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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寒也在同时发现了状况,在瞬间的震惊后,他很快恢复常态,伏身低声道:“没想到天朝还有这样一支军队。 章节”
准确地说,不是军队,而是一群蹑足潜行的死士,每个人都能极好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内力之高,匪夷所思。
这群队伍,正是上次围剿容秀,让贺兰雪破阵而入的队伍。
可是以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上次贺兰雪能够只身突破他们,不能不说侥幸峻。
炎寒并不是身居深宫的皇帝,他已然戎马数年,征伐四方,只一眼,便能从他们的组织,他们的内息,他们的列队中看出其中的实力。
可是,要召回自己的人,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门被闯入。
鲫
屋里的人,同时转过身,面向着踏进门口的几位不速之客。
这次随炎寒来的人并不多,那位老者尚留在客栈——他并不赞同此次行动,自然不想多管。炎寒身边还有一名随身侍卫,其余四位,则于昨晚守在这里,此刻,则奉命冲进屋里,站在容秀与贺兰雪面前。
“你们又是谁?”贺兰雪几乎气若游丝了,他全身的重量都落在撑在桌沿的双手上。
脸色惨白,唇几已无色。
他原以为这四人是来帮容秀的,可是容秀也在同时问了同一句话“你们是谁?”
容秀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朝贺兰雪的方向退了一步。
清美的容貌,因为惊慌与愕然,花容失色。
在陡遇情况时,她还是会靠向贺兰雪——贺兰雪已经保护她太多次,她已习惯。
贺兰雪立即意识到面前四位是不属于任何一方的神秘人物,几乎想也不想,便要伸手将容秀护到自己身后,可是右手刚刚挪起来,便因为气力不稳,整个人朝前跌去。
他重新将手放到桌面上,人半伏着,眸子里又是一阵自嘲。
她何需他的保护?
他已自身难保了,还能保护谁呢?
可能是因为方才剧烈的动作,被贺兰雪强压已久的忘忧草药效,忽然铺天盖地袭来。
他一阵晕眩。
努力撑着的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真的会全部忘记吗?
贺兰雪已经无法去追究面前四人的来历,只是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到一个让他无比沮丧也无比困惑的问题。
他可曾懂过容秀,可曾懂过大哥,可曾懂过二哥,可曾懂过裴若尘,可曾懂过易剑,可曾懂过身边的任何一人?
他原以为自己明白他们想要的,原以为自己是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
原来不是。
贺兰雪无以伦比的自信,终于,在种种不确定与怀疑中,崩溃坍塌。
他握紧记忆的手,却发现手中空无一人,他们都是那么复杂难测的存在。
除了伊人
除了伊人!
伊人没心没肺的笑,竟莫名地成为他脑海里最后的影像,然后,彻底陷入永夜。
“来不及了,必须马上挟持容秀。”见贺兰雪倒下,炎寒当机立断,向伊人低声吩咐一句‘呆在这里’,然后跃身飞下。
炎寒的威信,在于他从不舍弃自己的属下,即便只是炎宫最普通的四个侍卫,他也必须亲自带他们回去。
而他的贴身侍卫,则按照他的指令继续呆在屋顶,保护伊人。
伊人本想跟着跳下去,却被那侍卫压住身体,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周的刀剑随着炎寒的出现顿时涌动起来,包围圈开始迅速缩小,炎寒跨入屋里时,外面已经变成了一个铁桶。
刀尖所向,皆是一点。
“先不管贺兰雪,控制容后。”炎寒对四位属下简洁地吩咐了一句,然后推开窗户,坦然地看着外面逼近的人影,朗声问:“不知来者是谁?”
容秀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闻声而动的侍卫抓住双臂,哑穴同时被点。
门外,一华衣男子排众而出,负手站在众人前面,身姿笔挺,站得四平八稳,一副稳重可靠的模样。
炎寒注目望去:那人的年纪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神情沉静而睿智,是久经风浪、心境洞明之人方有的沉稳。而且保养得极好,眉眼清朗,依稀很能看到年轻时的俊秀。
他心念一动,然后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唤道:“裴临浦,裴丞相?”
