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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加课这事,文哥琢磨了一下,也不算太为难。
反正就算谢迁他们不给划范围,他也是每天东看西看,现在不过是多了批指定阅读书目而已。
区区小事,难不倒聪绝顶的王小文!
文哥愉快地结束了繁忙的旬休日,溜达回家时就见到他哥又坐在庭院里看竹子。
他哒哒哒地跑过去和他哥排排坐,好奇地对着他祖父种的那丛竹子探头探脑:“该出竹笋了吗?”
正试图回忆往昔格竹岁月的王守仁:“…………”
好了,刚才找到的一丝丝灵感全没了。
王守仁听文哥提了这么一嘴,也有些好奇了。入春该是冒笋尖的时候了,也不知他们祖父这些竹子会不会出笋!
兄弟俩对视一眼,开始齐心协力在庭院里扒拉起来,试图在竹丛里找到可以吃的笋尖尖。
王老爷子揣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出来,就瞧见自己两个孙子正在祸害他的爱竹。
王老爷子声如洪钟地吼:“你们在做什么?!”
文哥的小嗓也响脆得很,回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找笋!”
王老爷子骂:“这竹子出的笋又不好吃,你们瞎找什么?”
文哥哪里知这个竹笋不吃,嘟囔:“既然这竹子出的笋不好吃,你种来做什么?”
王老爷子气结,给他讲了一通竹子多么高洁多么雅致古往今来多么受人欢迎。人苏东坡那么爱吃的一个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小子简直不懂欣赏!
文哥没背过这诗,不知他祖父的是不是真的,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是个孩子,根本听不懂这些大理!
不听不听,万一他祖父是虚构东坡名言骗小孩呢!
文哥径直跑去找岑老太太放肆撒欢:“祖母,想吃笋!”
岑老太太笑:“天就叫人买去,又不是什么稀罕的。”
文哥讨要到想吃的东西,得意洋洋地朝王老爷子龇牙笑。
王老爷子:“你就惯着他吧。”
文哥吃饱喝足,也没急着回去玩耍,而是拉着王守仁偷偷问那首“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是不是真的出自苏东坡之手。
王老爷子把文哥“偷偷”的质疑听了个一清二楚,横着眼瞪他。
这小子什么意思,难是他瞎编的不成?!
王守仁见他们祖父快气坏了,赶紧把全诗给文哥讲了一遍,表示这确实是苏轼的诗没错。
得知自己怀疑错了,文哥一点不惭愧,仗着是在和他哥悄悄看不看他祖父一眼,若无事地转到下一个问题:“‘若对此君仍大嚼,世哪有扬州鹤’里的‘扬州鹤’是什么意思?扬州的鹤很有名吗?”
王守仁摇着头笑眯眯地:“这里头用的是个很有趣的典故。”
一听有趣,文哥就来兴趣了,央着王守仁快给他讲。
王守仁也没卖太久关子,欣赏够文哥抓耳挠腮的模就细细给他讲了。
据传古时有四个朋友凑一起聊起自己的人生理想,一人“我想要腰缠万贯”,一人“我想当扬州刺史”,一人“我希望骑鹤飞升”。
最那人却哈哈一笑,自己想要的是“腰缠十万贯,骑鹤扬州”!
文哥听得两眼一亮,这是财禄寿全要的意思!
文哥开心地:“这不错,以我要把它刻成印章!”
刻印章是文哥在谢迁他们身找到的灵感,毕竟他抓周时谢迁就送他一枚别好看的印章,平时他看丘濬他们啪啪啪盖章也很是心动。
得知印章可以想刻什么就刻什么,文哥就开始留心收集好词好句。
等他有钱了,也可以刻好多章子一通『乱』盖!
王守仁:“…………”
眼看他们祖父和他们亲爹有想要打孩子的势头,王守仁很有兄弟爱地把文哥捞走了。
文哥可不知自己离挨揍只有一步之遥,他和他哥玩耍了一会,跑回去往自己的“好词好句”本记下新得的绝妙好句,越看越觉得别符合他的心意。
没错,他就只有这些很世俗的理想!
