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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白玉生下小孩,江小鸥跑她屋里勤了,那一个粉色的小东西抱在怀里,大大地激发了她的母性。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的感觉更加强烈,让杨船不要喝酒,要优生。杨船戒不了,又喝时,江小鸥生气,杨船涎皮地说再等等,两人的世界还没有过够。再说他还没有做父亲的心里准备。杨船有时候拿笔在纸上乱涂时,她说:“画个孩子吧。”杨船三笔两笔勾勒出来的只是丑丑的三毛。江小鸥说:“你要为你的儿子负责,画个好看的像天使那样的。”杨船却说:“你不知道三毛就是比照天使的样子画的么。”江小鸥就生气,说她的儿子不会那么丑的。杨船顺口说他的儿子食人间烟火,而天使终一天会飞走的。等江小鸥真怀了孩子,杨船心里就隐隐地怕。
江小鸥请杨木画天使,长着翅膀的天使。画拿回来,江小鸥说为天使起个名,两个人兴奋地在床上翻书,很多名字杨船都说俗了,他的孩子的名字应该独一无二。然后猜想是男孩还是女孩,杨船说他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把耳朵贴着她的还很平坦的肚子,说他听见孩子喊爸爸了,江小鸥笑说才开始发芽呢
她把杨木画的小天使贴在墙上,每晚盯得久了,就说:“杨船,长了翅膀的天使会飞走。”
“我会去找他。”杨船开玩笑说。
“他到了天堂。”江小鸥想到那次意外的流产,心疼地说。
“我也到天堂……”杨船话没有说完,就被江小鸥捂了嘴,别乱说。
江小鸥怀孕二个月的时候,来个产妇,还没上产床,孩子就拱了出来,江小鸥一急,把产妇往床上抱。等她处理完产妇,发现自己腹痛难忍,又流产了。杨船说她没有注意休息,只知道上班。而江小鸥说是杨船喝了太多的酒,精子不好。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疲倦。向白玉的女儿点点一天天的长大,木楼里的生活因了孩子的哭声,更接近柴米油盐。孩子的尿布花花绿绿挂满了窗口,原来那种为爱情而哭而疼的时光远了。江小鸥在这种日子里特别想念一根白围巾飘在窗口的日子,什么时候那种日子就走了呢。
杨船一天比一天更觉无聊,这种明天和昨天一样的日子,看不到有什么意义。他有无数个宏大的理想,还没开始实施就放下了。他郑重其事地说要写青衣巷的长诗,刚开始写的时候,好像还能把握到它内在的一些东西,那些阁楼花窗木门庭院还能像开了天窗的老屋,捕获到一种灵光。最初是因为倦怠放下了,再到后来庸常的生活使那些恋爱时理想的种子枯萎了,心灵也变得麻木,青衣巷再也无法入他的诗。青衣巷再也不是什么梦中图景,它实实在在的生活无非是一帮不求上进的俗人吃喝拉撒的生活图景,还有传谣和吵嘴。杨船开始厌了,江小鸥能明显感觉到杨船对生存环境的厌恶。吃饭的时候,他问:“我们一辈子就在这儿吗?”他写诗的时候少了,偶尔提笔,也总是不满意,撕了一张又一张。可是没有诗的日子,杨船的心无处安放。
有一天大马的战友来,找了他出去喝酒,免不了又说到川藏线。杨船想起了草原,醉意朦胧地回家,要找出草原上的日记来,翻箱倒柜,就那么找着了江小鸥的日记。不经意地翻两页,他看到那个到处出现的江尔杰。江小鸥回来,杨船淡淡地问认不认识江尔杰。江小鸥含混地说:“哪个江尔杰?”杨船依然是那种淡淡的口气:“还有几个江尔杰。”江小鸥心里一沉说叫江尔杰的人多啦,说完就下厨房做饭去了。
杨船在小屋独自呆了一会儿,自己无权去过问江小鸥的过去,但是那个江尔杰一直伴随他们的生活,他心里还是不痛快。江小鸥做好饭,在窗下喊他。吃饭的时候,江小鸥的目光有些闪烁,他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轻轻松松地说笑。饭后,他等江小鸥收拾了,两人才一同出了厨房。高子林带着点点在保健院门口玩,杨船抱过孩子,往上抛,平日里点点被他这么一抛,笑个没完,今天却像被针扎了,哇哇大哭。郑婆婆端着一大盆洗好的羊杂碎从江边回来,看见点点哭,她摸了一下点点的额头,手在她头顶挥挥,说走走走,看娃娃吓的。点点被她的冷手一摸不哭了,脸上挂着泪却咧嘴笑。
杨船显得沮丧,江小鸥挽了他手臂,向江边走去。江水少了一些,但是显得清亮而生动,微风拂过,闪闪烁烁的是波光的影子。
杨船说:“又是秋天了。”
江小鸥想说是啊,又是秋天了,但是这多无聊啊,她只是更紧地拉着了他的手。杨船说:“你是不是烦我了?”
江小鸥不说话,望着江水出神。
“岷江到这段已经没有脾气了,我喜欢波浪壮阔,可是首漂长江的尧茂书却壮志未酬……”
“你认为他死得值吗?”
杨船定定地看了看她:“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但是你那样,我接受不了。”
“尧茂书在金沙江遇难。”
江小鸥望着杨船,等他的下一句话。杨船看着落叶飘到江里,顺水流走,半天没有出声。
“我爱你,杨船。”
杨船想到江尔杰,只是没有说出来。笑了笑:“我很佩服尧茂书。想去看看他,在金沙江为他敬一杯酒也行。”
江小鸥说:“与其形式上尊重他,不如实质上接近他。坚持写诗吧。”
杨船忧虑地说:“你别提诗了。去看尧茂书,就是要与诗说再见。撤地建市,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在考虑市政府办公厅秘书的时候,司徒明远向他一个朋友推荐了我。可是我们馆长说,他是写诗的,不合适。”
江小鸥看杨船失落的样子:“写诗也是事业吧。尧茂书实质上也是诗人。”
杨船说:“那是他死了,没死,别人还说他不务正业呢。”
江小鸥无语,杨船突然变得陌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