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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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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皆春春不老,九州同乐乐无穷。薛青新房窗口的大红双喜依然鲜艳,大门对联依然醒目:“勤劳门第春光好,和睦人家幸福多。”中国人民迎来举世瞩目的大事:香港回归。龙腾虎跃,龙凤呈祥,全国人民喜气洋洋,欢欣鼓舞,庆祝香港回归活动丰富多彩。洪卫组织学生进行“迎香港回归”千人签字活动,五十米雪白巨幅绸缎摊放在学校操场上,大家一窝蜂拥上去蹲在地上,场面壮观。只半天,锦缎上红色标语周围密密麻麻写满全校师生签名,近看签名龙飞凤舞,远看如黑色蝴蝶。洪卫感动于师生的热情,感慨于百年沧桑,感想于香港独特的历史。他对这段历史烂熟于心,当年高考,历史试卷曾有一条问答题:香港如何被英国逐步占领?洪卫胸有成竹,条理分明,思路清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第一次鸦片战争,清政府签订《南京条约》,香港岛成为英国囊中之物;十九世纪五十年代第二次鸦片战争,英国又与清政府签订《北京条约》,九龙惨遭瓜分;一八九八年《展拓香港界址专条》昭示英国政府勃勃野心,强行租借“新界”。香港如一片桑叶,英国政府张开铜牙铁嘴,贪得无厌,左啃右嚼,“嘎嘎”蚕食……物换星移,星移斗转,岁月的流水冲刷历史的旧痕,香港回归指日可待:十天,九天,八天,七天……香港弹丸之地,成为敞亮的窗口,汇聚全世界目光,展示中国经济欣欣向荣,展示中国政治蒸蒸日上,展示中国国策高瞻远瞩,展示“一国两制”的构想成千秋万代的绝唱,韬光养晦,雄才伟略,高明政治家为之深深震撼。

    六月三十日,中国军队进驻香港,回归的程序有条不紊。下晚自习,洪卫、殷勤、全彪、丁得平团聚宿舍,摆了酒菜,目不转睛围住电视。柔和的灯光下,大家满面春风,把酒言欢,怀着浓厚兴趣翘首以盼那激动人心的交接仪式。洪卫心情松弛,因为这次转播与上次申办奥运悲喜两重天,根本不用担心香港能不能交接,关键是如何交接。交接就是物归原主,这个“物”可不是一般的物,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东方明珠。归还的不仅仅是一座城市,更是一个国家巍然不可侵犯的尊严!二十三时四十二分,交接仪式正式开始,香港会议展览中心灯火辉煌,欢声雷动。首先是仪仗队入场,队员们雄赳赳,气昂昂,动作刚劲,步伐整齐,激昂的礼号振聋发聩。中英双方代表登上主席台主礼台,中方代表是国家主席江泽民、国务院总理李鹏和香港特别行政区首任长官董建华等一行,英方代表是查尔斯王子、首相布莱尔、离任港督彭定康等一行。查尔斯王子讲完话,全体起立,所有来宾双手下垂,神情肃穆,微微翘首观望旗杆,英国国歌的旋律在大厅回荡,“米字旗”徐徐降落。七月一日零时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雄壮奏响,鲜艳的五星红旗和香港紫荆花区旗冉冉升起。这是激动人心的时刻,这是中国人民刻骨铭心的时刻,这是永载历史史册的时刻,多少人泪雨纷飞……中国政府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历史定格在这一瞬间!电视机内,电视机外,掌声雷动,呼声震天。

    “记住今天,一个不能忘却的日子!”丁得平的双手拍得通红,右拳紧握,膀臂上的肌肉如一块块坚硬的烙铁。

    “这是中华民族的自豪!”全彪脱了T恤,在空中飞舞。

    “嗷嗷,嗷嗷……”殷勤仰面高吼。宿舍里成了动物世界,大家赤裸上身,只穿了三角短裤,犬吠狼嚎。画面中,江泽民主席讲话,语气坚定,话锋有力,回顾过去,憧憬未来,对香港前途充满信心。洪卫被热烈气氛感染,双目潮湿。

    “香港回归,大局已定,喝酒。”丁得平突然“啪”地关了电视,心事重重坐下来,举杯独饮。

    “咦,丁得平,今天普天同庆,到处是美酒佳肴,欢声笑语,你怎么一反常态,与平时判若两人?刚才倒没注意你的表情。”全彪一把夺过他的酒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啊。”

    “美酒照喝,心思照想。”洪卫抓过酒瓶给他斟酒,“你是高三班主任,高考迫在眉睫,箭在弦上,情绪千万不能波动,军心靠你稳定呢。”