第二天家里真买了笋回来。
文哥跑过去围观了一下,发现现在的笋已经成好大一根,最的瞧着比他高了。
掌厨老何和文哥早混熟了,边料理刚买的竹笋边把太老的部切下来给文哥玩。
文哥兴致勃勃地拿着笋圈玩了一会,忽地又有了新想法,转头问老何:“您会做酸笋吗?”
老何奇:“哟,我们文哥知酸笋。你算是问对人了,要是换了别人可没法给你做,我们家祖南边迁来的,正好会这一手。就是很多人吃不惯这一口,平时我们也不怎么腌了!”
文哥立刻央着老何给他腌一些尝尝。
腌菜这东西多吃无益,可偶尔想起来就忍不住吸溜吸溜,想吃得很!大抵是美味的东西,或多或少有点害处。
王家待雇工十宽容,给钱也大方,老何很喜欢来这边做工。见文哥这么想尝尝,他便留了些嫩笋尖准备拿来腌酸笋。
文哥积极地跟在老何屁股面表示要帮忙。
老何瞧着文哥乐滋滋的模,脸也忍不住带了笑容。
他家中也有孩子,最小的和文哥一般大,每次他回到家中也是这么跟前跟,看着就叫人开怀到不行。
文哥兴冲冲学了怎么腌酸笋,每天读过书便跑去那腌菜坛子周围看一圈,时不时追问老何“笋酸了吗”“吃了吗”。
老何:“至少得等一旬,而且腌越久才越酸,不然没那味。”
文哥只望坛兴叹,去找杨廷和学棋时不免和他师弟(之一)杨慎念叨两句,等这么一口酸笋实在太难了。
杨慎头一回听这玩意,好奇地问:“酸笋好吃吗?”
文哥回想了一下,没想起到底好吃不好吃来。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发表自己的高见。
文哥笃定地:“一定好吃!等腌好了我们一起吃!”
杨慎期待地点点头。
两小孩凑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又摆出围棋尝试着对弈两局,杨廷和才下衙回来。
偏就是这么短短两局,文哥已经发现杨慎的记『性』好得可怕。
不愧是写出“滚滚江东逝水”的家伙,只要是以前他和杨廷和对局中出现过的招数,杨慎记得一清二楚。
至于棋谱出现的那些经典棋局,杨慎更是眼也不眨就复述出来,甚至出当年具体是谁和谁下出来的名局。
杨慎这小子显有点子过目不忘技在身!
文哥有点怀疑人生。
这个大到底怎么回事!
杨廷和见文哥一脸备受打击的模,奇:“怎么了?”
文哥唉声叹气地:“天下聪人这么多,为什么不算我一个!”
杨廷和:“…………”
瞧这小子的是什么,敢情他觉得他自己不够聪?
他不聪叫谢迁早早动了收徒的心思?他不聪叫李东阳和丘濬他们对他另眼相看?他不聪在两三岁的年纪就懂棋懂算术?
这种瞎传了出去是要挨打的!
杨廷和为议论文高手,写起文章来文义畅达,平日里也很擅有逻辑地讲理。
他抱起杨慎坐到文哥对面,笑着对两个小孩:“有则古时传下来的小故事,倒是适合讲给你们听听。据传有两个别聪但很顽皮的兄弟,经常让他们先生头疼。有次他们先生要出远,怕他们出去胡混,便给他们留了许多功课。”
一听到许多功课,文哥的代入感就来了。
“然呢?”文哥紧张追问。
杨廷和就给他们讲了下去。
哪怕先生布置了许多功课,兄弟俩是跑出去玩耍了。
哥哥一直玩到下午,才火急火燎跑回家临时抱佛脚把书看了一遍。弟弟呢,更贪玩,愣是玩到跟他们先生前脚回家。
结果先生回来叫哥哥先背书,哥哥居然背得那叫一个流畅。
原来他看书过目不忘,看个一遍就记住!
