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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维跟着谭叔缓慢的走在河边,河岸两边的杂草树木,叶子都已经枯黄,不远处有个头裹布巾的女人在扫着树叶,韩维经过她身边时见那女人背上还系着一个睡着的婴孩,他突然想起了春天的那次赛犬,和兄长在树林中捡到的孩子,不知他现在在何处,是否还活着,答应捎口信来的乔公子也从来没有递过一次信件来。韩维从怀中摸出了兄长送的匕首,紧紧抓住刀身,小手的骨节勒的泛白,他擦掉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默默问道:“兄长,你在哪里,我好想你,我也好想父亲母亲!”
谭叔回到本乡,在父母留下的残破的茅屋前站了很久,一些不认识他的年轻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仨人。谭叔打听了一下自己叔伯兄弟家的方向。他找到从前一起长大的兄长,一番叙旧后这位兄长问他今后打算,是留下还是另谋出路。谭叔叹口气说:“自从孩子们的娘去世后,我一人在外面也不容易,只能回来,靠父母留下的一点田地生活。我们一路走来,看见卢侯府,这位卢侯是什么人?”兄长说道:“这卢侯十五年前曾深入鲁地为先王胞妹长凌公主报杀夫之仇,立下了大功劳,因那次行刺身子落下残疾,我们王上故为他封侯,长住封地不用定住国都,他手下有不少门客,专为国君做些路途遥远不便之事,舒窑城也是卢侯的出生之地!”
谭叔说道:“我现在这腿脚不便,走路都成问题,想在此耕地种植谋生实属不易,我想明日便去卢侯府谋一份苦差,养活这两个孩子。”
兄长说道:“可以去碰碰运气,卢侯府家大业大找份差事不难!”
谭叔:“那我这两个儿子要让兄长费心几日了。”
“哪里的话,都是我们谭家的人,哪那么见外。”
谭叔天未亮就往舒窑城赶,到卢府时正是大门侍卫换值之时,因刚当值,打听起事情来侍卫的态度并不似谭叔想的那样粗暴恶劣,还挺热心的让谭叔坐石阶上等着管家出来。其中一个侍卫上下打量了下谭叔,道:“你一个瘸子行动不便,能做些什么事?”谭叔说:“小兄弟,别看我残了一条腿,力气还是有的,挑水砍柴跑腿都行。”
侍卫笑道:“我们大管家姓石,平时就叫他石先生,为人和善,你等会好好说话,他看你腿脚艰难肯定会相帮。”
谭叔:“多谢小兄弟!”
谭叔在石阶上等了近一个时辰,只听那护卫低声说:“石先生来了!”
谭叔慌忙从石阶上跪下,向石先生说道:“石先生,小人谭驼,舒窑城外的谭村人氏,想在府上找份苦差,请先生容留!”石先生见地上趴着这么一个人吃了一惊,止步问:“你起来回话,会些什么事情?”谭叔抬起身来看着石先生,是位白发苍髯精神矍铄的老者,说道:“府上只要缺人的地方,谭驼都能做,我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我什么苦都能吃,愿先生收留。”
石先生问:“你之前所从何业?”
谭叔回道:“小人一直是个农夫。”
石先生见这人老实笨拙,便说:“你去账房问下,或许花圃里缺个帮手,如有空缺就按他们说的做吧。”
石先生说完上了备好的马车离去。
离卢府不远处有片百亩的花圃,专门供给官宦人家盆景花卉,种植花木和修剪都需要人手,每年夏季,还会开立窑洞烧些种花的瓦盆等。花圃确实还缺人手,只是账房的人见谭叔腿残疾,本不想留下,怎奈谭驼再三苦求又搬出石先生的方才的话,勉强将他留下。
谭叔在花圃挖地搭架抬水样样都做,本不该他做的杂役事情都默默做了,账房的刘卫也没有刁难他,把他从住的破败的茅草房挪到泥房里,也同意他把两个儿子带来一起帮忙。
自从从家中出事后韩维变的沉默寡言,行事也小心翼翼。他见谭叔日夜劳累,常干会活就捶打后背歇上一阵子,韩维总抢着从他手中夺下事情自己去做,刘卫时常戏称:“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挺孝顺啊!”谭叔摸着韩维小手心里的茧心疼不已,他常在夜深人静时对韩维说:“从前你一直养尊处优受百般呵护,哪里受过这样罪,让你干这苦事我已内心不安,还要拼命的帮我,要是累坏了,我怎么跟韩先生交代!你以后只要做好自己手中的事情即可,谭叔现在还有一身力气,你不要累着自己了!”韩维说:“谭叔,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少主了,把我当成灵邵一样的儿子吧,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做我该做的事情!”
