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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卿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谁?谁在说话?”
她张目望去,甬道的尽头处的墙壁上似乎有个淡淡的人影。那声音就发自这人影。
她看到这些怪胎,已经有点不寒而栗。而那远处墙壁上又不知道是什么怪东西。
下意识扯了扯萧云帆的袖子道:“小狮子我们去瞧瞧。”萧云帆点了点头。
二人缓步向那甬道尽头走去,两旁的石室内不断发出奇怪的叫声。冯妙卿不敢再向那些怪胎望去,引逗他们,生怕激怒他们,冲破了铁栅栏来吃掉自己。
借着头顶吊灯光线,他二人看到一块巨大的水晶,内坐着一个老人,这老人的容貌居然和第一间石室内的老人一模一样。
萧云帆心生疑惑,壮着胆子问道:“你究竟是谁?”水晶内的人缓缓抬起头说道:“我便是云神医云海平。”萧冯二人对望了一眼,冯妙卿伸手摸了摸墙上的水晶,奇道:“你既是云神医,又怎么会和这些怪胎关在一处?”
云海平道:“这全都是我的错。”萧云帆看着他问道:“你的错?你言下之意是这些怪胎是你收集在此处的?”
云神医摇摇头,眼神中又是哀伤又是仇恨又是无奈又是恐惧。他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我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是因为你们今时今日你们所见到的,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当初不收他为徒,他便进不了这神农谷,他不进神农谷,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他不做那种事,我又怎么会狠心驱赶他,我不驱赶他,他又怎么会回来复仇?”
萧云帆奇道:“你说丁卯是你的徒弟?”云神医点了点头,缓缓道:“他是我徒弟,是我众多徒弟中最聪明的一个,也是最狠毒的一个。”
冯妙卿插嘴道:“他这人的确很坏,喂,云老头,你还有很多徒弟?怎地我们没有见到?”云神医道:“你们看到这些怪胎,其中有一个是我的徒弟,是丁卯用药将他变成这种怪模样的。”
萧云帆道:“丁卯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话还未说完,甬道的另一头传出冷笑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云海平你到是说啊?”那云神医忽听见丁卯的声音显得十分害怕,浑身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冯妙卿伸手拍在水晶上,问道:“云老头,你害怕什么?”
远处的丁卯坐在轮椅上缓缓道:“他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他做了亏心事。”萧云帆看着丁卯道:“他做亏心事便怕的要死,为何你做亏心事却泰然自若。”丁卯哈哈大笑:“问的好,那是因为他做了亏心事,还想着做一个好人,而我却不想。”
冯妙卿看了丁卯一眼,脸上尽是厌恶之情,转头对萧云帆问道:“小狮子,你说他这种坏人为什么总是不死?”
萧云帆道:“那是因为我们心太软的缘故,否则就算他有九条命,脑袋早就搬家了。”
丁卯身后两个婢女,一个唤作阿月,一个唤作阿星。阿月儿的脸圆,左眼角有颗黑痣。阿星的下巴较尖,唇角有颗黑痣。阿月儿道:“主人,他们两个该如何处置?”
丁卯道:“我这腿脚就是萧云帆弄废的,你们把他的手脚打残,脑袋拧下来给我当夜壶。至于这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擒下陪我过夜。”
萧云帆心道:“丁卯没死,倒是很容易理解。他方才是昏死过去,这两个婢女我明明点中她们的穴道,她二人又是怎么解开的?”冯妙卿见萧云帆若有所思,又扯了扯他衣袖道:“小狮子,你发什么楞?”
那唤作阿星的少女恶狠狠地瞪着萧云帆,只见她手腕一抖,自腰间抽出一根软鞭来,抖得笔直。
双足站墙面上一点,人已飞至半空。口中道:“萧云帆,主人要你死,你就必须死。”
萧云帆微笑道:“他是你们的主人,可不是我的主人。”双掌一分,迎了上去。阿星手中的长鞭一展,鞭稍如灵蛇般向萧云帆脖颈上勾去。萧云帆身子向后一滑,掠开三尺。阿星横鞭一扫,啪地一声,打在墙壁上,石屑纷飞。冯妙卿叫道:“小狮子,你可得小心了
。”
丁卯对阿月儿道:“阿月儿,你去门外将断龙闸放下。”阿月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丁卯平静的表情凝眉道:“主人,为何要放下断龙闸?”
