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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李动由梦中惊醒,决定去各账房查账;以为首先得把北账房填平才好,于是将将破晓,就赶到了武功堂,正踌躇不知该怎么讨要,却发现开门迎人的是个女孩子。」
……
……
最顽劣的奶猫,只消被人揪住后脖颈,都会变得极度乖巧。
才消失的倩影,此刻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拎着,满脸不情愿回到厅堂。
中年男人四十一二,夸他俊俏的,不是眼瞎,就是客套,一对眼珠也不一样大小,嘴里的糙牙也有几颗缺少,最教人毛骨悚然的,还是脖子那条纵贯的刀疤!
妈耶,是宋今朝……
“大马金刀”宋今朝,武功堂堂主,「义气帮」的第一刀!
秋梁镇上,宋今朝无疑跟厉鬼一样,甚至被妇孺用来吓唬孩子的瞎胡闹!
据说他曾以一人、一刀,砍得敌方近三十来号哇哇叫,浑身浴血回到家,洗个澡,才发现手指破皮是自己身上仅有的伤疤。
哪怕是在「义气帮」内,他依旧恶名昭彰。
传闻中为了夺得堂主之位,他提着金刀把领自己进门的师傅手刃了;又向来是个“好战分子”,满嘴都是打打杀杀,在文治堂和聚宝堂的名声都不算好。
以往的内部会议,许徕衲对他的贬低就有不少,耳濡目染后,李动更觉得可怕。
他不会为着几贯铜钱就把我给宰了吧!
李动大腿一紧,低着脑袋不敢看对方,于是自然而然地和他晃荡的脚趾缝撞上。
脚趾缝里夹着一只草编拖鞋,摇摇晃摇,悠哉极了。
宋今朝对准李动一阵扫量,掏了掏鼻孔,随意道:“老许把位置传给你了?”
“是啊。李动见过宋堂主了。”李动莫名的背脊发凉。
“看起来,你和老许不一样,怎么说呢?”宋今朝翘起二郎腿,道:“就是,你没他上道。倘使还是他坐在堂主位上,绝不会死乞白赖地跑来找俺要账。”
“呃——”
我也不想要账,谁让你们欠账!李动紧闭着嘴,当然不敢说出心里话。
谁知宋今朝陡然一笑:“不过至少说明你很有胆量,帮派里的年轻人,就应该像你这样!”
嘿,这老哥神转折啊!
“宋堂主过奖。”李动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肝稍略安放。
“原本就该这样,小年轻么,就是要初生牛犊不怕虎些才好。如果连你们年轻人都不被热血冲昏头脑,送死的事,岂非又要落到俺们这些老骨头身上!”
看得出,宋今朝对如今帮中子弟畏首畏尾的表现感慨不少。
“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啥?送,送死?”
李动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慌。
“呃——哈哈……开,俺在跟你开玩笑,”宋今朝暴露了内心实话,嘴角抽搐了一二,只得换上假得不能再假的假笑,道:“幽默感,小李啊,你欠缺一些幽默感。”
“嘿……嘿……”李动尴尬地赔笑。
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在冒,尽量不动脑袋,靠着眼珠的摇摆张望,估摸着寻个时机抽身才好。
宋今朝抠了抠脚,局促的感觉立即变少:“小李啊,老许有没有和你讲过,因何不干了?”
“许前堂主只说是看中了我的勇敢和担当。”
“是么?谁是你的领路人?”
「义气帮」至今还沿袭着远古帮派“一带一个”的规矩,每个领路人,都要为带来的子弟负责,一旦带来的子弟不甚规矩,领路人也将在帮中失了信誉,不失为筛除臭鱼烂虾的简单方法。
“帮主。”
虽然对方从来对自己顾不上,李动始终是有些小骄傲。
“好个老许啊……”宋今朝把脑袋晃了晃,随后在李动诧异的目光下道:“你跟妮子的对话,俺有听到,可却记不清何时曾向你们把铜板讨要……”
嘿,大名鼎鼎的武功堂堂主,难道也想赖账!