    “高考大局已定,学生的学习成绩不会再有质的飞跃,这几天对他们主要做心理辅导。丁得平,怕是想婆娘了吧?我们四兄弟就你光棍一个,别憋出病来,尽快找个对象入洞房。不过,为兄警告你,‘马路天使’碰不得,万一弄出梅毒、淋病什么的可就后悔莫及!”殷勤突然凑到他耳边,降低语调,“对你们青年人我总不放心,还是未雨绸缪教你一招:如果对方有斑痕或有异味,即使她是仙女下凡,也要拒而远之。切记切记,好自为之。”

    “去去去。”丁得平满脸通红,埋头吃菜。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对人家童男子能这样引导?”全彪瞪目怒视,不无挖苦,“实践出真知,怕是你‘中标’多了,倒中出个‘专家’。”

    “绝对是污蔑。老婆学医,我是近水楼台,博读家里的医学书籍。加上男人对这方面特有的好奇心驱使,我只不过稍稍钻研了一下,属自学成才吧。”殷勤大言不惭,为自己辩护。

    “正经人家,别学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洪卫拍拍丁得平的肩,“兄弟,羡慕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结婚后最后悔的是,看到满眼的美女却不敢痴心妄想。哎,我们野川水乡条件得天独厚,汪汪水泽滋润得女孩天生丽质,自然纯真,野川出美女天下闻名。以前我觉得野川美女徒有外表,驼背塌胸,缺少一种精神,像不会包装的

    瓷娃娃。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家乡女孩眼界开阔,注重衣着打扮,更注重内秀外慧,气质高雅,美艳亮丽,不次于上海、南京女孩呢。我们四兄弟就剩你一人有权选择,好好珍惜,别挑花了眼哦。”

    “就因为她们一个比一个漂亮,眼睛都长到头顶!我哪是选老婆,分明是选老母。”丁得平牢骚满腹,“妈妈的,香港都能回归,老婆还能找不着?实在不行,就从学生中选一个算了,物美价廉。”

    “你色胆包天,居然打起学生主意,有损教师职业道德,罚酒!”

    吵吵囔囔中,他们喝到东方泛白,雄鸡高鸣……

    暑假,同事大多在家休息,洪卫却每天上班。城南中学并没放假,除繁杂的招生工作外,学校还组织了高三补课,以应付目前激烈的竞争。上班,下班,学校,家庭,一切按部就班。溜溜丢给父亲和张姨照管,柳星倒是不问,安闲地享受法定假日。

    一天下午,洪卫下班回家,进屋闻到一股酸臭味。他嗅嗅鼻子,看见一个少年坐在桌边吃饭,一旁摆放着脏兮兮书包。少年瘦削的脸庞脏污不堪,黑色衬衫上有个大洞,像打开的一扇窗户,露着黑色后背。黄色长裤泛黑,卷着裤角,脚上耷拉一双黑不溜秋的拖鞋。张姨端坐桌旁,慈爱地瞅着少年,目光如水,泛着莹莹波光。一碗饭很快被他一扫而空,张姨伸手取过碗,起身又盛满。少年也不吃菜,埋头扒着碗沿,风卷残云。他连吃四碗,打着饱嗝,眨着嘴巴,伸了懒腰起立,扫视全屋,恭恭敬敬向张姨深鞠一躬,喉咙发出脆弱的声音:“谢谢。”便背上书包,扭头下楼,泛白的黄书包在腰间甩来甩去。张姨犹豫一会,追上去:“喂,等等……”

    “怎么回事?”洪卫疑狐地问父亲。

    “讨饭的,你张姨想做善人呢。天下穷人帮得完吗?”父亲苦笑,抱起溜溜高高举起,“我有时间疼孙子呢,溜溜,叫爷爷。”

    溜溜在空中咧开嘴,手舞足蹈。爷爷也咧开嘴,转着圈,尽情玩耍,突然一个趔趄,身子斜斜倒下去。跌倒的一刹那,他顽强地举着孙子,用自己的身体托住溜溜。洪卫和柳星大吃一惊,惊叫着冲上去,祖孙俩已跌倒在地。溜溜伏在爷爷柔软的胸脯上愣了愣,撑起身,拍着巴掌,击打爷爷的脸欢笑。柳星脸色骤变,一把抱起儿子,香吻如雨:“乖乖,宝宝不怕!乖,乖……”

    洪卫扶起父亲,心急如焚:“爸,你没事吧?”