丁卯淡淡道:“你和阿星不是他的对手,你们还是走吧。”阿月儿又问道:“可是主人方才明明说,要我们把萧云帆的手脚剁下来,把他的脑袋斩下来给你当夜壶。”丁卯看着她微笑道:“傻丫头,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我说的是玩笑话。你和阿星快走,把断龙闸放下,我自有法子对付萧云帆。”
阿月儿看着丁卯,跪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泪珠说道:“主人手脚俱废,又如何对付萧云帆?”丁卯眼中寒芒一闪,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贱婢快给老子滚出去。阿月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我?”
阿月儿见他大发雷霆,肩膀颤抖道:“是,是,我们听主人吩咐。”丁卯道:“很好,你快叫阿星走,放下断龙闸,你们就自由了。”阿月儿在地上向了拜了一拜,站起身来。
阿星手中长鞭不断变幻,鞭影重重,犹如怒涛向萧云帆袭来。萧云帆纵跳闪跃,均能轻巧避开。忽然,她手臂一曲,再此向前一送,长鞭一圈一圈向他腰间勾去,萧云帆欲要挣扎,手脚反被捆的更紧了。
她微微一笑,手臂向上一扬,萧云帆整个身子向上冲去,砰地一声,他的背心撞在甬道的顶上。
而后长鞭向下一落,萧云帆又甩在地上。阿月儿见阿星擒住萧云帆,喜道:“星妹,莫贪玩,快送他见阎王。” 阿星闻言,手腕一抖。长鞭再此将萧云帆身子提起,鞭身扭转,使他头下脚上。
眼见萧云帆头颅就要撞到地面,即便脑袋不会钻入胸腔,也会颈骨折断气绝而亡。可就在这一刹那间,鞭身撕裂开来,被一股极为霸道的内力尽数崩断,碎成皮屑落在地上。而萧云帆双足在顶上一蹴,消解掉向上冲势,而后又凌空一翻,稳稳地落在地上。
阿月儿见状不妙,忙向前跨出两步,伸手抓住阿星的后腰,二人倒纵而出。丁卯看了她二人一眼,厉声骂道:“滚!”二婢女不敢违拗,从他身旁掠过,向大门外奔去。只听得轧轧声响,一扇沉重的石门缓缓落在丁卯身后。
萧云帆闪身而出,手中钢爪一探,点在丁卯咽喉上。丁卯抬起头看着萧云帆的脸微笑道:“你舍不得杀我的。”萧云帆道:“你就这么笃信?”
丁卯道:“冯楼主他们下落未明,你杀了我就等于亲手杀了他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断龙闸一下,再无生路。你我都会和这些怪胎死在这里。这神农谷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萧云帆退后两步叹息道:“既然我们要迟早要死,那么趁着临死前,不妨听听你和云神医之间的过往,这样萧某也能死的踏实点。”
丁卯点了点头道:“好,你把我推到云海平面前,我便告诉你。”萧云帆将他推至那水晶前,他瞧了水晶里的老者一眼,淡淡道:“我是云海平的徒弟,是他收的第六个徒弟。
二十一年前,我家乡发洪水,我娘将我放在一个澡盆内,我才侥幸活命。后来被云海平救了,他把我带进神农谷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他教我认字读书,学习医术。久而久之,我视他为慈父一般。
可万没想到十前前的一个夏天,也就是云海平的夫人,我的师娘端来一碗酸梅汤给我消暑。我当时并未怀疑就一饮而下,谁料那汤中被人下了极为猛烈的春药。我一时把持不住,便做出禽兽之举。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早就有预谋。我师父天生残疾,娶了师娘后并不能给他带来快乐。假装沉迷于医术冷落于她,而我的师娘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又岂能忍受空房之苦,她先后与我那五个师兄暗通款曲。后来她欲壑难填,又勾引于我。
我实在想不到,我那五个师兄暗地里居然会为她争风吃醋。
大师兄被二师兄推下井里淹死,二师兄又被三师兄和四师兄合谋毒死。三师兄后来成了疯子,而四师兄也上吊自尽。五师兄内心十分害怕,便向师父告密。
师父先将五师兄幽禁起来,后又把我骗至后山早就设好的陷阱内,诱我上当,对我处以宫刑。
见我昏迷不醒,又把我丢下山崖。好在老子福大命大才捡回一条命。我好恨,恨我已不是一个男人,而这一切拜他夫妇所赐。
