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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市井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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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府的人眼中,撒子和麻花兄弟这就是三个废物。大字不识一个也就罢了,听说还是劫道的出身,可除了那个大麻花看着还有些蛮力,剩下撒子和小麻花,估计风大都不敢出门。也不知道皇子养着他们干嘛。吃喝起来倒是一把好手。自打皇妃的烤肉架子搬到偏院,这府里隔三差五的就飘起那股子味道。跟酒气混在一起,简直能把人熏倒。所以,人们偶尔碰到他们时都是绕着走。

    他们三个倒是泰然自若。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跟这府里的人打交道。每日里除了外出闲逛,就是在府里喝酒。自得其乐。皇子收留他们时本也没打算让他们做什么,可这三个人都不愿白吃闲饭,每日里出去闲逛时专门探听各种新闻。三个人各有渠道,出去溜达一圈,几乎就能把朝野上下新近发生的事情听个大概。这对皇子来说可是千金也难买。他看起来贵为皇子,其实却是聋子瞎子,没人会跟他说这些,他也无从打听。皇子以前也有过几个自己人,可不是背叛了他,就是被义王以各种名目逐了出去。他们这三个人之所以能被留下来,跟他们那副形象不无关系。

    这天一早,在府里吃过早饭。撒子就出门了。他出入东府很少走正门,都是从后面的角门偷偷出去,很快就混在人群中找不出来了。

    只见他弓着后背,缩着脖子。虽然还没有入冬,他却依旧把两只手捅在袖筒里面,一晃一晃的走着。眼睛不住的东张西望,看见哪里有人堆就赶紧挤进去,看看是在做什么。听见别人说话,也竖起耳朵上前听听。还不时被人当作是小偷或者是占人便宜的老不正经呵斥两句,他也脖子一梗一梗的悄声回骂。任谁也不会把这么个人跟王府里的随从联系在一起。撒子也因此可以探听到很多正路上打听不到的小道消息。

    别看这小小市井之中,消息却是异常的灵通。那时候娱乐缺乏,上街便是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大人孩子,男人女人,一听说上街,没有不喜欢的。街上代表着好吃的,好玩的,耍把卖艺的,什么都有。便是什么都不买,看一看也是过了眼瘾了,十分的满足。男人们则喜欢去茶楼略作消遣。茶楼就是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各方各面的最新传闻,趣闻轶事,随着人流汇聚在此地,又随着人流发散出去,流向四面八方。

    撒子先来到皇宫,在周围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正要走时,听见宫门前有吵嚷之声,便又折了回来。原来是几个家属来找人的,“……这都一个多月了没见人影儿了,连信儿也没有一个。”

    “我儿子也是!”

    “还有我媳妇儿!”

    “不得吵闹!”守卫皇宫外城的侍卫厉声呵斥道。又问,“他们都在哪个府上做活啊?”

    “太子府。”几个人异口同音的说道。

    “哦,”那侍卫随即说道:“太子府前些时遣散了一批宫人。他们定是被遣散出宫了。”

    “啊?我们怎么没听说啊?”

    “是啊,那我媳妇儿怎地没回家?”

    “我儿子也没回来。”

    几个人一听又吵吵起来。

    “大胆!”侍卫又喝道,“既是遣散出宫,便跟宫里无关!还不速速离去!”

    几个人仍盘桓着不肯离去。被侍卫驱赶着方才怏怏去了。

    撒子初一听太子府,先就竖起了耳朵。待听清后,便也跟着离开了。这宫里也不全是宫人,还会不时的从宫外雇佣一些做粗使伙计的佣人。到期后,或者一些不好好做事的,便会不时被遣散出去。这也是常事。

    回到街上,在各王公大臣府前溜达了一圈,果然也是门庭紧闭。他试着上去敲了敲门,半晌没人回应。看来不止外官,朝臣们也都是闭门谢客,以避是非。

    见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撒子便来到街上最大的一间茶楼。

    这里的“大”指的是地方大,收费却不是很高。换句现在的话说,面对的主要是社会中低收入人群。受众广,生意自然就好了。什么时候来都是人满为患。

    撒子穿过熙攘的人群,滴溜溜的眼睛四下乱转着,来到里面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半天才过来一个伙计招呼道:“客官想要点什么?”