    父亲慢慢站起来,揉搓大腿:“别大惊小怪,有孙子做精神支柱,跌不坏。”

    他们松口气。

    张姨回来,给洪妍打了电话。洪妍回家,张姨从厨房端出热腾腾的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围成一桌。她盛了饭给柳星和洪妍,自己也盛一碗,抱了溜溜坐在腿上喂。洪卫取了两只小酒杯倒满,陪父亲慢慢喝酒,父亲清瘦而苍白的脸上渐渐红润。

    “爸,养儿才知父娘恩。这么多年你当爹做妈,任劳任怨,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大,我敬你一杯!”洪卫毕恭毕敬站起来,双手举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他的脑中突然闪现毕业前在南京偶遇的养鹅老伯。八年转瞬即逝,老伯该白发苍髯,老态龙钟了,五个儿子是否幡然醒悟,知恩图报,将老两口接回家安享晚年,让他们老有所乐,老有所终?

    “不要讲不开心的事,现在的生活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知足常乐吧。当年我在野川化工厂工作,那可是全县最大的企业,职工有两千多人,上班下班真的是浩浩荡荡呢。每次走到厂门口,自豪感就像熊熊燃烧的大火充满我的胸膛。金饭碗银饭碗,不如手里的铁饭碗。那时的国营单位就是铁饭碗,砸不坏,摔不烂,月月拿工资,人人容光焕发。七十年代末,我厂产品供不应求,甚至漂洋过海,远销国外。野川化工厂被评为‘全国十佳小型化工企业’,成为同行业中一面飘扬的旗帜,成为一艘为全县输送财政收入的航空母舰。取经求宝的同行从全国四面八方涌来,络绎不绝,几乎踏翻厂区,严重影响了正常生产。厂长被迫抽调精兵强将,成立接待办公室,穷于应付,忙得焦头烂额。后来又抽调业务骨干,分赴大江南北,传经送宝,减缓了接待压力。厂长声名鹊起,一路官运亨通,仕途发迹,飙升邻县县委书记。世事难预料,怪事年年有,厂长一升迁,化工厂便一蹶不振,江河日下。新官上任,坐吃山空,大肆挥霍。又赶上计划经济转为市场经济,产品供过于求。那时我们厂的境况惨啊,整袋整袋尿素堆积如山,厂门口公路边全是尿素,绵延数百米,同事打趣说像坚固的古代城墙,阻挡了现代市场。我倒觉得像一座座阴森森的碉堡,厂门口成了丢盔弃甲的战场。工厂倒闭成为必然,上至领导下至职工全军覆没,难逃下岗命运。你豺哥那时年轻气盛,拿把杀猪刀冲进厂长办公室,脸色涨红如猪肝,咆哮如雷,直奔厂长。厂长风度尽失,面如死灰,身体如筛,瘫坐在地,裤裆冒出热气腾腾的尿臊味。豺哥被同事拦截,屠刀被夺,他像一只凶猛的狮子,以指为剑,痛斥厂长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的丑行,用通俗的语言把厂长家祖宗八代女性亲眷全侮辱个遍。最后,终于如愿把厂长皮夹克撕破了——让他退皮(赔)哩。”

    “爸,好玩,接着讲。”洪妍饶有兴趣。

    “爸,你们下岗时有什么真实感受?”洪卫追问。

    “窝火啊,恨不得放把火把厂子烧光!国营企业怎么说倒闭就倒闭呢,天打雷劈啊,大家想不通。豺哥和几个

    小青工买了一只大花圈挂在工厂大门上,两千人把厂门围得水泄不通,几百号人或蹲或站痛哭流涕,有的职工哭得死去活来,恨不能把厂子哭得死而复活。县委书记、县长亲临现场疏导,公安干警密切注视动向,严阵以待。唉,工厂倒闭,谁也想不通……”父亲喝着酒,忆苦思甜,“下岗让不少人生活变得更加艰辛。当年的行政科长年富力强,踌躇满志,现在在菜市场卖蔬菜呢。当年的副厂长靠后门爬上去,一无所长,现在蹬三轮,老婆也下岗,三个子女够他蹬断筋蹬断骨……不过话说回来,下岗也是机遇,下岗激发了人的潜能。狗急了跳墙,人急了扒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浪淘沙,你豺哥要是不下岗,小富即安,做什么老板讨什么漂亮老婆开什么宝马!瞧他一呼百应,呼风唤雨的派头,他不是腿瘸,而是在抖啊。”

