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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一向爱为下人出头,这府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就在做法事期间,还为此跟义王叫板。可那毕竟是她的贴身丫头,都是跟着她嫁过来的,护短也是情有可原。可这李婆子却是一直在挑唆老夫人,说她的坏话的。这,这皇妃也太有些好坏不分了吧?
两府的这些个丫头婆子们,虽有感于皇妃能为一个下人得罪老夫人,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腹诽。
老夫人看着斗鸡似的皇妃,心里也是又气又好笑。便想乘此机会教训教训她,让她也学着治理下人,管理家务。再加之老夫人也是处在老孩儿的阶段,越是看皇妃不服,她越要摆出一副我就是这样的傲慢不驯的姿态来。于是鼻孔朝天道:“她们既是落在我这府里,便由得我处置。有何大惊小怪?倒是你,如此心慈手软,如何能够当得起这一府之主?若是由你来管治,这府里还不得乱了套!”
“可你也不能一下也不给人机会嘛!”皇妃还是据理力争道,“她都说了已经知错了。”
“有些错是不能犯的。你们也别怪我老婆子心狠。这府里老的老,病的病,若是再不拿出一点规矩来,这日后还得了?别说今日只是逐你们出府,便是他日想要你们的小命,也只是我一句话而已。只要你们敢做出那等事来!”老夫人说着一双鹰一般的三角眼掠了那婆子一眼,那婆子一抖,站起身来就向外走。
“哎,你别走啊!你怎么这么胆小啊?她是吓你的你听不出来吗?我就不相信她敢杀人!还没有王法了!”皇妃还想拉着那李婆子。那李婆子福着身直央告:“奴婢谢过皇妃了。皇妃如此宽宏大量,让奴婢真是……奴婢一辈子都会记着皇妃的好,就请皇妃放了老奴吧!”
一边说,一边逃也似的去了。
“哎呀你别怕嘛!你要敢于向黑恶势力抗争,为自己争取权益!”皇妃犹自不甘的在她身后挥着手叫道。
那李婆子一听,跑的更快了。生怕跑得慢了,老夫人当下就要了她的小命儿。
看着李婆子跑远了,皇妃这才回过身,用喷着火的双眸瞪着老夫人,一步一步向她逼近过去。老夫人好整以暇的回看着她。应皇子想上前拉回皇妃,却被老夫人一摆手止住了。她今日成心想要制服这匹小野马。
“你也太没有同情心了吧?”皇妃走到老夫人面前,瞪着她说道,“你没听人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这样把人赶出去,不是断人一家的活路嘛!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老夫人并不和她理论,只是头一歪对旁边的一个婆子说道:“张妈妈,我记得那李婆子还是你荐来的,她家里的情形可是就跟她说的一般?”
那张婆子一直提心吊胆的,虽然她保荐李婆子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但她知道老夫人一向记性好,是不会忘了这事的。现李婆子出事,她生怕老夫人会怪罪在她这个保人身上。闻听老夫人问话,忙上前说道:“李婆子家里确实有个老母,可身子硬朗,还能帮着给人缝补些衣裳,赚些散碎银两补贴家用。她儿子也确未娶亲,可也下过聘礼,就只等择日过门了。”
“那她家里可是像皇妃所说,若没有李婆子做活养家,便是断了一家的活路?”老夫人又问。
“哪里会如此。”张婆子道,“那李婆子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家里四口人,四个人都能做活,家里富裕的很呢。再者说,她虽是被老夫人赶出府的,可老夫人仁厚,只要我们不犯大错,老夫人从不在外面张扬。因此她要是想在别的府里找活还是极容易的。朝歌的这些王公大府还就爱用老夫人调教出来的人呢!”
老夫人听罢,只拿眼睛看着皇妃,意思是如何?听见了吗?
“那,那你也不能动不动就骂人嘛!”皇妃虽然还在强辩,可嘴上的气势已经弱了一大半。
“你呀!如此糊涂,耳根子又软,我怎能放心把这家业交在你手上?”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一顿拐杖道。
“皇妃,还不快跟老夫人认错,说你错了?”奶妈见状,忙在一旁说道。
“哦。”皇妃嘟着嘴说道。皇妃一向知错就改,又听老夫人说的也确实在理,便道,“这回算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该动不动就黑着一张脸凶人嘛。”
“我是谁啊?没大没小!”
老夫人嘴上斥道,心里却对皇妃这样的性格大为喜欢。别看她平时犟的和头牛似的,可一旦你把她说服了,她立马就会变成乖巧小绵羊。老夫人把这也视为识时务的一种表现。老夫人一生阅人无数,她喜欢识时务的人。识时务的人能看得清形势,从而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那些不识时务的人,总觉得自己才是对的,才是为别人好,是国之忠臣,是家之良主。不会变通,不会顺势而为。这是愚。愚不可及。老夫人年轻时曾看过一出戏。戏名儿她忘了,只记得是说一家里有两个媳妇。婆婆为了考校两个人的针线活,就各自给了两个媳妇一方帕子,让她们绣。大媳妇手巧又勤快,拿过帕子就自顾坐在那里绣了起来。二媳妇却手笨又懒,拿着那帕子抓耳挠腮,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看着婆婆正对着大儿媳的绣活频频点头。便眼珠一转,上去又是给婆婆捏肩,又是给婆婆捶背,还把自己的凳子让给婆婆坐。婆婆坐在那里惬意的喝着二媳妇递来的茶水。回头一看大媳妇跟个木头似的只管绣着帕子,对她这个婆婆理也不理。顿生不快。便上去一顿挑刺。把个大媳妇整的一头雾水。最后的结果是二媳妇得意洋洋的陪着婆婆回去歇着了,大媳妇却被婆婆丢来一堆绣活要她来绣。
这便是识时务和不识时务的结果。
身为闺阁之妇,听起来似乎跟识时务这样大的道理不沾边。其实非也。识时务说穿了就是知进退,会来事。这不管在哪里都是用得着的。
却说应皇子正要让皇妃叫老夫人,却见奶妈在那边直给他使眼色,这才想起奶妈先前安顿的,忙小声提醒皇妃道。“冰儿,叫奶奶。”
“我才不要叫她奶奶呢!凶巴巴的!”皇妃又是委屈又是哀怨的瞅着老夫人说道。
“冰儿!不可如此对老夫人说话。”应皇子拉过皇妃来说道。“老夫人这是在给你教治家的道理。还不谢过老夫人。”
“罢了。”老夫人道,“强扭的瓜不甜。她既是不愿,就由他去吧。”
说罢轻叹一声,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皇妃看着这一幕,大生恻隐之心,忙上前一步说道:“谁说不愿意了?你也得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嘛!”
