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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瞻园。
载着王江宁和吕冲元的小汽车几乎是在没有任何阻拦和问询的情况下径直开进了瞻园。王江宁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站在园子门口的两个黑衣男子明显身上是带着枪的,但他们对这辆车却是不闻不问。
“哇,这位徐科长到底是什么大官啊,住这么大的园子?”吕冲元张大了嘴赞叹道。能直接进小汽车的园子,对吕冲元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
“村牛,你没看那牌匾吗?这里就是赫赫有名的瞻园,乃是大明朝开国功臣中山王徐达的府邸,门口那块瞻园的牌匾,都是前朝乾隆皇帝御笔亲题的,没听说过吗?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何处是唐宫汉阕。小苑春回,莺唤起一庭佳丽;看池边绿树,树边红雨,此地有舜日尧天。说的就是这瞻园啊。”王江宁总算是被吕冲元的“无知”勾起了兴趣,把自己从白局上听过无数遍的瞻园联摇头晃脑地给吕冲元卖弄起来。
“没听过,不过听起来很是工整。”吕冲元十分诚实地说道。
“不过是挺奇怪的,这瞻园一直久闻大名,我却也从未进来过,以前只听说被政府收了去公用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归了哪里。”王江宁在车里张望着,车子进了园子以后速度就慢了很多,这深冬之际,园中依然绿意盎然。但王江宁在意的,却是时不时就三三两两快步走过的人,他们有的穿黑衫有的穿蓝衣,只是每人手里要么抓着文件要么提着皮包,个个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过不多时,小车在一栋二层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徐科长交代了,您二位直接上楼就行,左转第二个房间。”一路无话的司机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把王江宁和吕冲元都吓了一跳。
这司机竟然是个姑娘。
只是她戴着帽子盘着头,衣服也是一身短衫,这一路竟是完全看不出女子模样。
王江宁十分尴尬地道了谢,赶忙扯着吕冲元快步上楼。
吕冲元则一路摇头一路感叹。
“瞎了,瞎了,要去拜拜吕祖开开慧眼!”
按着那姑娘的指示,二人迅速找到了房间。
推门进去,是一间不大不小的会客厅,整齐地摆着一张长桌和八张椅子。梅檀不出意料地正坐在那里品茶,而之前被王江宁救下的康闻道本来似乎正在和梅檀说话,一见王江宁他们进来,康文道激动地站了起来和王江宁寒暄着,握着他的手再次感谢着他的救命之恩。
王江宁却并不想提这颇有些无奈的救命之恩,便敷衍地笑了笑。
“怎么就你们俩,徐科长呢?”吕冲元进了屋子以后就没闲下来,一会儿抓起茶杯端详着,一会儿又研究起了桌子上的台灯。
康闻道何曾见过这样的人,呆呆看着他,一副想要说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倒是梅檀对他这样的举动显然已经习惯了,并不在意,将一个纸袋子推到了桌子中间,说道:“徐科长手头有点事,她知道你们来了应该马上就来。有件事,我可以先说一下调查进展。”
“这是啥东西?”吕冲元似乎永远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抓起袋子就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铜雀印?你搞清楚真假了?”望着吕冲元从袋子里抓出来的铜雀印,王江宁也趁机“摆脱”了热情的康闻道,自己扯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吕冲元却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康文道。
“康兄对这东西一无所知,不过我下面要说的事情,和康兄关系很大,所以他也要一起听听。”看出了吕冲元眼中的疑虑,梅檀解释道,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以前是不会做“解释”这种多余的事情的。
康闻道冲着吕冲元友善地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没事儿,康教授,你只要不怕死,我是毫不介意让你掺和进来的。”王江宁用略带戏谑的口吻说道。他倒也不是吓唬人,围绕这枚印死了多少人,他扳着手指头都快数不过来了。
“王君放心,康某也是鬼门关上走过一圈的人。”康闻道对王江宁开玩笑的话似乎当了真,扶了一下眼镜就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枚铜印,是现代的仿品,虽然仿得很高超。”梅檀指着吕冲元手上的印说着。
