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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这封信才送出去没多久,文哥儿就拿到谢迁给他写的信。
朱厚照也在旁边,好奇地凑过去看谢迁这次给文哥儿写了什么。
等看到谢迁说让文哥儿以“如何科学设立以年终奖为核心的年度考核制度”为题写策文,朱厚照顿时乐了:“小先生你要好好写啊。”
小先生见天欺负他这个学生,可是小先生上还有大先生!
嘿嘿,这下好了,加作业了吧!
文哥儿瞧着朱厚照那幸灾乐祸的样儿,忍不住说道:“不如殿下一起来写策文?”
朱厚照振振有词:“你说过的,皇帝和太子不能‘亲小劳,侵众官,窃取六职、百役之事’。孤要是把这事儿干了,你们可就没有用处了!”
文哥儿:“…………”
那不是他说的,是柳宗元说的!
怎么当初随口给你讲个《梓人传》,你居然记得这么牢?
虽然人家柳宗元确实是写来劝谏皇帝别只顾着忙些小事、要注意把控大局,可你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拿来当偷懒的借口!
这小子一天到晚学的都是什么哟!
回忆起自己以前常年拿孔孟名言振振有词跟亲爹他们辩论的一幕幕,文哥儿不由生出了点迟来的愧疚。
唉,他爹真不容易,老丘也不容易,这两个可都是他的重点伤害对象,一天不气个两回是不带停的。
朱厚照见文哥儿一脸纠结,显然是很为自己新增的作业痛苦,乐滋滋跑神机营玩耍去了。
文哥儿对着谢迁给的策题愁了一会,想到谢迁不止让他写,还让庶吉士们写,他麻溜揣好谢迁拟的策题去找康海他们。
对山啊,来来来,我给你们看个大宝贝!
康·自号对山·海:……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得知是朝廷要他们以优化考课机制为题写策问,康海等人都挺感兴趣。
这确实是个敏感话题,一不小心可能就把全体同僚统统得罪光。
像元守直不就是跑去搞官员的年终考核才搞到自己没朋友的吗?
不过他们这些庶吉士的意见其实不太重要,内阁愿意给他们指定题目,他们只管放开了写就好。
刘健他们这些内阁前辈总不能在拿出改革方案后这么对人说:“这些年轻人的想法非常好,我们全是按照他们的提议来进行这些改革的,你们要骂就骂他们好了!”
这种不要脸的事估计只有文哥儿干得出来!
文哥儿可不知道自己在朋友之中收获了什么评价,他兴冲冲给庶吉士们传达完策题后还热情招呼何景明一起来写。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作业就该大家一起写,老师他们绝对不会介意多批改一份策文!
何景明当初就是在考庶吉士的时候当了刺头,写应试文章完全不看考官喜好直接来个针砭时弊,最终才被踢去当中书舍人负责打杂的。
中书舍人这职位每天干的活就是帮上官起草一下公文,干些抄抄写写修修改改的活,基本没什么发挥余地。现在文哥儿让他写这种议题,他马上就精神了,二话不说就跑去琢磨该采取什么措施澄清官场。
比如裁员什么的就很不错!
文哥儿对何景明的大胆想法一无所知,开开心心地给每个小伙伴派发完作业,才去祝贺谢豆婚事初步定了下来。
谢豆自己都还不晓得来着,看到文哥儿拿出来的信才晓得他爹已经和洪钟那边达成一致。他有些郁闷地说道:“我没收到爹的信。”
文哥儿仗着谢迁人在京师,很是仗义地跟着小伙伴谴责起谢迁来。这人怎么当爹的,这么要紧的事不先给儿子吱一声,他还以为谢豆豆早已经知道了,刚还先跑去给康海他们传达作业题!
谢豆是特别尊敬亲爹的,闻言主动给谢迁找起理由来:“许是爹觉得你更方便收信,他哪里知道我在不在南京这边。”
文哥儿一琢磨觉得也是这个理,便也没有继续批判谢迁的行为。
洪楩知晓谢迁的意思后比谢豆这个马上要有媳妇的人还高兴,二话不说表示要带谢豆回杭州去。上次谢豆只停留了一会就走了,这次可务必要在杭州好好玩几天才行!
文哥儿也很想念杭州的悠闲时光,那时候他考完了只需要等放榜,每天跟着洪楩父子俩穿街过巷寻找书看。仔细回想起来,那竟也是他颇为难得的一段轻松日子!
他唉声叹气地瞅着洪楩说道:“美荫你这就是有了小姑父就忘了旧朋友,只邀你小姑父去杭州!”
文哥儿这称呼让谢豆耳根都红了,忍不住开口纠正道:“眼下还没成婚,你先别这样打趣。”
洪楩也道:“不是我不请你,是你手头有许多事要忙。而且太子也不一定会允你的假,我邀你去杭州不是徒惹你伤心?”
文哥儿道:“这你就不懂了,此一时彼一时啊。我这不是要筹备展会吗?回头我得去杭州也动员一下,到时候我一准去找你们玩。”
既然是江南文化展,怎么可能没有浙江?
这不叫趁机回家玩,这叫做出公差,可累人了!只是为了促进江南文化产业发展,他只能勉为其难回浙江一趟啦!