对方果
然默认,也并没有多吃惊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在裴临浦的眼中,面前的炎寒显然也是陌生的,虽然炎国最近很不安分,可是两国之间,毕竟已经有二十年不相往来,所以,虽然他们一个贵为天子,一个贵为丞相,竟也是对面不识。
不过,关于对方的传闻,他们已经从探子口中听说过太多,几乎各人手里,都有对方的模拟画像。
只是,一旦风云相会,那又是另一个模样了。
炎寒的容貌,深深地触动了裴临浦——不仅仅是因为那份属于荒漠的英俊与霸气,也不仅仅因为炎寒身处困境仍然谈笑自若的风仪。
“你和一个人长得很像。”裴临浦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是炎子昊的儿子吧?”
“你见过我父王?”炎寒微微一怔,随即又是一脸了然。
裴临浦从前是息夫人的跟班,息夫人又与炎寒的父亲炎子昊有一段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
他知道炎子昊,并不稀奇。
“昊帝前年驾崩之后,老夫本想拜祭他,却因为朝事繁多,一直未能成行,不可不谓之遗憾也。”裴临浦轻摇头,兀自感叹道。
“那还不简单。”炎寒轻松一笑,曼声道:“寡人抓你回炎国,到时候,裴大人便可以拜祭先帝了。”
“你绝不可能闯出这里的包围,因为此阵法,乃息夫人传下的阵法。当年,息夫人便是靠它留下了你父王,自此二十年不再涉足天朝。如今,它也会同样留住你,如果天朝俘虏了陛下你,也希望我们能延续上一代的承诺:陛下有生之年,不得再踏足天朝。”裴临浦并不恼,只是看着炎寒,温雅含笑,缓缓道。
“你错了,上次父王被阵法所困后,便回国潜心研习它,在多年前,父王已经破解了此阵,想用它来困住我,除非裴大人又在其上加了八十一种变化。”炎寒微微一笑,然后身体往旁侧了侧:恰好让裴临浦看见屋里的容秀。
容秀口不能言,只能求助地望着裴临浦。
裴临浦却并不惊奇,他早已知道容秀在屋里,只是不能确认贺兰雪此刻的情况,所以一直忌惮着。
“如果不介意,不如让贵国的皇后代丞相去拜祭先王?”炎寒重新挡住容秀,面向裴临浦,淡淡问。
这句话,便是很直白的威胁了。
如若他们顾及容后的安全,自然会放他们离开。
当然,若是他们不在乎容秀的安危,便少不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血战。
裴临浦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皱眉沉吟着,仿佛在权衡中。
如果是其它人,他也许会做主将他们放了,可是炎寒不是其他人,而是如今天朝的第一号大敌。
天朝今年连续遭灾,国力虚弱,如果炎国再次趁虚而入,恐怕会极其吃力。
而现在,他有机会擒住炎寒,有机会化解这泼天灾难——区区一个皇后,真的值得他们放弃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在裴临浦沉默之时,炎寒虽然仍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心中已暗叫不好。
看来,贺兰淳并没有让裴临浦下什么军令状,也许贺兰淳的原话只是:见机行事。
他不曾强调过自己皇后的安危,因而,裴临浦才敢如此大胆地犹豫,犹豫着堂堂国母的生死。
念及此,炎寒倒有点同情容秀了,不禁回头看了看她。
容秀脸色苍白,远比方才面对贺兰雪时更加白得像只鬼。
他暗叹: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啊。
裴临浦的踌躇,已经影射了贺兰淳的冷漠,贺兰淳的取舍。
炎寒能明白,难道容秀不明白么?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后,裴临浦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如果陛下执意将我们的皇后娘娘请回去,天朝礼仪之邦,也将邀请陛下留在天朝多住一段时日了。”
他已选择了弃子。
弃了容秀。
炎寒虽已猜到结局,闻言还是有点吃惊,问:“这么大的事,难道丞相都不需要请示天朝皇帝吗?”
