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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大至高神已回归七位。
神域之上, 神国穹顶,众神的议庭巍然矗立。光芒笼罩,熠熠生辉, 比黄金更动人, 比星辰更璀璨, 已然可以重新窥见万年前最鼎盛的辉煌。
荒芜的大地在神明的力量下重生, 新发的绿芽铺遍山野, 焕发出勃勃生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沉寂的世界迎来了升起的日轮。
“您不上去看看吗?”一只路过的毛茸茸的飞鸟落在树梢, 歪头看向站在花丛中的赫辛,亲昵地啾啾起来。
这种思维发展程度不高的小动物最是纯粹, 它们不会诚惶诚恐、瞻前顾后,可以仅凭一腔冲动, 就飞上来亲吻神明的指尖。
赫辛将视线从天穹的众神议庭上移开,摇了摇头, “还不是时候。”
飞鸟小小的脑袋一歪,承担不起过高的思考量, 啾了一声。
赫辛微微一笑,“只剩下最后两位了, 等到所有神聚齐的时候,就是众神议庭重启的时候。”
飞鸟掰着爪子数了数, 懵懵懂懂的,“快了吗?”
赫辛点了点头, 心情很好的样子,“快了哦。”
毕竟最后的两个至高神——一个是世界衍化的记录者,一个是无法确定其是否还具备人格的工具人。若论神职,则一为“衍化之神”, 一为“命运之神”。
赫辛点开了只有自己能够看见的系统面板。
只剩下两个神明也没什么挑选的空间。但是“命运之神”的角色设定无疑更加轻松,奈何天不遂人愿!他抽出了一个大宝贝!
在充满仪式感的金色光芒散去后,流光熠熠的卡牌上出现了一位右侧缀着白羽耳饰、戴着兜帽的青年。
他就像是西幻传说里走出高塔的法师。墨蓝色的衣袍折射出星辰般的点点星芒,连体的兜帽下,几缕白发从两鬓垂落,柔顺地拂过修长优美的脖颈。
卡面上的神明正站在一座残破的城墙顶端,遥望着地平线上升腾的硝烟。半仰的姿势使兜帽顺势滑落些许,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容。
画面中天地昏暗,唯独他所在的地方从天穹投落一束光。然而这仿若救世主的神明却容色沉静,眸光凝视着天际俯冲而来的一抹暗色。
看清了卡面的赫辛:“……”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了第八张角色卡——衍化之神。角色已收录,点击可查看详情。”
赫辛:“……啧。”
又是一个麻烦的角色。
他一边想着,一边点开了角色卡自带的系统介绍,比对着与预想中一般无二的情报——
[神明之间的战争有时不可避免,往往发生在世间出现重大变故的时候。例如纷争、混乱、权力、掠夺、复仇……——掌管着这些神职的神明与人世息息相关,就像人们无法确认是纷争之神导致了纷争,还是他们的纷争引来了纷争之神——这是个相互作用、相互催生的无解命题。]
[尤其是当文明更迭、新旧纪元交错的时候,冲突会爆发得尤为激烈,众神也不例外。]
[……]
后面又有一长串叙述。听起来好像神神叨叨的,然而简而言之就是——每当有不可避免的神战开始以后,上位神明怕下面的人打嗨了,于是叫了两个能够镇住场子的统帅,各自率领一边,从旗鼓相当到分出胜负,叫大家都心服口服,最终安生下来。
而这两个作为“统帅”的人选就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首先“能够镇住所有人”这一点,基本就删掉了99%的神明。要知道神战有大有小,大型神战中参战的甚至有不少二级神,能够遏制住这种程度的神明的,可不就只剩下至高神了!
然而至高神里还得人家愿意,像冥王这样“活的不管”,谁还敢强迫他出马,怕不是想去冥河喂凶魂?
除此以外太过破坏战力平衡性的军神不适合,深渊三兄弟对神战不感兴趣……这般劳心劳力地删选下来,竟还真叫众神发现了一位最合适的!