王江宁和
吕冲元都不为所动,毕竟这枚印是假印早已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现在得到证实并没有让二人有任何意外。
但是梅檀接下来说的话,却顿时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之前咱们从印面上拓印下来的印文,我在学校图书馆的水文和地质资料里对比了好多天,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印面上刻的,就是南京周边的水文图像。你们看。”梅檀一面说着,一面又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硕大的地图。那地图上已经用笔绘制了很多江河湖泊的样貌。
而在桌子的另一边,梅檀则摆放了一张放大的铜印印文图案。
吕冲元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王江宁则似乎兴趣没那么大,只是微微瞅了几眼。
他虽然对地理地图一窍不通,可依然能看出来,这两张图确实是高度一致,特别是地图上被梅檀用笔把江河湖泊描过一遍之后,更是能和铜印印文对应上。
“这是长江,这是巢湖,这是高邮湖,这是洪泽湖。这印文就是以南京周围的江河湖泊为主体,这一点我可以确定。”梅檀指着地图,继续详细解释道。
“那咱们之前最怀疑的这个点,是什么地方?”吕冲元指了指印文放大图片上那个可疑的小点。说这个点可疑,是因为其他的江河湖泊在印上都是凹进去的阴文,唯独这个点是凸出来的阳文,若不知道这些图案是以水文为主体的江河湖泊,倒也罢了,可一旦确定是江河湖泊,这个奇怪的点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梅檀这回却没有接茬,而是转头看向了康闻道。
“凤阳。”康闻道突然插了一句嘴。
王江宁和吕冲元都有些诧异。梅檀怎么自己不介绍反而让康闻道来说?
“我之前听那些匪徒的头子说过,他们要尽快前往凤阳,而且是走水路。”康闻道笃定地说道。
王江宁这时候才终于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也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地图。
“印上的这个点,就在凤阳附近。”梅檀也终于站起身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地图上一片空白的地区。
“王江宁,你们要尽快出发去凤阳。”徐思丽的声音比她的人快了一步飘进屋子。此刻的徐思丽穿着一身得体的军装,让她看起来显得英气十足。显然她在进屋的同时听到了梅檀和康闻道的话。
“我们?”王江宁琢磨着徐思丽这句话。
“不错,你们,康闻道教授和你们三个一起去。”徐思丽进屋以后就没打算坐下,而是一直站立在桌边,像是随时要离开一样。
徐思丽这番话出口,梅檀和康闻道表现得很平静,显然他俩早就知道。而王江宁和吕冲元则有些目瞪口呆,俩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王江宁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性子比较直啊,这里除了康教授也没外人,我就直说了。我是肯定要去救人的,但此行的危险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上次去洛阳,就一再让梅教授涉险,如今再加上个康教授,真要遇上那帮人,我不觉得能护住他们。不如徐科长一起去,有您这么好的身手护着,大家心里踏实点。”听徐思丽的口气,凤阳这一趟她不去,王江宁心中便生出一股子气来。李错如果不是为她挡枪又怎么会被绑走,她如今这样算怎么回事?虽然知道此时不是置气的时候,可话一出口语气就控制不住地不善起来。
徐思丽自然听出了王江宁的不满,平时若有人这样阴阳怪气地和她说话,早被她揍了,可她知道王江宁是为什么,看在李错的面子上,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王江宁,李错的事,你对我有怨气,我能理解。但我之前在医院就说过,她替我挡那一枪,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了。她遭逢此难,难过的不只是你一个。我不去不代表我不关心她,正是因为关心,才不能冲动行事。这瞻园现在是我们中调科的总办事处,之所以要把大家叫到这里来商议,就是要给你们说一些不能外传的事情。”
王江宁脑中不受控制地又闪过昨夜被艾梁挟持着的那个脸色苍白如死的李错,低下头,努力将心头那股酸涩感压下去,“好,你说。”
“凤阳,离南京城虽然很近,却正好是中央政府和西北军势力交错之地。更麻烦的是,隐隐自成一党的桂系军阀也屡屡染指凤阳一带。这次去凤阳,不但要救回李姑娘,更要一举消灭艾梁这群危
