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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活着的时候是男是女
一开始,胤禛直接判定为男。
在他看来,女子不可能力敌项羽,更不能博学广识,另外也无法如鱼得水般适应了四阿哥的身体。
接触的时间长了,渐渐有了不同想法。
老鬼对男女的才智能力几近一视同仁,比如认为茉雅琪也能取得与弘晖、弘昐一样的成就,比如认为李氏、宋氏也能被培养成学富五车之才。
这种理所当然的平视对待,是一种习以为常。
说明武拂衣曾经的生活环境,不常有因为性别而区别对待之事,而杰出之辈男女皆有。
如此一来,他推翻了最初的判断。
力拔山兮也好、老谋深算也好,不一定不能是女子。
不过,没再往深了想。
这件事想多了,只能徒增困扰。
老鬼是男鬼,那要承认府里的女眷多了一个夫君,孩子多了一位阿玛,自己的头上有点绿。还要承认自己顶着武氏头衔,嫁给了这个夫君。
老鬼是女鬼,那更加离谱了。要承认自己被女人各种层面上地吊着打,然后还荒唐地嫁给了这个女人。
不论哪一种情况,较真起来都糟心。
胤禛本是事事分明的性子,可不得不逼迫自己在这件事上糊涂些。
脑不想为净。虽然逃避无法解决问题,但是很有用,真就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三年。
眼下,故意模糊的问题又被重新提及。
其实不是武拂衣主动起的头,但谁叫这家伙把话题歪到了选秀年上面。
胤禛心里不得劲,他正儿八经地问今年是什么年,怎么就被答偏了。
像他这样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怎么可能询问选秀与否,肯定是说三年一次的会试
“你怎么了”
武拂衣瞧着胤禛的脸色,恰似乌云乱舞而黑压压一片。自己刚刚有说错什么吗不就是说了今年选秀不进人。
不是今天才决定的。
早在前年,正月闹出了海氏差点害弘晖落水,顺势与康熙说了近些年都不进新人,要专心把四个孩子先养好。
忽然,她灵光一闪。
胤禛脸色有异,该不是从不进新人往深了想,想到四阿哥之后几年都没孩子会被旁人认为不行了。
武拂衣组织语言,劝说“依我看,四个孩子本就是多了,何必去管别人怎么想。外头有风言风语,我能充耳不闻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说着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示意他想开些。
“反正还有隔壁老八垫底。如果真觉得想堵旁人的嘴,那你就以武氏之身假装怀孕再流产。放心吧,你想怎么演,我都配合。”
胤禛
老鬼究竟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是联想了什么诡异内容为什么快进到假孕又流产搞出来了
照理来说,正常人没有前情提要,是听不懂这一番话的来由。
偏偏,胤禛立刻回过味来,弄明白了武拂衣走偏的脑回路。几近一字一顿地冷声强调“爷、没、有、不、行”
“行行行,你最行,是我不行。”
武拂衣颇为宽空大量,不在这种小事上伤人自尊。
她认了又如何。
个人性向,使用着四阿哥的身体,对女子身躯不敢性趣。
哪怕胤禛顶着武氏的身体,又不是真狐狸精转世,不可能把她迷得五迷三道。
胤禛丝毫没被宽慰到,反是一大股郁气在胸口被堵得不上不下。
有心再辨几句,但话到嘴边就哑了。不论讲什么,都不可能让老鬼用他的身体实际操作。
一时间,气氛僵住了。
该说是胤禛单方面僵住了,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才正确。
到头来,不得不承认武拂衣说得对。
四爷府现有的四个孩子足够了,三男一女只要能好好培养长大,以康熙的性子不会对儿子催生。
这点从胤禩身上就能看出来。
尽管老八成亲几年没有孩子,但一开始没有逼着他添人。
后来,康熙直接指了张氏给老八做侧福晋,根本不是催生,而是不满意八福晋手伸得太长。
