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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在食堂吃过晚饭，我独自到学校中央的小花园散步。五月的花园里一片春意盎然，夕阳的余辉把叶子浸染成古铜色。我正欣赏这落日前的短暂芳华，一个女生从背后叫住了我。
“孙一凡！”
我回过头，一个瘦小的身躯站在我身后。
“吴落？！”我诧异地睁大了双眼，“你怎么在这？”
吴落还是穿着那件深蓝色连衣裙，背着手站在我面前。她的皮肤依旧黝黑，脸上也依然架着那副红框眼镜：“我来看看你呀。”她轻描淡写地微笑着。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环顾四周。旁边三三两两的学生踱着步，一对情侣坐在长椅上，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正匆匆路过。大家一如常态，就像学校从没发生过这起离奇案件一样。
我有些恍惚，连忙问道：“你不是失踪了吗？这些天你去哪了？你爸妈找你都快急疯了！”
“没事，”她低头扶了一下眼镜，神态自若地说道：“我跟他们联系上了，不用担心。”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停顿了几秒，才缓过神来：“学校知道你回来了吗？怎么我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知道了，刚知道。他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我隐隐感觉哪里不对。“这些天你都去哪了？警察到处找你，整个宿舍都搜遍了。你的手机也一直关机，信号也搜不到。”
“手机换号啦，省得我爸妈找着我。他们不同意我去旅游，可我就想出去玩。所以我背着他们偷偷溜出去了，在好几个城市都逛了一圈。真没想到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听说你也被找去问话了，真不好意思。”她顿了顿，“明晚请你吃饭怎么样？”
“没事，不是什么正式的审讯，就是简单地询问情况。你不是准备考六级么？怎么突然想到去旅游？”
“考试哪有旅游重要？再说六级也不影响毕业。对了，谢谢你的复习资料，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明晚六点在西区餐厅，我请客好不好？”
天色黯淡下来，使吴落的全身罩上一层阴影。我感到她的眼神变得狡撷，不再像小松鼠，而是像狐狸、像鹰，像藏在伪装下随时准备袭击的猛兽。
“不用客气，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对了，我给你的去污笔还好用吗？”
“嗯，挺好用的。我还叫了陈叶她们，明晚一定要来啊。”
她的连衣裙还是那么干净，我甚至能隐约看到她裙角的那道粉笔印。很不对劲。
“我不会去的。我根本没给过你去污笔。”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这句话。
她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冷漠，冷漠到眼神都是空的。而这种表情只持续了一秒，她的嘴角又立刻上扬，似乎在微笑，同时吐出两个字：“谢谢。”
我不明所以，只感到深深地恐惧。已经顾不上其它，我掉头就跑，其间撞到了两个同学也顾不上道歉，一路狂奔回宿舍。
躲在宿舍的被子里，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抖动。吴落那一秒钟的面无表情，在我脑中挥之不去，而随后的微笑更使我不寒而栗。那眼神毫无笑意，眼底是一片深渊，蔓延着无尽的空洞和冰冷，仿佛我再多看一秒就会跌落进去。
“咔！”宿舍门锁猛然转动。“谁？！”我失声尖叫。
随后进门的陈叶被我吓了一跳，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蜷在被子里，从缝隙中露出一道脸，看到是她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快关门！你猜我刚碰见谁了？”
“你前男友？”她一边关门一边问。
“吴落！就在学校的小花园里。”
“什么？”陈叶露出疑惑的笑容。
“吴落啊！吴落！她还穿着那天的连衣裙，说要请我吃饭，还说已经叫上你了。”
“小凡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说得是真的！”我把刚才的事给陈叶讲了一遍，她却只有苦笑：“怎么可能？她去旅游不带行李的吗？而且她是怎么出的宿舍？别告诉我是瞬移。”她坐下抄起一袋零食：“我是很想相信你，不过这段的bug太多了。我可没听说她回来了，更不可能叫我吃饭。所以…”她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果然！我就知道，她根本没联系过你们。她的裙子不可能还有粉笔印，一切都说不通。”我突然来了灵感：“我明白了，她一定是假的，是别人假扮的！”
陈叶没有回应，她表情严肃起来，半响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不过别再说这种话了。”她看着我，眼睛里有些许失望，“我也不会把你的话告诉别人的。”
我明白了，她不相信我。
“你觉得我在博同情吗？用这种装疯卖傻的方式？”
她低头沉默着。
“好吧，没事了。”我转身躺下，之后的一天里我们再没说过话。
往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陈叶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如果连她都不相信，别人的反应就可想而知了。我不想成为大家眼中的小丑，因此只能催眠自己。我尝试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梦，因为整件事都太蹊跷了。可每当想起她最后的微笑的时候，我又清晰地认识到那份恐惧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