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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明回到了沧阳县,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抱负,为了自己制订的目标,他只能回到沧阳县来,那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了解它,熟悉它,不需要重新去认识它,这会使他在实现自己抱负的路程中,少走很多的弯路。
康明的母亲是北方人,他的外表沿袭了母系的遗传,看上去有着北方人豪气和耿直,父系祖祖辈辈都生长在沧阳县,父系中所有的亲戚都在沧阳县,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亲戚是康明可以依靠的、可以利用的力量,准确地说,没有一个亲戚可以成为他实现自己抱负的靠山,唯一可以借重是,是他的伯父。
康明的父亲三兄弟,上有一个伯父,下有一个三叔。
伯父康永福已经48岁了,过了中年后发了福,去年还查出有高血压,就把酒戒了。他是一个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老干部,在沧阳县人事局工作了近30年,论资排辈捞了个副股级干部的待遇。其实那也说不上是什么待遇,长不了工资,也得不到更多的福利,这样的年龄提拔也不太可能了,只不过在退休的时候,能扶正个正股级的称号,一个虚荣罢了。伯父生有两女,大女儿已经结婚,两口子都在一个集体企业上班,效益不怎么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二女儿待业在家,好不容易集了点资,开了一家杂货店,但由于租不起好的店面,而惨淡经营着。
三叔康永强,生于解放前夕,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早期在居民会办的小企业中做点事,那企业办不下去了,又失业在家,现在在一个与曾经是康明家邻居的黄老板那里守大门,也就勉强渡日了。三叔也生有一女,年方十六,在市三中读高一,成绩不怎么好,却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一个美人的坯子。
父亲康永贵,那算是个有一技之长的工人了,在县机械厂的车床前站了20多年,除了挡车,其它什么事也没干过,也带过不少徒弟,现在是个个徒弟都比他混得好,可想而知他的为人处世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母亲刘卫红,文革时随红卫兵大流串联时从北方来到了沧阳县,进驻了居民会的文革小组,在机械厂居点的时候结识了康永贵,两年后结了婚。可由于她不是本地人,风风烈烈的大串联活动结束后,就与三叔康永强一道在居民会办的纸袋厂上班,纸袋厂办不下去了,没了工作的刘卫红就时不时的摆点小地摊,卖点内衣袜子之类的小玩艺儿,也捞点柴米油盐钱。
康明还有一个姐姐,二十五岁,与伯父家的小女一起开杂贷店,姐夫不肖于一个小店面生意,就走南撞北地与别人做起了皮包买卖,在家的日子不多,进家的钱也不多,算是勉强度日。
所以,能够帮得到康明的,就只有伯父康永福。
康明找到伯父的时候,伯父那张老脸阴沉了半天,却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出来。
康明是康氏三家的独苗,是康家的希望,康明考上大学那年,康氏举家全集中在康明家,欢庆了三天三夜,七嘴八舌地为康明计划未来,憧憬着康家的兴旺。可是,四年过去了,康明大学毕业了,也算是学业有成了,但他却又回来了,回来让这个一辈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伯父找工作。可以想像,伯父那阴沉的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出了伯父的家,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康明的心也变得忧闷起来。他知道,这第一步一定要走好,走不好第一步,以后付出的努力将会更大,时间也会拉得更长,而康明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磨,他的那个计划不允许他浪费时间,如果三十岁之前不能拿下最基本的科级,那他的计划就会落空,他的抱负、他的理想就会付之东流。
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在了康明身边,车上下来了一位个子不高,却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人一下车,就把康明叫住了:“是明明吗?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黄叔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黄叔是曾经与康明家邻居的黄启亮,原来在市轻工业局工作,八五年下海置办矿产业发了大财,现在是启明矿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已经是身价上千万元的大富豪。黄启亮一直对康明非常看重,康明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对康明的父亲说:这孩子思维敏捷、富有开拓精神,成绩也相当好,好好培养,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他有一个儿子,一直成绩不好,就将儿子交到康明手里,说:好好带着我们家凯凯,带到他高中毕业了,黄叔一定好好谢你。从此,康明身边就多了个比他小半岁的跟屁虫。也是缘分所至,那黄凯从小就对他父亲有逆反心里,黄启亮不管说什么,他都回个不字,不管对与不对,也不管是不是对他有好处,包括对他的关心、爱护,都不接受。可对康明,却是百依百顺,从不违拗。上高中的时候,凯凯没考进市一中,黄启亮花了不少钱将他搞到与康明一个班,所以康明与凯凯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那可不是一般的青梅竹马的交情。