郭络罗氏插手了政务,更是与索额图行事搅和在一起,这才是真要命的。
康熙应该是没有直接证据,否则绝不是让八阿哥的府里多一个张氏那么简单。
对比来看四阿哥,他有四个孩子的前提下,只要不搞独宠就行。
什么是独宠以康熙、德妃或绝大多数宫里人的思维来定义,四阿哥让武氏有封号,又生好几个孩子才叫做独宠。
对标康熙的做法,他近些年非常宠王嫔。十五、十六、十八阿哥,都是王嫔生的。
宠是一回事,但爱重是另一回事。哪怕王嫔有了三个儿子,儿子们也颇得圣宠,可入宫十三载始终不得正式封号,只是以姓氏相称。
说了一圈,四爷府之后几年没孩子不是问题,最多也就是让人讲四阿哥醉心公务。
至于再往后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过度深谋远虑。
胤禛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他做事并不喜欢得过且过,但有的事深思不得。
对于将来可能遇上哪些问题以及解决之道,将那些猜想与答案深埋于心底。
由他来生孩子之类的,是绝没有想过。
绕了回原点,老鬼活着的时候是男是女,似乎变得毫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吗
有的疑问,自我糊弄压下去一次,可它再度冒头后就很难无视其存在。
这感觉好比皮肤痒,看上去很正常没有虫子叮咬痕迹。可意识到了痒,就想去挠一下,不挠的话是会越来越痒。
胤禛竭力忍耐,脑内与这种“心痒”做着拔河式挣扎。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一言不发就要立刻离开。
这会使用三十六计的上上计。先走为上,眼不见心不烦。至于会试的事情,等到明天说也行。
武拂衣却不干了,一把拽住胤禛,把人给直接按回了椅子上。
“你就学不会好好说话吗是你说有事要谈,结果板着一张脸就离开,耍我玩呢”
这就伸出左手,一根接一根,接连比出三根手指,理直气壮地质问起来。
“我帮你数了,你进门就讲了三句话。我有事和你谈一谈。,今年是什么年,你还记着吧,爷、没、有、不、行。
三句过后,你冷着脸就走。爱新觉罗胤禛,你自己听听,你这是来谈事的态度”
胤禛的走为上计遭遇半路拦截。
面对质问,强撑住没有心虚理亏。他正正经经地来,是武拂衣先把话题给带偏了。
“今年是会试年。我本想来说科举考试里能会发生的变故,我们趁此时机可以做点什么。是你,鬼扯到选秀年上,还说起什么假孕演戏。这种时候,你说怎么谈正事“
胤禛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
不对这视角变成他坐着,必须抬头仰视站着的老鬼。哪管什么礼数,索性生拉硬拽把人给拉回摇椅上坐着。
武拂衣没有拒不配合,但人坐了下来,依旧不认为带偏话题的主要责任在她。明明是胤禛说话不够直接,摆出让旁人自行琢磨的态度。
“如果你一进屋就开门见山,我能想偏”
武拂衣紧接着道,“何况,你板着脸转身就走的起因还没交代清楚。给你个机会,有事往直接了说。”
话赶话至此,胤禛反倒是没法直接问了。
一旦提问「你以前是男是女」,就彻彻底底暴露了他纠结反复的心情。
“是,我的错,不该一言不发就走。”
胤禛甚至不惜低头认错,只为转移话题。
“不浪费时间,说正事。何焯进京之后,与老八似乎走得有些近,至少在酒楼一起吃过三顿饭了。”
武拂衣没有立刻接话,而深深瞧了胤禛一眼,仿佛要看穿他为何而情绪别扭。
胤禛视而不见,自顾自继续道,“何焯与南方文臣的矛盾不可调和。虽然与本次的主考官熊赐履没有直接冲突,但与南党一派的徐乾学、翁叔元的关系极差。”
何焯没考中举人,是他揭发了徐乾学操纵江南乡试考场。
他到底身负才学,辗转到其他地方继续发展,被翁叔元收入府中做了学生。
当时发生了汤斌被问责事件。
汤斌不愿依附明珠,更不想选边站明珠与索额图之斗。多次与明珠党冲突之后,被冠以莫须有的罪行。
翁叔元站队明珠,参与到了非难汤斌之事中。这让何焯再度愤而离去,表示断绝与翁的师生关系。
一而再,再而三,得罪了上官,这事闹得大清的读书人全都知道了。
