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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风行云的到来,竟是要秦柳依留手,她看着黄清欢毫无顾忌地翩舞在圆台,突然为自己逝去的青春感到落寞。悲切上得圆台,竟连琵琶也未带,而小菁送来的途中,又被人撞翻在地。」
……
……
说是相撞,其实是被人顶翻,晕晕沉沉之际,小菁仍能察觉到肩胛上的疼痛。
小跑的途中,身后陡然有股力道袭来,本就有一只脚奔悬在空,立刻不稳,重重往地上摔。
吃痛之间,她赶紧抬头追看,灯火不亮,教她看了许久,才认出对方面貌来,顿时脾气往脑门蹿,尖着嗓子,出声大叫。
“呀,又是你!”既咬银牙,又瞪圆眼。
原来撞她之人,却是本已跑出楼外、此刻去而复返的母老虎!
居高临下的陶夭夭翻了翻眼白,叉着腰,才不与她攀谈。
小菁能够察觉到她是有意为之,片霎间连坠地的琵琶都顾不得管,翻身而起,就待上前胡搅蛮缠。
好在李动眼疾脚快,一个箭步就跨到两人中间阻拦,先是揉揉陶夭夭的肩,道:“你去和舅舅坐一块,在下待会儿就过来。”
随后又对小菁挤出一个笑脸,道:“可否由在下将琵琶送到秦姑娘身畔?”
李动并非是个英俊的男人,可小菁本就对他佩服,再加上这洒脱一笑,陡然使她发起长怔,呆呆的,拒绝不了,眼巴巴见着他弯腰把琵琶拾起,捧入胸怀,端正走上圆台。
“多谢李公子。”
从他手里接过来,秦柳依多少有些忌惮。适才坐于圆台,双眸朝小菁望看,不经意瞧清那女孩子是受到他唆使,故意向小菁撞去的。
李动轻声道:“既然必须得输,你打算怎么办?”
“你,听到了?”秦柳依身姿微颤。
“很抱歉,偷听了你们的对谈。”
秦柳依笑靥一展,想把脸上的苦涩掩盖:“没事。”
她捋了捋纷乱的鬓发,道:“倘使是李公子,面对着这种必输的局面,又待怎么办?”
话音刚罢,瞳眸倏尔睁圆,实在料不到对方居然这般大胆,当在睽睽众目,竟把自己的右手牵起来。
“倘使是在下遇上这种局面,怕是会不顾一切地施展平生所学。”他牵着她的手,一根根抚过琵琶丝弦。
秦柳依的姣颜一点点变得古怪。
“即便要输,也得输得体面,这样才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不远千里到秋梁看你的朋友。”
秦柳依盯凝了李动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谢谢。”
随后,又在他耳边道:“你若是再不松开手,待会儿一定会被小妮子揍。”
李动蓦地咳嗽,赶紧把手缩到背后,与她颔首示意后,立即下得圆台,快步往陶夭夭身边走;果然就见陶醋坛子的小嘴翘得老高,相互捏按着双腕,模样分明是准备大打出手。
“李公子,你可没有知会我,要和秦姑娘牵手。”
“那叫什么牵手,牵手岂非得十指紧扣。”他立刻就用五指去钻她的指缝。
……
台上,秦柳依幽闭眼眸,半晌静默,直到用一口长气将心头抑郁悉数吐露,那双纤长的十指始才飞扬肆动!
关于弹挑琵琶的指法,传到刻下,足有五六十种,今日她听从李动的话,对自己的技法再无保留;左手尽出揉、吟、带起、捺打、虚按、绞弦、泛音、推、挽、绰、注,右手使上弹、挑、滚、分、勾、抹,摭、扣、拂、扫、轮,将一身的本事,都灌注在刻下这首临时改奏的《霸王卸甲》上。
这一套武曲经由“营鼓”、“开账”、“点将”、“整队”、“出阵”、“接战”、“垓下酣战”、“楚歌”、“别姬”等十六个篇章组成,琴、筝这般强调抽象情绪的铺张和延续的乐器虽也能演奏得成,却只有在既能细致入微、又能激昂生动的琵琶下,方能将这一战的壮烈和悲戚弹绘得栩栩如生。
仅是和弦幽微扫轮,钻入耳里得音调就足够使宾客们心神一沉,转瞬就在脑海里虚浮生梦,好似从温香软玉的红楼离脱,各个身披重铠,置身于那战场中。
十根指尖在低音域里拨转得缓重,开篇的“营鼓”就有悲壮徊荡,仿佛是在祭奠这场注定彻输的败仗。
幽幽的肃杀过后,曲调逐渐趋于紧张,到得“出阵”篇章,面前立即就有了千军万马蓄势待发、一声令下两军交战。
只见秦柳依右手或挑、或抹、或勾,左手或绞弦、或捺打、或推揉,瞬息的拨弹频率竟是先前的两倍还多。
而“接战”的滚弦一起,两军正式向着彼此冲锋。
趟过冷雨、踩着血泥,激昂的弦音把将士们的厮杀缠斗推至高潮,即便是请来支持黄清欢的宾客,此时也沉浸在了她的曲调中,或是攥紧拳头,或是跳出席位,仿佛要带着热血,与霸王一同对抗命运的不公。
只是注定了的命运再也无法改动,无论宾客们多么奋勇,当“楚歌”缓缓被弹奏,隽永的苍凉伴随一弦弦轻拨而逐渐渗透。
风雅集里的众将士俱是面露落寞,不甘心地跌回席位中,对兵败山倒的结果,只能是悻悻接受。
激昂不再,旋即是秦柳依的一阵长轮的手法拨奏,令满楼都是凄凉悲切、如泣如诉的氛围,让宾客皆有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的感受。
“有道是:‘帐下佳人拭泪痕,门前壮士气如云,苍皇不负君王意,只有虞姬与郑君。’”
秦柳依一边用滑音演奏“别姬”的篇章,一边呢喃着名家的诗作,最后十指激烈扫弹,“啪、啪、啪”,数声齐响,居然是琵琶弦裂崩。
她像是立身于四面楚歌中的霸王那般,诀别道:“这将是奴家最后一次为诸君拨弦、演奏。”
虽然抱着决绝之心,可眼睁睁看到卢云赠予的琵琶毁去,心尖还是会痛。
在琵琶的纹理上抚摸一遍,强忍着痛,将它遗落在椅子上;继而起身、作揖、下台,再不向圆台上的过往回头。
风行云想要拦一拦她,她却没有留步,而是擦肩走过。
等她带上房门后,楼堂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旋踵爆发出热烈的议论。
陶夭夭扯了扯李动的衣袖,道:“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哦,夭夭怎么关心起秦姑娘了?”
“谁关心她啊!人家只是觉得,她若当真不再弹奏,委实有些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