李动赶紧从怀里摸出由前天起就带在身上的一纸字据,此举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有坚韧不拔的讨债决心,和将近三天没换外衣。
臭男人么!
宋今朝闭上比较大的左眼,用相对小的右眼查望;不知是握字据的双手太抖,还是签落款的字迹太丑,实在教他看了好半晌,才认出来:
“胡千一啊。”
妈耶,这三个字是“胡千一”么?
这几天来回端详字据的李动被吓了一跳。
我还奇怪怎么会有人叫“古肝一”呢!
一只脚踩进文化荒漠的李动打算少说些话。
宋今朝对胡千一的抠抠索索很有印象,出了名的“一毛不拔铁公鸡”,吃喝都在堂里,入帮三年,没往家里买过一粒米;上一次大方,好像还是中元节给女孩子买了根三枚铜板的。
这样一个人,突然找聚宝堂借钱干么哩?
宋今朝不由向身旁的女孩子望去,但见其手指勾勾,在身后纠缠不已。
嗨,一股腐臭的爱情气息……他对李动使了个眼色,手指暗戳戳地朝上顶。
“借了多少?”
“五……七贯!”
女孩子显然惊讶:“哪,哪有,明明只借了五贯钱。”
“五贯也不老少。”宋今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女孩子立刻明白自己上了当:“哎呀,您都快把我看脸红了。”
宋今朝耸了耸肩头,无奈道:”没办法,你都快把俺坑穷了。”
“说说吧,五贯钱都用去哪了?”
女孩子吐吐舌头,道:“拿去买扇子了。”
“啥扇子要五贯钱一把?”
李动和宋今朝不约而同地大叫,心里面几乎也同时在呐喊道:真是个败家娘们儿!
他们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确认眼神,发觉彼此都有穷鬼的觉悟,相见恨晚、相视一笑。
女孩子辩解:“有大诗人李黑和大词人苏西坡联袂写的文章,贵一点很正常。”
“夭寿嘞,哪里正常了!”李动痛心疾首地说上半句,宋今朝一脸惆怅地接下半句:“苏西坡出生,李黑早死了几百年啊。”
“能联袂个屁!”二人齐声道。
像极了配合精巧的“华美乐章”。
“扇子呢?”
“送,送给京哥哥了。”
“慕容京?”
慕容京?这名字可真耳熟,似乎在哪里看过哩!李动眉头皱起。
“嗯。”女孩子脸蛋有了红晕。
“那小白脸答应了嫁给你?”
“还,还没。”一口气能喝半壶酒的飒爽女孩子也会有娇羞。
“俺的傻夭夭啊,他都没有应承你,钱不就白花了!你瞅瞅,”宋今朝指着外面扎马的书生:“多少相公蹲门口啊,干么非要他?”
“京哥哥同他们不一样,我不管,我就喜欢他。”女孩子很倔强。
宋今朝无可奈何道::“小李,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铜板俺是没有了,能不能拿东西抵账?”
李动想要拒绝,可他全然不给机会呀,话音刚罢,人已起身走进里屋,由中掏出一只木箱。
箱子里没有财宝,俱是些刀剑、短枪。
“质地固然算不得顶好,可也得要百文钱一把,统共三十几把,看在俺的面子上,抵个两贯?”
“这……”李动很为难。
宋今朝又从女孩子的皓腕上摘下一只豆青色的明月镯,道:“当初买来花了四贯,现在抵给你,价值折半。”
那手镯是女孩子的心头好,陡然被宋今朝夺去,又委屈、又气恼!
“还差一贯,”宋长今喃喃思考,突然看见脚下草鞋,不由眼睛一亮:“小李,这草鞋穿了七八年,俺一直当块宝,你看值多少?”
“用不着,用不着!”李动简直是灰溜溜地推着箱子逃跑。
按李动的心头原话:我实在害怕他把没洗的裤头也脱下来抵账。
看着李动走远,女孩子兀自气恼:“舅舅,不过是五贯钱,就算不还,那小子又能拿我们怎样!”
宋今朝叹了口气道:“夭夭啊,看在阎王爷的面子上,就当是满足他最后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