宫女。
元烈的目光透过人群,若有若无地朝这边看过来。
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对林媛的注目。
然而在他隐约看到林媛的堆帽放下的一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随即对拓跋弘拱手,随意找了个借口往篝火那边走去。他的眼睛定在林媛的发髻上。
在他还不曾赶到林媛身旁时,一身着墨绿色华服的年轻女子斜刺刺地闯了过来,伸手抓住了林媛的手腕。林媛微微皱眉,抬眼道:“温庄帝姬……”
“你这个狐媚的女人!”温庄凑近了她的耳畔,咬牙切齿,同时手上的力道也越发地大了。
“帝姬,您放开我!”林媛被她捏得呼痛,缩着手就要挣扎。哪知堪堪要挣脱了,手上突地一痛,潮湿的血水顺着指尖流淌下来。
“啊!帝姬你……”林媛想不到对方会直接下刀子,她手背上的血管被割破了,夜色中看不清晰,但凭着指尖的触觉就知自己一定满手是血了。
温庄静静地立着,手指上夹着的小巧利刃在林媛的手背上刮过,面上的平静笑容却叫人以为她在同林媛说些姐妹间的趣话。蒙古人骁勇善战,培养刺客亦很有一套,这样长不过两寸的匕首,刀柄是鎏金的发簪,素日里簪在头发上与寻常首饰无异。此刻温庄手中持着这东西,冰凉地贴在林媛手上,并缓缓向手腕的位置移动。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杀了你么!”沉沉黑幕中,温庄扭曲疯狂的面孔并不能被人看清:“两年前,你毁了我的人生,害我嫁入蒙古和亲!两年后,你抓着汗王的心不放,我无论付出多少努力、无论怎样取悦汗王,都逾越不了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如今汗王为了你,竟不惜帝王的名节跑到秦宫来强夺你!贱人!你早就该死了,你今日竟然还敢佩戴那支镶蓝宝石的藤纹花钿……”
温庄几近疯癫,林媛左手上的血潺潺不断,方才还在拼命挣扎的右手此时却松开了。她荷荷冷笑一声,不顾手背的剧痛淡漠道:“帝姬真的会杀了我么?那么您就动手吧。”
“你……”温庄大怒,刀子立即就要割开林媛的手腕,然而在堪堪触及皮肤时却停住了。林媛早料到她不敢,轻笑着道:“帝姬是先皇的女儿,自幼在秦国皇宫中长大的贵女,您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见血是最低劣的手段。身为上位者,您应该有无数的办法置对手与死地,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说着不由又笑起来:“若是我死在您的刀下,您可要怎么向皇上和汗王解释啊!堂堂秦国大长帝姬,不过是看到臣妾发髻上佩戴的花钿,就受了刺激杀人?这是多么大的笑话啊……”
彼时元烈的身形越来越近。林媛侧目瞧着他,突然从口中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救命啊……皇上,救救臣妾……”
尖锐的呼喊刺破夜空,震慑了所有人的耳朵。人人都停止了笑闹,侧目看过来,拓跋弘显然也听清了林媛的喊叫,本能地命令侍从近卫们道:“快去看看昭媛那儿出了什么事!”,一壁自己也急急地赶过来。
因着蒙古臣子在场,拓跋弘不敢掉以轻心,筵席四周都有重兵把守。这一声令下,许多带刀侍卫们潮水一般向篝火处涌来。见此情景,一个蒙古的武士飞奔至元烈身前,拦住他道:“汗王,不能再往前走了!秦军数目庞大包围了此处,恐怕有诈!”说着不等元烈出声,死命地拖住他往无人的僻静处走去。
元烈虽有武艺,无奈身边这位忠心的武士却是个高手,他挣了两下都没挣开,只好任由他拖着走。
而夜幕之下的远处……那个拥有绝色面容的女子发髻上的蓝宝石花钿,在星空映照下正闪烁着冰冷孤傲的光,刺着他的眼睛。
他不由地伸手去触摸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当年从她遗落的金簪上敲下的蓝宝石,和她此时佩戴在发髻上的同样熠熠生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