    一边问,一边手脚麻利的把桌上上一个客人用过的茶碗杯盘收拾了下去。

    “一壶花茶,两个麻饼。再要一碟盐水花生。”撒子说着掏出几文钱丢在桌上。

    “好嘞!客官稍等。”伙计腾出一只手来把钱收了,脚不沾地的走了。

    花茶是这里仅比高沫略强一点的茶水,来的客人大多都是点花茶的,既便宜又不至于太寒碜。

    撒子这时才放眼打量起茶楼里的人来。他选这个位置就是为这里能观察到整个茶楼,又不容易被人发现。茶楼里的人三三两两围成一桌,嘴里都不闲着,嗡嗡的说话声响成一片。撒子是老江湖了,一眼望去就能看出哪个有事。有事而来的人和真正喝茶的茶客不一样,一看便知。茶客们喝茶注意力都在茶食点心上,除了吃喝,就是跟旁边的人闲聊,乐在其中又没什么用心。有事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来此本也不是为了喝茶,便是茶碗端到了嘴边,也依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是在打量别人,就是心事重重谁也不理。

    就像撒子这样的便是。

    看来今天这一天又白跑喽!也好!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撒子放松下来,端起茶碗来小口的呷着。别看那些当官的现在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这里却依旧是热热闹闹人满为患。这大概就是作为升斗小民唯一的一点好处吧?不管杀谁打谁,谁坐天下,都碍不着他们喝茶吃饭聊大天儿。前一阵子太子康复和圣上连发三道圣谕处治朝臣,都曾在这里引起不小的震动。可不过三五天,就再听不到这方面的议论了。毕竟跟生计比起来,朝廷大事离得他们太远了。

    这时前头桌上的一个男子神秘的说道:“哎!你们可知道城东义王别府的皇妃乃妖人转世?”

    “早听说了。此事传了有好一阵子了,有谁不知!”

    “此事可是真的?”

    “要说这义王别府最近可真是怪事迭出,听的人都瘆得慌。”

    “就是嘛!我听说住在城东的人夜里都不敢出门!”

    ……

    那男子的语调不高,却刚好被周围的人听见,加上那神秘兮兮的语气,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就在茶楼里激起一片回声。

    撒子乍一听到这义王别府这四个字,差点没将一口茶喷了出来。没想到他这一天打听来打听去,最后打听到的却是自家府里的传闻。当下放下茶碗,凝神细听。倒想知道他能说些什么。

    男子卖足了关子,见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这里,这才得意的一笑,开口说道:“你们只知道这些,哪里知道后来之事。”

    “什么事情?”

    “难道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情?”

    “快讲啊!”

    男子却只顾端起茶壶来摇了摇说道:“这悦来茶楼的茶水怎的越来越少了?一壶茶这还没怎喝呢,这就见底了。”

    旁边有人会意,马上伸手招呼伙计:“再来一壶花茶!不,来壶毛尖。”

    男子这才抹了抹两撇胡子,开口说道:“你这话可说对了。要知道这皇妃刚过门正好一月,便离奇暴毙。听说还是太医院胡太医亲自给诊的死脉。命案一出,一时议论纷纷,那是说什么的都有啊。有说是被害死的,有说是被下毒致死的。就只差让仵作前去验尸了。这还没个了断呢,谁知没出两日,这皇妃就便又活了过来。”

    “这些我们早已知道了,还用你说!”

    “我看你就是故弄玄虚想骗我们的茶喝!”