没错,就是赫辛的这张“衍化之神”。
“作为执掌有‘变化’之力的至高神,人们在一筹莫展、不得寸进的时候常常会呼唤他的名字,希冀柳暗花明。”
“他的力量可以涵盖这样的小事,但往大了说,同时也包括了文明的更迭、纪元的变化。传说他掌管着一座巨大的书库,里面记录着世间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件变化,与命运之神姑且算是同事关系。”
“但这并不是他被选为‘神战统帅之一’的最主要原因,最主要的一点在于,他还有一位可以作为对手方统帅的、旗鼓相当的对手,名为‘演化之神’。”
这位“演化之神(生物的变化)”是衍化之神(事件的变化)的半身,看神职就应该可以看出来。
他们同时诞生,从出生起就在一起。后面跟“农神、荒神”一样二选一当至高神,农神荒神好歹还正正经经(?)地比了一场,他们两干脆直接抽签决定的。
赫辛半靠着坐在一颗茂密的树下,先前的小飞鸟啾啾地落下来与他一起乘凉,懵懂地听着神明用好听的声音兀自絮语。
系统面板上的角色卡被赫辛缓缓划过,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画面上那抹从天而降的暗色上——赫辛知道这一幕就是衍化之神所统御的第一场神战的决战时刻。
那大约是往上数四五个纪元的白银纪元。被赋予了当时最高权力的国度首都白银圣城,由于外部不满皇族的统治,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叛乱。
就凭这场战争将决定白银纪元是否终结这一点,众神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是地上的白银纪元生物在战斗,天上的众神也在战斗。两边战场同步进行,尤为激烈。纷争之神驾着车轰隆隆地碾压过战场,复仇女神点燃熊熊的火焰,焚毁大地上高举的旗帜。
当时衍化之神是代表“白银纪元将继续延续”那一边,于是自然而然的,如同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演化之神便代表了“白银纪元会结束,新的纪元会开启”那一边——没人知道,这个结果其实是这两位私底下抽签决定的。
然后,就像冥冥之中的、命运的力量一样,众神的战况竟与地上的战况一致,白银皇族渐渐露出了颓势。
彼时赫辛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周围来来去去的将士并不曾望见他,以及天上交锋的众神。
这一切是因为众神特意隐去了身形,否则这群人类望见了他们中的哪一个,恐怕都要被生生吓死。诸神虽然对这场人世的叛乱各执己见,却对这样的降维碾压不感兴趣,神明的对手只有同为神明才够资格。
赫辛看见地上的反叛军中有一人潜行到前方一个隐蔽的角落,冲着高墙上御驾亲征的中年国王举起了涂抹了毒药的弓箭。神明卓越的耳力,让他清晰听见了弓弦被绷紧到极致的声音,而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国王还一无所知。
他自然可以提醒,但他没有这么做。神明的对手只是神明——
也就是这同一时刻,赫辛缓缓抬头,若有所觉地望向了天际俯冲而下的那抹暗芒。
在大地之上的人类眼中,他们只察觉到了天光这一瞬的陡然黯淡。
就像复仇女神持续的尖啸化为飓风,他们惊疑不定地在如刀似的风中抬头,只能够看见阴沉的云层中时不时亮彻一片的滚滚雷光,却不知晓每一道雷光都代表着一位驱赶座驾的神明刚巧呼啸而过他们的头顶。
“杀——!”
对阵的人类两军号声一片。
而赫辛只看着那道飞速坠向大地的身影——那个人在半空中向他举起了弓箭。
那人手腕发力的声音,与地上那名暗杀者的弓弦绷紧声趋于重叠。在可见的战场与不可见的战场上,两场刺杀同时进行。
诚然,只要他们两个统帅中的任何一个“阵亡(失败)”,那这场神战就有结果了。
“搞个刺杀还这么明目张胆……”他微微眯起眸子,随后倏而睁开,眉梢一挑,“不像话!”
对方那破空的声响就像是暗夜中的一盏明灯一样,显眼得不能在显眼,分明就是故意让他发现。
——这人还是一样爱招惹他!
自觉受到挑衅的赫辛一抬手,无数金色的文字从他的周身浮现,组成的阵法中隐隐有无数图书飞速地翻过一页又一页——那是衍化之神掌管的书库,被收录进那里的图书记录着世间大大小小的事件,已然升华成一种强大奇异的圣物,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然而这蕴藏着无与伦比力量的书页也只是衍化之神攻击自带的特效,作为至高神他远不需要这些外物。
如同他瞳色一般湛蓝的光束从天空中浮现的阵纹中激射而出,四面八方地攻向那位“暗杀者”。
同一时间,对方松开了箭矢。
反叛军中的刺客的那一箭,正中国王的心口。而对方的这一箭,却被赫辛抬手挥落。
“国王陛下——!”人类中响起了尖叫声,无数人涌向了城墙,奔向那位缓缓倒下的国王。
天上交战正酣的众神也惊了一下,视线一同集中了过来。但他们急的不是国王,而是赫辛。
“您无事吧!?”一名离得最近的二级从神就要下来,却被赫辛摆手制止了。
对于赫辛来说,他能够察觉到这一箭,那是因为他对对方的气息太熟悉了,不过要这群从神做到却很难。毕竟对方是与他同等强度的神明,这份差距犹如天蛰。
“白银国王已死,看来白银纪元确实要走到头了。”赫辛的语气说不上遗憾,更像是宣告。
他俯身捡起那支箭矢,反复确认了一下,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支凡品,与战场上随处可见的箭并无不同——用没有加护的、普通的一支箭对付他?
