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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大清早,小菁的抱怨就不少,矛头指向黄清欢,怪她坏了规矩;随后又从阿古口中听闻到,打赏的是庄世昌。秦柳依兀自为三天后的比试苦恼呢,忽听李动来了。」
……
……
这次的李动当然没有醉酒,可心房的动跳却比醉酒时来得更狂妄。
心潮澎湃中,又免不了有一丝凄凉,望着熟悉的门房,分明开敞着,自己却已无法随意出入了。
在台阶上待一会儿,始听到前往通禀的婢女脚步清脆在响。
很快,那张可人的面相又露在了宅前,轻扯门扉时,发出听得耳朵起茧的“咿呀”声。
“公子请进吧。”
“好。”
一脚才往门里跨,忽见这婢女陡然蹲下,伸手就欲褪解李动的靴子;好在他眼疾脚快,立马缩回来,想着对方的职业,忍不住羞涩道:
“这,是要干么呀?”
婢女小菁将一双明眸睁大,对李动面部的反应也很奇怪。
“这是小姐定的规矩,打入门起,就换上家里穿的内屐。”
“是,是这样啊……”
妈耶,想歪了!很尴尬,但一定不能流露出我很尴尬。
一滴汗由额前垂下,李动有些僵在那儿。
“公子,我帮你吧。”
打从十二岁起跟在秦柳依身边,男人她倒也是伺奉惯了。
“还,还是别了。”李动突然发觉令人尴尬的事委实不只一件,细若蚊蝇地道:“我脚,臭了点。”
这两天不是睡破庙、就是住柴房,除了醒来时能稍略洗漱,根本找不着机会擦身子抹脚,臭的呀,自己低头弯腰都受不了。
小菁掩嘴一笑,道:“那我给公子打盆水来清洗清洗?”
“麻,麻烦了。”
李动简直想把双脚剁掉。
小菁贴心道:“天有些冷,不若我去给公子烧壶热水?”
那我得几时才能进门啊……李动连连摆起手,道:
“不用不用,冷水就很好。”
当双脚投入冷水后,他抖动起浑身每根寒毛,好不容易习惯后,才在小菁的注视下回来洗搓三遍,直至清水变污。
擦开水迹,穿好内屐,还是觉得靴袜臭熏熏,不好意思置在院里,便把它们放在门口最高一级的石阶上。
做妥了一切,始随小菁向里走往。
入得院落,李动不免打量,大抵是因为才更换主人一天的关系,变化不算多大,就是角落的蔷薇愈发挺立,到处也飘扬开女孩子身上沁鼻的香气。
越是接近香气的来源,李动就越是慌张不已,陡然撞上那双看来的温婉幽眸,霎时灵魂都要飞离躯体。
被美到失去魂魄的李动差一点就摔倒在地,好在有黑衣人阿古将他扶紧。
“没事吧?”
“么、诶,没事。”嘴皮子也变得不再麻利。
与她在对坐于圆桌边上,一双眼睛不知该往哪放,唯有假装环顾屋房,竟还能见到祖父母的睡床。
秦柳依浅声道:“听闻这间屋子原本是由堂主祖父母住的,奴家便没怎么改动楼下,倒是把阁楼塞满了。”
其实床榻本就该摆在阁楼的,只是祖父瘸了条腿脚,才设在了楼下。
“谢谢您了。”李动还是流露出了哀伤。
“至于你住的那间偏屋,现在给小菁住下,她呀,就喜欢瞎捣腾,想必已经被糟蹋得乱七八糟。”
“没关系,没关系的。”李动收起失落,道:“这间宅邸既已是您的,在我赎回之前,您想怎么改造,都按心情来就好。”
秦柳依莞尔看着他,有些不依道:“奴家才刚住进来,堂主就想着让人再搬家?”
李动连连摆手,窘迫道:“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哩。”
秦柳依笑意更浓,悠然交换了一下在膝上叠合的双腿,雪嫩修长的小腿在屋子里一晃。
“那堂主此次前来,是什么意思啊?”