先生听了一半,觉得哥哥没偷懒,叫他停下换弟弟背。
弟弟居然也顺顺溜溜地背起书来。
直至背到一半才突然卡壳。
先生奇:“你怎么不往下背了?”
弟弟回答:“刚才哥哥只背到这里。”
原来弟弟压根没看书,只听哥哥背一遍就记下来了!
可刚才先生只让哥哥背到一半,弟弟自然只背一半!
文哥:“…………”
这个故事听起来可真耳熟,他很怀疑是杨廷和现编的!
杨廷和不疾不徐地笑:“就是这聪的两兄弟,如今谁不知晓他们的姓名,只余下稗官野史中的三两句笑谈。”
杨廷和抬手『摸』了『摸』杨慎的脑袋,目光则是温煦地望着文哥。
“所以比较谁更聪这种事,本就没什么意义,知怎么把聪用到正途才是最要紧的——有十聪用对三,和有三聪用对三,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些对三岁小孩来本有点过于深奥,文哥和杨慎听却牢牢记了下来。
文哥没再纠结“为什么我身边的人过目不忘”,开始认认真真跟着杨廷和对弈起来。
等到天『色』慢慢暗下来,文哥才别过杨廷和与金生一同归家去。
安街有不少行『色』匆匆的行人,显是急着赶在夜禁前回自己住处去。
文哥觉得有些稀奇,感觉以前好像没这么多人的。
他琢磨了一下,终于想起来现在已经进入三月,正好是大准公务员们会试结束、等待殿试的空档。
各地考生们怀揣着高中的期望来到京城,眼看马就要鱼跃龙当进士了,主要进行这么两个活动:一个是要和同年考生搞团建热闹热闹,另一个就是要想办法拜会和自己有点关系的官场前辈混个脸熟。
没有关系,创造关系也要。
比如唐伯虎来京城考试,就地去拜见他乡试座师梁储的好友程敏政,是花钱求程敏政写篇文章给梁储。
这事大家懂,显就是官场送“润笔费”的那一套,意思无非是“我是您好朋友的学生,日您关照关照我不”。
一般来只要对方收了这钱基本就表示认下了这重关系,大家以可以走动走动。
结果好巧不巧,那年程敏政是主考官,来他们几个齐齐卷入了舞弊案。
这笔相当于官场潜规则的“润笔费”一下子成了唐伯虎涉嫌舞弊的罪证!
虽这个结果不太美妙,可也从侧面体现了大官场里头的一点小。
眼下正是各方走动的好时机,安街这个官员聚集地可不就热闹无比吗?
文哥觉得这事和自己没关系,麻溜回家吃饭去。
结果就在文哥心心念念的酸笋快腌好的时候,一来自宫中的旨意突然送到了王家。
殿试在即,朝廷安排了一批官员负责殿试,中十七位读卷官之中就有三个熟人,他爹王华、他老师谢迁以及他老师李东阳。
按照惯例,负责殿试的相关官员可以带个家中小子进去观摩一二,这当子的也可以在旁侍奉父亲、叫他们心无旁骛地卖力办好三年一度的抡才大典。
这活王守仁十二岁时就体验过。
只不过那次王华是弥封官,这次是读卷官!
朱佑樘今这旨意就是让王华带文哥侍奉左右。
这是朱佑樘登基举办的第一轮科举,近来他读了文哥的文章,越读越觉得有意思。
眼下要进行的可是朝廷最重要的抡才大典,朱佑樘觉得来个三岁文的小神童镇镇场子,肯定选出合心意的人才!
这不,颇为『迷』信的朱佑樘就派人来王家传旨了。
文哥:?????
你再一遍,让谁侍奉谁?
就问你三岁小孩侍奉谁?
你这个皇帝,思想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