赫辛拿着箭缓缓直起身,四下扫射,才发现视野中已然失去了那道坠落的暗芒。他给了悬停在半空的从神一个眼神,“人呢?”
从神懵逼地摇了摇头,“您都找不着,我更不可能察觉到啊……”
赫辛想了想也是。他一吹眼帘,扫过下方一片狼藉的战场,掠过无数失声尖叫的人群,过滤掉此起彼伏的兵刃交接的厮杀……数秒后,他霍然一抬眸,看也不看地将手中的箭头刺向了自己的左后方。
忽而的风掀起,染上了星云色彩的墨蓝衣袍烈烈舞动,抽打过骤然现身之人的腰际。
那人咧了咧嘴,“我在地上随手捡的弓箭,恐怕蹭不破神的一块皮……嘶——!”
他的痛呼化解在了轻轻的抽气声里。
赫辛将戳进他身体的箭头拔出来,箭头上不同于最开始的盈盈蓝光,昭示着神明刚刚予以了它加护,“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那人皱眉,“下手这么狠?”
赫辛冷笑,“敢不敢把衣服掀起来,看看伤口还在吗。”估计箭头拔出来的前一秒,就已经愈合得半点不见了。
那人嗅着鼻尖的血腥气,突然反手抓住了赫辛的衣角,不等赫辛疑问,就直接拽着人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自下而上狂涌的风吹乱了赫辛的发丝,半空中悬停的从神也在他的视野中逐渐远去,赫辛能够看见对方脸上与他如出一辙的懵逼。
赫辛:“……好玩吗?”
那人:“还挺刺激。”
最后是对方先落地,赫辛调转身形一脚踹在对方的腿上。然而这人就像一头矫健悍勇的猎豹,每一分肌理都蕴藏着坚不可摧的力量,让他依稀以为自己踢到了一块石头。
赫辛:“……”
大约是看出了他的脸色不太妙了,对方转头从土里刨出起了一面残缺的旗帜——那是白银之国的旗帜,象征着这座永恒矗立的王国,代表着这里延续千年的荣光……当然,到今天为止。
赫辛这时才发现,地上的战争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视野范围内几乎已经看不见白银之国的士兵,曾经辉煌纯洁的盔甲染上了血污,掩埋在这段的枪盾下,竟然一时找不到痕迹了。
诚然,作为工具人旁观了这场战斗的赫辛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实感,然而一个国度的逝去——尤其是他在神战中还是代表“将这个国度延续”的一方,此刻不免心情复杂。
而他的对手已经收拾好了那面旗帜,将它牢牢地插进了地里。
然后,那人引着他的手握上了旗杆,隔着这面旗帜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就是我不想看见的事了。”那人轻轻叹息,总是不正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隐秘的心疼和无奈。
“众神的战斗关我们这些记录者和观测者什么事,非要弄这一出,把你拖下水……”他低声地絮叨着,随后郑重低头,凑过来,吐息吹动赫辛的白羽耳饰,轻声道,“好了好了,已经结束了,以后他们怎么叫我们都不理他们,就待在书库里……你别难过。”
赫辛心中一动,嘴上却道:“你在哄小孩子呢?”
那人一愣,随即低笑起来,“欸,这样说也没错,你可不就是小孩子……”
赫辛面无表情地陈述,“别忘了,我们一起诞生的,我跟你一样大。”
那人挑眉,“我指的不是这方面。”
赫辛抬手揪住了对方的耳饰——他右耳挂着一片白羽,对方则是左耳挂着一片黑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身的关系,他们的服化道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对称。
“那是哪方面?”
“比如,你现在揪我耳朵的幼稚行为?”
“我看你耳朵不想要了。”
“……你刚刚幻听了,其实我什么也没说。”
赫辛“呵呵”表示,你猜我信不信。他撒手转头就走。神战接近尾声,还有很多需要他收尾的地方,没时间继续在这里絮叨了。
那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原地站了一会儿,忽而扬眉一笑——嗯……这下心情看起来是好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