洪楩听他这么说也期待起来:“好,我们回杭州等你来玩。”
洪楩一心想着要回去把婚事定下的事讲给他小姑姑听,一天都待不下去了,直接拉上谢豆上了当天返还杭州的船。
文哥儿送走两个好朋友,回去哼哧哼哧地写作业。
明代官员其实有一整套完整的考核体系。
像他们京官就是每年走走考核流程并把拿到的等次记录在案,干满九年后翻翻记录觉得没啥问题就给你升一下品秩。
地方官考核起来就更仔细了,基本是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干满六年后还得由巡按御史实地考察并综合以前的考课结果考虑给不给你升官。
乍一看也算是颇有章程。
只是这套考核体系执行到现在,已经跟人口黄册一样是笔糊涂账了,升迁与否更多的还是看你的关系网够不够牢靠。比如你要是和巡按御史有矛盾(或者没给他足够多的好处),又没有和说得上话的座师或同科打点好关系,那你完了,在山沟沟里当一辈子县官吧!
文哥儿琢磨了一下刘健他们的性格,感觉这次哪怕是要变革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毕竟刘健一向是追求稳健的,绝对不会操刀大改。真要把全体官员得罪狠了,他们的工作就不好展开了!
既然大的方向下不了手,文哥儿就稍微把福利体系给完善了一下,顺便悄然将匠户、军户、医户等等“杂流”给纳入进去。
这一点倒是和谢迁不谋而合,只不过谢迁是准备限制上面的大头支出,文哥儿是准备给这些“杂流”争取个表彰位置。
某个人群的社会地位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既然他以后要着重培养这方面的人才,自然得抓紧机会夹带进去。士农工商都是大明百姓,不能只有头尾过上好日子,总得让其他人有别的路子可以出头吧!
文哥儿悉心往自己的作业里夹带完私货,又给谢迁单独写了封信,深入分析每一个岗位对大明的重要性。我们要看到每一个人的付出,争取为各行各业都树立良好榜样,以保证整个社会能稳定而迅速地往前发展!
甭管他大先生能不能听进去,反正写封信又不费事。
文哥儿一鼓作气把给其他人的信都写了,朱厚照也从神机营那边回来了,一脸兴奋地表示新式火器造出了一批样本,数量不多,但试用过程很顺利,几个有幸摸到这些新武器的老兵都对它赞不绝口,认为这新式火器解决了以前的许多不便!
朱厚照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只恨自己不能亲自上手玩。
小先生可是跟他讲过的,他们出来这趟如果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下次一准还有机会再出门玩。可他们要是仗着他父皇不在这边就开始乱来,下次肯定是出不来的了!所以哪怕心痒得不得了,他还是没动手把火器抢过来好好体验一把。
文哥儿见朱厚照一提到舞刀弄枪的事就开始眉飞色舞,只觉这家伙从小就这么好武好战,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效仿朱棣来个御驾亲征。
要是能学成朱棣那样还好,可千万别学成英宗皇帝朱祁镇那样啊!
真要再来一次土木堡之变,大明的家底再厚实都得被他们给败光了。
文哥儿在心里愁了一会,见朱厚照这般兴高采烈,马上趁机开始提起自己忙完手头的事想去杭州一趟。他绝对不是公费回老家玩耍,他是去办正事的!
朱厚照不高兴地道:“这边有许多事要做,你跑去杭州做什么?”
他还想等神机营那边多造些新式火器以后喊上文哥儿一起去看他们实训来着,还有南京皇城的重修分明是文哥儿提出来的,现在他居然想一点都不沾手,拍拍屁股就跑回浙江探亲访友去?
文哥儿道:“这是南京这边的人该干的事,我去掺和做什么?”
江南不比西北,当年他们去西北的时候整个计划都离不开人,没了他们就没旁人能干那些活了。可江南这边人才济济,他们只需要规划个大方向就好,剩下的事他们要是真抢着干说不准还会遭人嫌弃。
咱做事最要紧的就是因地制宜以及“因人而异”。
朱厚照听文哥儿一分析也明白了其中道理,只是疑心文哥儿是不是纯粹想找借口回浙江玩。他想到自己都没去过杭州,马上说道:“那孤也要去!”
文哥儿:“…………”
文哥儿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通,表示重修南京皇城这么要紧的事必须有朱厚照这个太子坐镇。
朱厚照坚决不听,表示事情该交给南京官员干,他这个当太子的不应该掺和。
文哥儿:“…………”
好生耳熟的说辞。
你照搬也不等过几天再搬吗?!
朱厚照似乎也觉得只是照搬不够有说服力,马上开始给文哥儿分析此行的好处来:咱离开几天也能看一看这些人是不是诚心办事,他老待在这里哪里看得出他们是不是在装样子!
所以说,咱去浙江玩耍吧!
文哥儿只觉得脑壳痛,脑壳痛。
你说过江去对面扬州玩还说得过去,毕竟过了江也还算是南直隶的一部分。可你要出了南直隶跑隔壁浙江去,那可就等于直接跨省了,你还记得你是个不能到处乱跑的太子吗?
“过几天再说吧。”
文哥儿也只能先含含糊糊地把事情糊弄过去。
哪怕不准备插手太多也要先把框架搭起来再撒手,可不能让人借机生事或者贪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