我丁家本就剩下我一个,而他又害的我断子绝孙。这个仇,你说我报不报?”说时,他神情激愤,眼眸中几欲喷出火来。
水晶后面的云海平不敢看丁卯的脸,他浑身抖的更加厉害。萧云帆哀叹了一声,心道:没想到丁卯居然有着如此悲惨的境遇。无怪乎他会将云海平囚禁于此,让他每日面对这些怪物。
云海平忽然站直身子向丁卯问道:“你把阿鳞怎么样了?”丁卯笑道:“云海平,你我终究师徒一场,我又怎能不让你称心如意。”
他转头对萧云帆道:“你去将墙上那第三朵梅花形的石扭扳一下,云海平便会看到她妻子阿鳞。”
萧云帆起初并未在意,他以为那墙面上的梅花乃是雕饰。当下按动第三朵石扭,甬道顶上石板扑簌簌掉下灰尘来,不多时出现了一个五尺长宽的方孔。
四条铁链托着一水晶箱子缓缓垂直地面。于此同时,云海平面前的水晶门也缓缓升起。他抬起头看着那水晶箱,眼睛中迸射出灼热的光芒,当他走在丁卯身侧时停顿一下,旋即又朝那水晶箱子奔去。
忽然,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对着箱中的女人,连连退步叫道:“她,她不是阿鳞。”丁卯狂笑道:“她是,她是。不过她染上花柳,你瞧那张脸好看么?”萧云帆见过不少可怕的事物,但这箱中女子更加面容更加可怖。
她头顶上只有几缕稀疏的黄发,额头上长着许多暗红色的燎泡,半张脸几近腐烂,一只白色的眼球突出。手臂脚趾上满是白色蛆虫,蠕蠕而动。
冯妙卿看了一眼,不由得作呕起来。
丁卯狂笑道:“云海平,你妻子还美么?”云海平回过脸来看着丁卯的背影说道:“是你,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
丁卯道:“你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亲手把她掐死的。你怕人知道,把她藏在冰室内。”云海平忽然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双手捂住头,慢慢蹲下身叫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杀她。我那么爱她,那么爱她。又怎么会掐死她?你……你胡说。”
丁卯看着萧云帆微笑道:“没想到吧?武林中人人敬仰的云神医居然是个人品低劣,阴险狠毒的小人。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惜逼疯妻子,谋害徒弟。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恶的怪胎么?”
云海平捂着头,痛苦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丁卯道:“萧云帆,这就是你守护的正义,你不是要救他,你现在见到他了,你还救他么?”
萧云帆陷入到沉思中,内心深处一个声音暗道:“这云神医人品低劣,救他何益?”另一个声音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另一个声音立刻驳斥道:“杀徒害妻岂是一句过错就能了结的,此乃罪,当诛!”另一个声音不以为然道:“若说杀人就有罪,这武林中又有几人没有罪?谁的手里沾过血?”
云海平忽然跳将而起,奔到丁卯面前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杀了她,我杀她,她死了就不会变老。她那么爱美,我要用我的医术让他青春永驻。是你,是你毁掉我的阿鳞。”
丁卯抬起头看着云海平讥笑道:“瞧瞧你都什么样了,还在说疯话,不是我丁卯毁了她,而是云海平毁了她。你觉得你能配的上她?你自以为让她容颜不老,青春永驻就是爱她?
你错了,她是女人,活生生的女人。女人从来都是要和男人在一起,才会快乐。而你,从来都不是个男人,你给不了她快乐。她心里恨你,所以才和你的徒弟们作出苟且之事。你和这世间的怪胎一样,他们只是外表丑,而你是心里丑。”
云海平红着眼睛大声吼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是你,你害死了我的阿鳞,我要你死。”说着伸出枯瘦的胳膊,鸡爪一样的手死死地扼在丁卯的咽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