险分子,而这样的行动,没有当地官军的支援是万万不行的。所以我不会和你们同去,等上头的批文下来,我会直接以中调科特派员的身份直接前往安庆。”徐思丽从包里掏出一份公文,放在了桌子上。
“安庆?”王江宁却没有接过公文,而是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不错。安徽省近些年战乱频繁,单单是省会就三年四迁,现在安徽省省政府的驻地就在安庆。我会直接去安庆,向省政府借兵,然后一举消灭艾梁一党,救出李姑娘。而在此之前,你们的任务就是先找到艾梁他们的下落,只要查明所在即可。”徐思丽如同在给下属分派任务一样叮嘱着。
“那为何他俩要去?”对徐思丽这番做法王江宁倒挑不出不是来,毕竟他是亲眼见识过艾梁手下那帮人的能耐的,凭自己和吕冲元硬闯,绝对只能是送死。而徐思丽更不可能从南京带军队过去剿匪,与政府协调的事情,显然只能由徐思丽来做。
“这个我拦不住。”徐思丽指了指梅檀,“这个是我让他去的。”然后又指了指康闻道。
王江宁敏锐地注意到徐思丽对梅檀坚持要去的行为很不满,甚至故意不去看他,也只有在对上梅檀时,她才会出现这种类似赌气的不理智行为。
“我不明白,康教授只是个读书人,他这刚脱离魔爪,你又让他跟我们去冒险?”王江宁摊了摊手。
梅檀一听王江宁这话,眉头微皱,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们仔细核实了旭昇化工厂丢失的那些化学品,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因为我们既不知道艾梁他们究竟弄走了多少危险的化学品,也不知道他能用那些化学原材料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根据上峰的批示,你们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找到他们窃走的这批化学品。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这方面,康教授是专家,而且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倚靠的专家。那些化学品的危险性超乎你们的想象,乱碰乱闻都有可能会出事。我让他去,其实都是为了你们能平安。”不知是不是因为李错,徐思丽如今面对王江宁的问题出奇地有耐心。
吕冲元冲梅檀眨了眨眼。
“化学方面我所知不多。康兄确实是专家,有他和我们一起去,是最佳的选择。”梅檀仿佛看出了吕冲元的疑问,主动开口释疑。而康闻道也十分自信地接茬道:“这次能和政府合作,康某也十分荣幸。工厂现在几乎已经毁了,那些化学品是旭昇化工厂出来的,我有责任把这些可能危害生命安全的化学品找回来。我不能眼看着科学被坏人利用,成为害人的东西。况且王江宁先生,您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能帮上你们的忙,康某绝不敢辞。”
见这个书呆子一脸大义凛然,王江宁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我只管救回李错,大教授要找他的学生,康教授要追回自己的化学品,虽然大家目的各不相同,但是目标却都是一致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各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可不敢保证。”王江宁故意将话说得难听,可惜梅檀早已知道王江宁就是这种能把好心变现成欠揍的人,而康闻道则比梅檀还“书呆”根本不觉得这话难听,当然也根本听不懂王江宁的弦外之音。
所以我才讨厌和读书人打交道,王江宁只觉得自己堵了口气,只能没话找话地转头问吕冲元:“哎对了,你也决定要去?你是为了什么?”
“义气!”吕冲元摇头晃脑地说道。
“傻气。”王江宁差点忍不住想敲一敲吕冲元的脑袋。心里却冒出一个念头,小道士应该是为了铜雀印吧?毕竟……他对铜雀印好像很熟悉,也很上心。可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问。
“那么便说定了,我这边批文下来就马上出发去安庆。事不宜迟,你们也收拾一下东西,尽快出发。我给你们配了一辆车,随时可以直通凤阳。”徐思丽见大家终于意见统一,便准备即刻出发了。
“别再碰到什么马匪、劫匪、土匪的就好。”吕冲元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不会给车上贴个平安符什么的避避邪吗?”王江宁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迷信?”吕冲元瞪回去,比王江宁还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