何焯后来屡试不第的原因是找到了。他本来几乎不可能参加会试,直到去年康熙特赐他举人的身份。
“不同与索额图、明珠出生于满姓大族,熊赐履为首的南党一派多是以科举取士而成。”
胤禛分析道,“汗阿玛启用儒学治天下,对于熊赐履也是给足了信任。哪怕他与索额图交好,却也认为熊赐履方面是君子之交,所以四年前安排熊赐履给太子做老师,教太子仁义之道。”
事情的发展却与康熙的希望背道而驰。
没了索额图,太子抓住与熊赐履的师生关系,全力塑造他在南方文臣中的威信。
对何焯、王灏、蒋廷锡三人,康熙以褒奖他们是大孝子为理由进行了非正常提拔,其实是给作为主考官的熊赐履留了最后一个机会。
如果何焯三人能够上榜为进士,就证明熊赐履等人心中尚有皇帝。一旦三人落榜,熊大学士也是做到头了。
胤禛却不看好熊赐履的选择。
如今索额图已经死了,明珠也早被罢相不再重用,正是南党春风得意的时候。哪怕何焯等人被皇上特批为举人又能怎么样。
南党一群人本就是正式科举出身。别管他们是否先抱团排挤了何焯,反正何焯就不是正儿八经考取乡试功名,那就能名正言顺瞧不起他,以才学不足作为理由不给他通过会试。
别说科举考卷是糊名的,要真想取悦皇帝,总能有办法让何焯等人上榜。是上榜,又不是让他们博得前三名,难度系数没那么大。
“让何焯三人通过会试,在汗阿玛心里早就不是才学匹配与否的问题,而是熊赐履等人是否认可太子应该以孝道为基本操守。”
胤禛说着摇了摇头,上一个让康熙觉得带偏了太子,让胤礽变得不孝的人是索额图。
索额图及其亲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谁能想到半年不到,下一个要被问罪的人又出现了。
胤禛没有闲情为旁人操心,他只想见缝插针,在这场注定不太平的科举之后做点什么。
武拂衣听明白了,“走了索额图一党,再走熊赐履一党。趁此时机,不妨建议皇上组织一个团伙搞点数学、物理研究,搞点发明创造做点实事。
如此一来,下次出海能少些倒霉鬼,不会再一不小心就撞上暴风雨与火山岛。你这想法挺好的。”
大致意思到位。
胤禛听着,却觉得武拂衣的用词扎耳朵。算了,今天不计较被含沙射影,把正事说全了要紧。
“虽然汗阿玛喜欢数理,也乐于阅读西洋学说,但想把它放到朝堂上与儒家相提并论,短期内绝无可能。”
胤禛决定徐徐图之,“不妨先成立一个理学院,挑选部分年轻人来学格物之术。让知识与各种实验充斥他们的生活,也就没了去拉帮结派的空闲。”
也许,康熙也会想着让太子参与其中,企图掰正胤礽的性子。至于有没有效果,那就是走了瞧。
先不用去多想太子会不会做插班生被安排进来。
尽管很多事要考虑太子对康熙的影响,却也不愿事事都以他为主。
理学院的成立初衷,培养一批做实务的人。
这些人必要有一技之长,比如造大船出远洋,或建水利治河道,甚至提高农作物收成等等。所有的目标与讨好储君无关。
要考虑的事选择哪些人成为学生与老师。
或是有一个好办法。
去年搞过读牛顿心得报告。一年过去,不知多少人坚持钻研,多少人又半途而废。不妨组织一场突击测试,选拔出第一批学生与老师。
试卷,也已经准备好了。
胤禛取出袖中一卷纸,“你抽时间看看,要删减或添加点什么。只要三月会试成绩一出,一旦何焯等人落榜,这卷子就能派上用处了。”
“好,会试之前,给你定稿。”
武拂衣将稿卷收好。这次胤禛是有备而来,京城里那些宗室子弟、朝臣们的孩子,哪能想到一场摸底大考在静悄悄地酝酿中。
“那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了。”
胤禛把正事都交代了,没有再逗留。
这次,他神色如常地起身,步伐稳健朝着门口走去。
仿佛一本正经说完政务,就客客气气地再见告辞。把一炷香之前的闹心与别扭情绪,掩饰到从不存在。
胤禛眼瞅着要能伸手推开房门,却听身后飘来一番话。
武拂衣冷不丁开口,“阿四,你给其他人出了这样一大份考卷,那我也考考你。你觉得,我以前是男还是女呢”
嗤
胤禛仿佛背中一箭。
见鬼了,这闹心的问题居然又绕回来了。故意的,老鬼绝对是看穿他的心思了,故意直接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