    柳星“噗”地喷出饭,闪着亮晶晶的明眸。洪卫忍住笑:“豺哥可是商界奇才,他也吃了不少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你本事再大,不给你舞台也翻不了跟头,还是改革开放好啊,为大家提供了表演平台。再说,谁的生活尽是甜蜜?要学会苦中取乐。当年全厂两千多号人,我也算大名鼎鼎。当时厂里有三大酒鬼:‘大蚂蟥’——大黄,‘小蝌蚪’——小窦,还有‘一点红’——老洪,就是本人——你爸沾点酒鼻尖就红!那时苦啊,我们三人嗜酒如命,每天三顿,爸是借酒浇愁,早上也喝两杯。菜也简单,炒几颗蚕豆,滴点油,洒点盐,喝得昏天暗地。我们三人常常以酒会友,抓一把花生米,花一角钱买一碗猪脑便属奢侈,够我们三人喝一壶呢。大黄酒后与老丈人吵架,一怒之下上吊自杀,成了‘空军’;小窦酒后到河边喝水,一不小心扎下去,成了‘海军’;大家都劝我小心为妙,千万别成了‘陆军’。也巧,爸发生了车祸,戒酒几年,倒是因祸得福,躲过一劫。不过当年老同事‘老鹰’——老英前年冬天顶了我的位子,深夜酒气熏天回家上床,老婆气不过蹬了他一脚。第二天,老婆在床下发现了老英僵硬的尸体,当即昏死过去……‘老鹰’倒飞得快,抢在我前面成了‘陆军’,三位酒友终于凑成陆海空三军,一时成为笑谈。厂里老同事戏称这是‘第九(酒)纵队’,劝我早点去做总司令,爸坚决不干!少酒如良药,酗酒是毒品,大黄、小窦、老英驾酒成仙,却看不到今天的好日子,遗憾终生——是名副其实的终生啊!我们洪家苦尽甘来,爸不稀罕‘总司令’的虚职,决心接受教训,过几天实实在在的幸福日子——身体健康,家庭和睦,儿孙绕膝,天伦之乐!”

    “爸绝处逢生,一定会老树开花,柳暗花明的。”洪妍感慨万千,“船到桥头自然直,人,要学会适应。在新生中学,向校长对我关爱有加,我心情愉快,工作劲头更足!”

    “人啊,几辈子活不到头,还是要向前看。看你们幸福的一家,儿子成龙,女儿成凤,当初老洪会想得到吗?”张姨羡慕地说。

    “高考前夕,爸领我到野川名气最大的北门宋瞎子家算命。宋瞎子问了我的生辰八字,闭目掐指,念念有词,然后煞有介事地说:‘将来小姐一定吉星高照,金榜题名,是做先生的料。’大学毕业,我果然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爸觉得宋瞎子料事如神,满怀虔诚地带我登门感谢,买了许多礼物呢。”洪妍笑出声,“细细一想,女同学大学毕业,主要就是做教师做医生,而教师和医生统称先生,这个瞎子果然不呆,乐得我爸心甘情愿掏了不少冤枉钱。”

    父亲“嘿嘿”笑了:“不就图个吉祥口彩嘛。”

    一家人欢欢喜喜说笑着。夜深人静,溜溜睡熟,柳星抱他上床,洪妍告辞。桌边只剩三人,洪卫打着哈欠。张姨盯着他,犹豫半晌:“小卫,姨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洪卫抬头:“姨,有事您吩咐就是,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前天,我在街上遇到讨饭的乡下少年范日升,看他眉清目秀,又背个书包,不像讨饭的。姨看他蛮机灵,挺喜欢他,带他回来吃了几顿饭,下午你也看到了。我跟踪两天,发现他天天睡桥洞和街头,却书不离手,在路灯下孜孜不倦。与他聊过几次,知道他妈死得早,爸不争气,搭上年轻的美容院小姐,远走高飞,把他遗弃了。小日升人穷志不穷,志向远大,一边讨饭养活自己,一边用功读书。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看他孤苦伶仃的,我有心领他回家,资助他上学。小卫,你看姨的主意妥当……不妥当?”张姨惴惴不安地瞟洪卫。

    “爸知道吗?”洪卫抬头看父亲。

    “她是活菩萨,个个要帮。唉,为了我,子女与她反目成仇,她是我们洪家的恩人啦!我同意她再领养一个儿子。”父亲点点头。

    “不算儿子,走一步算一步吧。这孩子挺可怜,我觉得他是棵好苗,定能成才,毁了可惜。好在我们老两口还能打工,收入马虎将就,积善行德吧。”

    洪卫双眼湿润,不禁脱口而出:“姨,我支持你!明天我就找殷校长,让范日升开学插进我们学校,我给他找宿舍。”

    “洪家人心善,我们也算有缘,一见如故。”张姨抹着眼角往外走。

    “外面黑灯暗火的,干什么?”父亲喊叫起来。

    “我去告诉小日升好消息,我不放心他呢。”话未完,一顿急促的脚步声下了楼梯。

    “活菩萨!”父亲的目光充满自豪,起身追出门,“等等我,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