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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李动决定不在西镇港上动用『义气帮』势力;港口上的突然死人又把庄世昌惹恼,好在有蒋安溜须拍马,非但使他火气尽消,还教他有了上风雅集找乐子的欲望。」
……
……
“小姐,那个黄清欢,是愈发放肆了。”婢女小菁一边梳弄起秦柳依的长发,一边愤愤不平道。
在小菁面前,秦柳依倒也不必顾忌形象,打了个早醒才有的哈欠,随口道:
“她又怎么了?”
“还不是昨晚,她抢了季穆琳的机会,登台献舞呢。”
风雅集的桃花台都是安排妥的,除了被力捧的姑娘,否则就得等待几日或十几日,方有个契机登场;季穆琳当然不是被力捧的对象,为了昨夜的舞台,她准备了七天,甚至磨破了好些次脚掌。
可到底没法子阻挡,谁让黄清欢是而今最红的头牌呢!
“清欢本就以舞姿技压群芳,她肯跳,对恩客们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至于穆琳那边,你唤她准备好,我总有机会给到她。”
小菁道:“哎呀,人家气的,也不是季穆琳无法登场啦。”
“那你气的是什么呀?我的菁姑娘。”
“您是不知道,昨天,昨天有人给她打赏了。”
秦柳依却觉得很正常:“这有什么呀,既然都许她纵舞了,还能不许恩客们打赏呀?那我们赚什么啊?”
小菁连扎辫子的手都给停了。
“可是,可是有人一次就出一百两,就连您,您也没……”
秦柳依笑笑,明白了:“原来你是觉得我被比下去啦。”
她倒无甚气恼。
沧粟府里多金的达官显贵、富贾商人、纨绔子弟何曾少,有的为了协助心仪的女子得入“七朵琼花”,一掷千金都是稀松平常。
而在州府稳居花魁的她,一场表演下来,被人打赏七八个一百两,也是见惯了。
不过现下来到秋梁小镇,虽非穷乡僻壤,可财富么,到底是同州府没得媲比的。
这间三月十三才正式在十荷磨开张的风雅集,至今最大的手笔,还是高商贾最宠溺的幼子打赏的九十六两,发生在秦柳依精心编排的一场诗琴画意的表演上。
而昨夜,她的记录被人以四两之差打破了,打破记录的人,偏偏是那个外来的、原来根本不具资格登台的黄清欢!
在这件事上,秦柳依不想小题大做,淡淡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消她莫坏了规矩,把昨夜赚取的两成留在楼里就好。”
事实上,又怎会不能?
第一,昨夜的那点小钱,黄清欢未必看得上;第二,打赏的银两向来是由楼中下人前往收拿,毕竟若让姑娘家于花台上接钱,岂非就俗了。
小菁还是噘嘴巴:“小姐,您就当真对她百般容让?”
“这却又什么办法?谁让她如今是咱们的花魁呢。”
“可若不是因为小姐您退下,哪里轮得到她有出头之日啊!她倒好,不知感恩,刻意闹场,还美其名曰是探望您来的。”
秦柳依赶紧扭住她两瓣腮颊,笑道:“好了好了,我都还没作怒,你怎么就气急败坏起来了?难道真的是皇帝不急,那个急呀?”
“哪个?”小菁第一反应是询问,跟着后知后觉,整张脸都红涨:“哎呀,您怎么能将奴婢与太监比啦?”
“我可没说,是你瞎想。况且不是一样,下面都没了。”
于是就有了姑娘们的一番捏打、瘙痒,很是嬉闹。
当秦柳依差遣完小菁下楼寻阿古后,才再一次默然对镜坐下。
铜镜里映衬着自己的风华,刻下涂着水粉,才教旁人觉察不到;只有本人知晓,眼角的皱纹彻底长开了。
再过一个年,我就有二十九了吧。
镜子里悄然露出了一抹寂寥涩笑。
其实红楼女子的归宿大抵是一样,嫁给意中人的到底是少,多数是许给了商贾做妾室;到了她这个年纪,恐怕就只能做别人的四房或五房了,然后被当作金丝雀、狐狸精,养在一座不见天日的大宅府邸。
可就算是做填房的妾室,我也是愿意的,可你为何迟迟不来呢?杨郎!
一时间思绪万千,终是飘到了黄清欢身上。
红颜妒时光,秦柳依是服老的,年前,她已然察觉,自己在讨恩客欢喜的本事上,已然是愈发不如黄清欢了。
看上去,她或许是毫不在意;可到了内心里,到底还是产生对于被超越的抗拒;随着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选步步临近,不可否认的,她焦躁不已。
有时她也会嘲笑自己的虚伪,波澜不惊下是一池暗流涌动的潮水。
有时她又忍不住把长发揪紧,害怕见到自己将桂冠交让出的模样。
哎,女人可真是矛盾不已!她暗自嗔叹。
何止是女人,整个人类岂非都是矛盾的群体,不过是她们展现得过于突出而已。
“笃笃”,是敲门的声音。
“请进。”
随后,便是一片黑影,阿古迈着幽轻的脚步,几无声息地来到她附近。
“秦姑娘有吩咐?”
两个人相伴了七年,彼此关系早已不需要客气维系,可他刻意得展露出这点生疏。
他是怯怕的,怕自己一旦袒露心意,与秦柳依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他始终记得大诗人李黑说过的那么一句,“奈何情深却疏离,无言伴至黄昏尽”。
秦柳依假装看不到对方眼底的浓情,道:“听说,昨晚有人许了一百两给黄清欢。”
“「烛龙帮」的庄老爷。”对于这种地头蛇的人物,阿古早就打探清。
“哦,他倒是不给我留分毫薄面哩。”
“他应当是钟意上了黄姑娘的,甚至扬言一定要娶回家里。”
“这么看来,三日后的比试,她无论如何都会亲临。”
阿古不得不承认:“恐怕是这样。”
“哎,”明知是输后,反倒让秦柳依松开了那口憋藏在腹底的气:“我那一阵,看来是输定。”
“姑娘,我始终以为,您的诗琴比舞蹈更具风韵。”
秦柳依笑笑,道:“你不必安慰我哩,本就是人老珠黄的年纪,才没奢望能和黄清欢比。”
阿古还想说些安抚的话,可到底被她伸手拦下去。
“你那边,又有几分把握哩?”
阿古汗颜道:“说四分,简直都算我在夸口哩;实在没料到,她身畔已站了冷镜。”
冷镜的年纪、体格都比阿古大一点,就一点;可就靠着这一点,两人放手博弈,阿古从未胜利。
“不止有冷镜,还有个盛公子呢。”
盛竹涛是沧粟府里不学有术的代表,风流下流皆具不少,昔年楼里不少姑娘都投怀送抱,他却偏偏对秦花魁念念不忘。
“当年尚有杨郎可以镇住他,刻下,这般的人怕是寻不到。哎,看来今次,我们得输个彻底了。”
“对不住了,秦姑娘。”
秦柳依大方地笑笑:“哪里的话,你我不是早有所料今天的来到?”
既然已躲在了秋梁镇,他们还是听得到从沧粟府传来的闲话,因为没能正面击溃自己,于是才有了那句“黄清欢不算真头牌,风雅集尚有秦柳依”!
这不,黄清欢终究忍耐不住,朝着自己出手了。
终究是被人把在鼓掌里的万物啊!
秦柳依兀自感慨时,门外又有了敲门声。
“小姐。”听声便知,是去而复返的小菁。
“怎么了?”秦柳依出声询问道。
“小姐,那个大白天便醉酒的公子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