“大学毕业了啊,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
“呵呵,那好啊,到我公司里来,我保证不出五年,至少给你个副总经理的位子,做好了,再升你做总经理。”
“我……,”这可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启明公司不大不小,也有上千万的资产,在这样的公司担任总经理,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并且有董事长罩着,经济上也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五年时间就能混到这个位子,那可是大多数大学毕业生的梦想,但康明有自己的抱负,不是一个小企业副总经理或总经理可以动摇的:“谢谢黄叔,我还是先看看吧。”
“哦,好,好,你是个有理想的青年,黄叔知道你有大志在胸,也不勉强你。但如果不如意,黄叔随时欢迎你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的发展前景还是非常看好的。有空来玩,我有急事,先走了。”
康明目送黑轿车远去,心里有点失落。他想,要是没有那个失恋,没有湘芸给自己的那一次刺激,没有那个激发出来的理想和抱负,他一定愿意到黄叔的公司里去。
第二天,康明再次进了伯父家,康永福只看了他一眼,就赶紧将眼睛避开了。由于无计可施,康永福烦躁地在家里转来转去,满脸写的是苦大仇深。康明是康家唯一的男丁,一直以来他都溺爱着这个侄子,看得比自己的女儿还重,现在侄儿大学毕业了,总不能让他没有一个安身的地方。为了这个唯一的侄子,最终他只好下定了决心,拉下了老脸,提了两瓶好酒,携了一条好烟,走进了那个与他还算有点交情的人事局副局长程坤的家,做下了他一辈子从来没有开过口的求情。
于是,康明被安排在文化局。
这可是人家给了康永福好大的面子,按照那程坤的话说:康永福同志为国家勤勤恳恳工作了一辈子了,从来没有为自己谋过一丁点额外的利益,现在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又不是什么违反政策的事,我们应该考虑他的实际情况,给予适当的照顾,别寒了一个老实人的心。
康永福得到这个答复的时候,千恩万谢地向那副局长躹了一躬,欢天喜地地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康明。
而康明一听,并没有露出半点欣慰之色,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文化局?好象与我的专业不太对口。”
一听这口气,康永福那张老脸就挂不住了,虎着脸说:“你什么意思?能安排到县城里,那可是人家看在我多年辛劳工作的份上,才给了这天大的面子,你看看分到县里的大学生,有几个是留在城里的?又有谁进了政府机关?这事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就陪你去报到。”
看着伯父生气的脸,康明不敢违拗,连忙就道:“好,好,报到。伯伯,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我想看一看人事档案。主要是……”
“不行!”
康永福没弄明白侄儿要看人事档案做什么,但人事档案是机密文件,让一个不相干的人看人事档案,那是违反管理制度的,是泄露国家机密的行为,说重一点,那可是犯罪!所以,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我只要那些处级干部的履历,包括那些调走了的、升迁了的,而且只看他们的工作经历,决不看其他的东西,也绝不泄密。”
看那些履历有什么用?康永福想不出理由,但他知道这孩子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许他想从那中间找一个靠山也不一定。这孩子能这么想,这么做,以后混得一定比我好,一定有出息。想是这么想,可让他去看档案,那绝对不行,虽然说自己也正好管着人事档案,要让侄儿看人事档案,那是很容易的事,可原则就是原则,制度就是制度,来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他沉下了脸,说:“你想干什么?不管你想干什么,这事绝对不行。”
康永福没有满足侄儿的要求,但也不是一点也不帮侄儿,他首先自己将那些人的履历看了一遍,再将他们的工作经历列成了一个表,象做贼一样的将那几张纸带出了档案室,交到康明的手里。
接过那几张表,康明真想抱着伯父亲吻一下。
他很快就统计出了一个概率数字:这十年以来,在沧阳县产生的十七位处级以上的干部中,有九人来自乡镇,只有五人来自市直机关和县直机关,还有三人来自企、事业单位和其他单位。康明想了想,这来自市直机关和其他单位的人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特殊原因上去的,而自己不太可能有那种特殊原因。
到乡镇去!
康明已经找到了自己应该去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