李动用力把鼻子捂上。
不要流啊,不要流啊,会被秦姑娘当作色胚、变态的。
艰难地把鼻血忍下,撞见对方异样的目光,赶紧伪作成打喷嚏。
“阿嚏……啊,我,这次我来是想,求您帮个忙。”
“哦,”秦柳依目光变为好奇,道:“奴家也有李堂主用得着的地方?”
“我也是,偶然听说……风雅集时常有画舫运货入港。”
都刻入温良皮肉了,说到偶然,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是啊,姑娘们的水粉胭脂用得最是快;至于衣裳、衬裙之类的,时常被人撕坏;表演时还得准备缎带、蒲扇、油纸伞,哎,都是消耗品,每个月避免不了买买买。”
“其实……这些东西秋梁镇都能买到。”
“质量太差的东西,只怕姑娘们用不惯。”
“那也可以走陆路试试看。”
“如此一来,耗在路途上的时辰可得多出一半。”
“呃——”
秦柳依笑道:“堂主有什么话大可看门见山,你呀,实在是不适合抹角拐弯。”
李动搔了搔头,尴尬道:“是这样的,我想求您在接下去的两个月里,能不能莫要再派画舫前来?”
“哦?”秦柳依奇怪。
秋梁镇的风雅集,大事小情的确由她说的算,改换一种运货的方式,对她来说倒是不难,她只是有点不明白,何以是不想自己派船?
于是她不动声色向阿古行眼色,然后出声问道:“堂主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而阿古则借着她的声息退出屋宅。
李动道:“是劣药、良药,还得到时候再看,刻下,我只是在为了收回宅邸而努力盘算。”
秦柳依眉眼一弯,听出李动打算隐瞒,倒也不嗔怪。
“努力的男人呀,最可爱,奴家的确拒绝不了;不过堂主也得说说看,奴家帮了你,能得到怎样的善待?”
这一点李动自然想过:“只消您肯帮忙,往后风雅集的周全费,我再不向您讨。”
太痛啦,如刀绞啊,都滴出血了,整整两贯钱呀!
他心窝揪紧。
“小菁,那是多少?”对于琐碎的支出,秦柳依可记不了。
小菁难免迟疑了一会儿:“二,二两。”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说话。
“二两?”秦柳依嘴巴都气鼓了:“奴家辛苦与你帮忙,就只值二两?”
二两啊!不老少啦!
李动内心在咆哮,可到底是不敢大叫。
他突然看到之前看过的一盆插花摆在阳光下:“这花,您可喜欢?”
秦柳依撇眸一望,鼓嘴始消:“喜欢的。”
其实对于宅邸的第一影响算不得好,虽说大,却远没有达官显贵家中铺设的那般奢华。当然教她生出好感的,却是那盆摆在桌上向阳的花。
“倘使往后每个月,我都差人来为您插一盆新花呢?”
秦柳依下巴搁在手掌上,指尖敲打着依旧吹弹可破的脸颊:“倒是有点动心了,可只有一点点呀。”
“往后若有地方用得着,只需要您的一句话。”
这般笼统的许诺,秦柳依听多了,刚有些亮的眸子又黯淡下,摇头道:
“想来奴家并没有用得着堂主的地方。”
“那……啊……”李动连半点条件都提不出了。
秦柳依虽不说拒绝的话,态度却已了然:“李堂主看来是没想好,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别啊,秦姑娘!”
“奴家乏了,小菁送客。”
乏,乏了?这不是一大清早么!
可秦柳依背过了身形,再不给李动余地挣扎。
别无他法,只得沮丧着被小菁带出去。
开门换鞋的时候,更是气闷得大叫:“谁呀!靴子是臭的,你们也偷啊!”
李动只得灰溜溜套着内屐离开,过咏定桥时,遇上回返的阿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