裴临浦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能将陛下请回去是天朝的荣幸,我相信天朝皇帝同样会欢迎阁下的。”
炎寒苦笑了一下,随即出手如电,外面的人正以为他要突袭,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容秀的穴道被解。
“算了,你也没有什么价值,我平生本来就讨厌欺负弱女子——当然了,能放倒逍遥王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弱女子。”炎寒不理会容秀的诧异与狼狈,兀自说到:“你过去吧,回宫后帮我给贺兰淳带好,说我很愿意早日与他一会。”
炎寒的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容秀身上。
容秀却恍若
未闻,尽管穴道被解,制约已松,她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处。
在她站立的地方,她可以很清晰地看着贺兰雪,看着贺兰雪禁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容颜,那是一张绝美的脸,此时此刻,更如一个孩子般纯美干净——在这张脸上,她找不到丝毫他大哥的影子。
他们真是兄弟吗?
容秀莫名地有产生了一个疑问,随即,便是一声苦笑。
然后,她昂起头,用最尊贵的姿态,越过炎寒,坦然地向裴临浦走去。
她的肩背挺直。
她的神色,高贵典雅,俨然不可犯。
炎寒本来对她心存轻视,见此状,也不禁生出少许敬佩之意。
在经过这种种种种后,容秀依然能保持自己的仪态,依然能坦然地面对所有人,不能不说是一种能耐。
能被贺兰雪如此钟情的女人,看来,也不一定是花瓶。
在容秀踏出他们的控制范围时,屋里的四个属下向炎寒投了一个探寻的眼神:毕竟,现时现刻,容秀是他们唯一的筹码。
炎寒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道:“贺兰淳这样对她,她回不回去已经没有差别了。”
事实上,他现在如果将容秀带走,反而替贺兰淳解了尴尬,保不准,还成为天朝众人同仇敌忾的理由。
而放容秀回去,待这位被利用,再被遗弃的容后回到宫后,无异于会变成贺兰淳身边一个潜在的威胁。这样反而更有利些。
炎寒一直是个聪明人。
容秀还在往前走,一直走,脚步从容优雅,片尘不沾。
仿佛她现在穿着的,不是粗布糙衣,而是倾天下财富都购买不到的绫罗绸缎。
仿佛她现在所在的,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巍峨宫殿前绵延数里的猩红地毯。
众人先是侧目,继而,眼中很自然地升起一丝恭敬。
这是他们的皇后。
无论任何状况,都不失凤仪的国母。
容秀停到了裴临浦面前。
裴临浦微微弯下腰,浅淡地行了一礼,口中称道:“皇后娘娘受惊了。”
“裴大人也辛苦了。”容秀矜持地还了一礼,清冷地回答道:“大人一大把年纪,还这般千里奔袭,为国为民,实在可敬可佩。”
“娘娘才居功至伟。”裴临浦绵里藏针地回道:“请娘娘再等候片刻,待老夫收拾了这番人,必用鎏金凤辇送娘娘回宫——陛下对娘娘,可是思念得紧。”
容秀冷冷一笑。
没有见过她的笑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如此柔媚清丽的容后,能有这样冰冷嘲弄的笑容。
“你回去告诉贺兰淳,他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全部做了,也希望他能遵守他的承诺,不要再为难我的家人——也请他尽快放了我的父亲。”
“娘娘何出此言?”裴临浦不动声色地驳斥道:“娘娘的父亲容太师早已告老还乡,娘娘怎么会以此来难为陛下呢?”
“告老还乡?”容秀冷冷地瞥着他,轻蔑道:“他是打算告老还乡,可是自入宫递呈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不是贺兰淳挟持了他,又是谁?!”
裴临浦沉默了一会,然后沉声问:“娘娘,难道你从未想过,容太师是自愿做客宫中的吗?”
容秀如遭雷击。
他们都是如此冰雪之人,一言两语,便能窥得事情真貌。
容秀已然明白。
她一直以为贺兰淳用容家的事情要逼迫她。为何从未想过,容家同样是贺兰淳的臣子。
她父亲,谈若有丝毫爱女之心,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女儿为难?
唯一的理由,便是他已然默许,甚至,参与到制造种种假象中来。
容秀从未这样绝望过,她曾以为守护的人,原来,也算计着她。
赖以生存的宽慰,原来只是一场虚妄。
她的支点分崩离析。
“娘娘?”裴临浦似乎自知失言,见容秀迟迟不语,不禁担忧地唤了声。
容秀抬头,眼中一片空洞,却又出奇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