谭驼看着韩维,比以前清瘦了很多,变黑变结实了,只是这孩子像换了一个人,嘴里没有了童言童语,也很少见他因为哪件事情开心过!
卢侯府很壮观,朱甍碧瓦,与周边房舍相比甚是气派,转眼韩维来到卢府已近四年,这四年来只有数次因要传达大人的话而进去过卢府,对府内有些什么人一无所知,他行事小心谨慎,细微,不让自己涉足半分危险之中,要做的事情从不偷懒松懈,空闲之时也只是读些破旧的书籍打发时间,他活动的轨迹只在那间泥房和花圃附近,还有花圃旁边的那条清澈的河流!
要入春时,花圃的活变的多了起来,刨坑挖土种植品种树木,还要跟师傅们学制景观盆栽,各类花种也是待播时节,几年下来韩维跟着几个师傅们,也学了一身种花的好手艺。一日清晨,天色还没有大亮,带着点初春的微寒,韩维睡不着早早的起来。他昨晚听见刘卫师傅和几个人商量着提前制一批特别的盆景为几年后的国君寿辰做准备,众人都在苦思冥想要制成何种形状或是选用哪个品种。
韩维想趁着清晨脑袋清醒之时能想出个好的点子,他裹上衣服向花圃一侧的河边走去。临近河边时听见有练武声,韩维悄悄趴在树丛后面,扒开一条叶缝看那练武之人。那练武人魁梧高大,神采奕奕,先是赤膊耍了一套拳法,一招一式深厚有力,后从地上踢起一把剑舞了一番,那剑法如游龙入海酣畅淋漓,又有追风逐电的力道。韩维不禁看呆了眼,这人正是他要找的人,他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练剑之人看见眼前小孩便停下手来问:“哪里的孩子?”韩维躬身作揖道:“我叫谭昭,是这里花匠谭驼的之子,方才看见先生练武,气势威武,看的入迷不知不觉就走了出来。”
练武之人摸摸胡子笑呵呵问:“你也喜欢?”
韩维用力点头,突然说道:“先生请收我为徒,教我用剑,教我武艺!”
练武之人只当是一个孩子的玩笑话或是仰慕之情,便说道:“你在边上看着,待我教你几招!”韩维突然跪下,伏身在地坚定的说:“先生,我并非一时兴起要学武,请先生收我为徒!”练武人大吃一惊,何处钻出来的莽撞孩子,“你知我是何人?你又为何要习武?”
韩维:“先生必是卢侯府的正都尉仲先生,谭昭来卢侯府快四年了,听过很多先生的英勇事迹,深知先生武艺高强,手中的剑更是出神入化,还有您刺杀秦相邦手下司马辉一事,谭昭虽从未见过先生,但您已经是我心中的第一侠士!”
仲都尉见这孩子说的头头是道,哈哈大笑好奇说道:“你这么莽撞的跳出来说要拜我为师?我虽是卢侯府的人,却也是个剑客,向来独来独往,十有九天不在府中驻留,更别说收人为徒了,我也从不收徒。你要是喜欢就在一旁看我练几招。”
韩维见他拒绝的干脆,一时心急,从怀中掏出匕首奉在手心说:“先生不要瞧我是个孩子言语轻微,我是真心想学功夫,将来也做个侠义之客,若先生肯收我为徒,愿将此刀送于先生,它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
仲都尉对这孩子有了几分兴趣,他那双眼睛十分清亮,透着一股清冷的感觉,态度坚硬,仲昆看着他的眼睛,想的并不是如何拒绝,而是收做徒弟后要怎么教他,自己确实从未教过别人。
仲昆接过韩维奉在手心的刀,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刀刃是纯钢所制,刀柄两面各镶嵌一颗小绿宝石,看外观也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刀。仲都尉试了下此刀,切向身侧的一根树枝,竟没费什么力气,再细看此刀时,刀柄处有个明显人为刮去仍然能识得的“韩”字。
仲都尉望着韩维:“你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你叫什么,谁人之子?”
韩维抬起头回道:“谭昭,谭驼之子!”
“这真是你的刀?”“是我的”
仲都尉想,要么这刀不是这孩子的,要么就是这孩子在撒谎!
他问:“你为什么要学武,要做个侠客?”
“像您一样做个大侠客,做个执剑行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