老夫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皇妃。那眼神似有期待,似有不敢相信。
皇妃一时冲动,脱口就叫了出来:“奶奶!”
老夫人却是得意的一笑,转身就走。步履矫健的跟刚才的虚弱判若两人。
“诶!你使诈!”皇妃大声叫道。
“我怎地诈你了?”老夫人边走边回头说道。“我有说过什么吗?”
皇妃恨恨的一跺脚,可看着老夫人脚下不稳,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心,看着脚下!”
“我当……”老夫人想说我当然要小心了,说着脚下一个趔趄,不敢再大意,嘴上却嘀咕道“我七老八十的人了,连走路都不会还用你来教啊?”
“你别耍帅了好不好,扶着些奶妈!”
皇妃在身后又叫。
“这也用你管啊?”老夫人还是嘀咕着,手却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奶妈的胳膊上。
奶妈心里暗笑。说道:“皇妃这孩子。还说老夫人凶巴巴的,她这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是这般声气。”
“好话人人会讲。可背后藏着的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就难说喽。”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角门,老夫人略歇了口气,才抬起腿来,迈过门阶。奶妈看着老夫人像是颇为吃力,忙把一只手搀到老夫人腋下,扶着她。嘴上道:“都是皇妃不懂事,让老夫人跟着操心了。只是这皇妃也是打小被老爷子惯坏了,没大没小的。若是论起心眼儿,却并不坏。”
“我若是连个心眼好坏也看不出来,那这辈子真算白活了。”老夫人只是说道。
就在这时,朝歌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竟然真如赵承志所言,太子康复了。非但如此,太子竟然还临朝了,在满朝文武面前亮了个相。太子临朝那天,义王也在朝堂之上。义王曾再三叮嘱应皇子,让他不管听到或者见到什么,都只要相信一点,那就是太子已然亡故。可看着太子坐着黑色的沉木座椅,被人缓缓推到圣上的龙椅旁边,他一时竟也有些恍惚。他死死的盯着金銮殿上的太子,全然忘了一切。好一会儿,才猛醒过来,随着百官三呼万岁,匍匐在地。
还真的是太子。
起码相貌是。虽然面色苍白,身体孱弱,但相貌是不错的。太子是皇长子,头胎受孕,广纳父母之灵秀。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吸收了父母的长处。所以,太子长的既像圣上,又像昭皇后。只因重要的部位,眼眉,脸型,像昭皇后,所以看起来更像是昭皇后一些。连气质也如昭皇后般温雅,平和。坐在沉木座椅上的人相貌不差,只是看起来有些局促,眼神躲闪着,偶一跟人相触,便像惊飞的小鸟似的倏然闪开。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大病过一回的人,气血亏虚,胆气不足。加之久别朝堂,一时回来,有些情怯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义王总也不肯相信,控制不住的总想去端详太子。只因知道圣上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静静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所以才强自压抑住了。
殿下响起了一阵嗡嗡声。朝臣们无不是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要知道,太子久未露面,他们也都以为太子早已不在人世了。谁能想到这突然之间就又出现在面前。
圣上扫视着殿下群臣,一一看着他们面上的表情,好半天才出声道:“……真乃神佛庇佑,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竟让我堃儿沉疴得愈,日渐康复。”圣上说着几乎流下泪来。略顿了顿才又说道,“此也是天佑苍生,让我大英朝得有明主,让我英朝百姓能够世代安居安享太平。因此朕决定,大赦天下,让天下苍生普沐天恩。”
“圣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又是一阵山呼。
“堃儿,你久未见众臣工,可有何话要说?”圣上转身对太子问道。
太子仓皇的扫了一眼殿下群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咳了两声才道:“孩……”可刚一张口,就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孩?义王敏锐的捕捉到了太子说出口的这个字。难道太子想要说的是孩儿?这可不对啊,要知道太子地位特殊,既是君也是臣。在天下臣民面前是君。储君。可在圣上面前却是臣。当然也是圣上的儿子,可是这是在朝堂之上,自然是要以臣子自居的,岂可如此轻率。更何况,太子在圣上面前一向都是自称儿臣的。
“罢了罢了!”圣上心疼的看着太子,“不急于这一时。今日只是让你出来和众臣工见个面。你要好生将养身子,早日重返朝堂。”
太子虽只是匆匆露了一面,可在朝野上下却引起了极大的震动。那些依附于各皇子党的,不得不重新考虑起立场问题来。原本打算群雄逐鹿的,见太子已然康复,也不得不放弃了原来的打算。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是真的康复了,这些人有很多都是从小看着太子长大的,如今活生生的人就坐在那里,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就连义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原本以为太子是必死无疑了,谁能想到,沉木座椅是真的为太子而造。一时竟把再三叮嘱应皇子的话完全丢在脑后。这一日下朝,连朝服也没有换,就匆匆上轿,去往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