    “若是你今天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非但这壶茶得自掏腰包,连我们这些人的茶水也得你请客!”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男子不屑的瞥了一眼他们,依旧不疾不徐的说道:“吵什么?!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

    众人忙收声又齐刷刷的盯住他。

    “哎!这才对嘛。”男子这才又说道,“谁知这皇妃醒来之后,心性大变,还举止怪异。人们这才传言说皇妃是神鬼附体。岂知并非如此。那皇妃竟是妖人转世!就跟那祸乱朝纲的苏妲己一般无二。那皇妃离奇暴毙,其实就是被那妖人噬魂夺尸,并附着其上,所以,妖妃才会死而复生。我知你们都不信。那你们可知道,那妖妃醒转过来要吃什么?竟是什么……烤肉!你我世居朝歌,几时听闻过这种吃法?且那肉还未断生,还带着血丝!”

    众人听着又是惊恐,又是恶心。一个个后撤着身子,几乎就要拔脚而走。

    撒子也听得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谣言竟然会传到如此离奇的地步。这皇妃吃烤肉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怎么这个人竟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偷偷地打量着那人,只见他说起话来撇嘴咂舌,眉飞色舞的,也不像是个别有用心的人啊。再看穿着打扮,一袭青布夹袍看着倒是挺新的,领子里头却是空落落的,一看就知道只穿着个空心儿棉袄,里面什么都没有。撒子一天的在街面儿上转悠,这号人物见的多了。为了能出来装装门面,指不定穿的谁的衣服呢。

    那人举手之间,很小心的护着衣袖,生怕蹭到了。更印证了撒子的猜测。就算不是偷的借的,起码也是就只有这一件出门的衣服,所以才会这般小心。这样一个人,是从哪里知道的府里的消息?

    “真是千古奇闻哪!”

    茶楼里一片寂静。半晌,才有一个人开口叹道。

    “竟有这等奇事?”撒子也跟着那人问道,“不知这位仁兄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真有其事?还是只是仁兄杜撰?我家就住在东府附近,怎地从未听说过这等传闻?”

    “是啊!是啊!这也太奇了吧?不会是你瞎编来,骗我们的茶水喝的吧?”

    “就是!我看这位仁兄也不像是在王府里当差的,怎的竟会知道皇妃之事!”

    “便是在王府里当差的,那也不一定能知道的这般详细。侯门一入深似海。那得隔着多少道门才能到皇妃那里呢!岂是你一个小打杂随随便便就能听说的。”

    说话的男子见众人不信,急的咳声叹气的,好容易等到众人话音落了,才冷笑道:“哼!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这东王府迟早要出事。你们就等着瞧吧。”

    撒子听着这话,倏然心惊。正好跑堂的过来,他便装作随意问道:“伙计,这位……”他用下巴指指那人,“是什么人哪?我怎地从未见过?”

    “哎呦大爷!别说你了,我以前也没见过。不定是哪里的臭穷酸呢,跑到这里来装大爷!”跑堂的小二回身看了一眼那人,鄙夷的说道。

    “不会真是王府里当差的吧?”撒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丢给跑堂,“再给我来几样点心。”

    跑堂的一见银子,高兴的眉开眼笑,瞅着撒子说道:“几样点心哪用的了这些!小的这就去柜上给爷换开。”

    “诶!”撒子一摆手,“剩下的就赏你了。这茶楼生意如此红火,你这当伙计的每天指定是吃的五饱六饱的吧?给爷说说,今儿个又得了多少赏钱?”

    “哎呦我的爷!你老也不瞅瞅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跑堂的顿着身子叫屈道,“都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儿使的主!自己吃还嫌肚子大呢,还能给我赏钱?大爷你真是会说笑!就你老刚才问的那位,刚才明明给了我十七文钱,我当时数差了数成了十八文,去柜上交账的时候,掌柜的数出来了,我就又去跟他要,你猜怎么着?他愣说是就给了我十八文!可我收钱的时候明明看见他还要往出摸钱,我说正好,他才收住了。可不是知道的吗?哼!就一文钱也要赖的主,哪个王府眼瞎了会看上他?!话说回来,我来这当伙计也有两年多了,还是头一次碰见爷您这般的阔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