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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切为了“肾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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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明漫无目的地走在清源的街道上,低着头,不知道身在何处,满脑子全是史玉香。沧阳龙头山别墅的神秘相处,文沧十字路口的*迫相约,兴南上任路上的强行搭车,别院里一同品尝米师傅的小笼汤包,次次不过十秒被撂倒的摔跤,泔水煤矿的牵手,一品香茶馆的夜话,暮云温泉半云寺的赛诗,尤其是,遇难在矿井里那七天七夜的一幕一幕,让史玉香这个很有特质的女人,一下子在康明心中鲜活起来,占居了他整个心房,怎么也挥之不去。

    溶溶夜色之下,路灯将康明的影子拉长了又缩短,缩短了又拉长,两边的梧桐树伸展着它们的枝叶,在偷偷发笑,笑世间忙忙碌碌的人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辛辛苦苦地追求着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来去匆匆的人们,走东串西,步履悠闲,开始了他们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只有康明,茫然地走在街道上,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归宿。

    一辆黑色的轿车稍稍开过来,拦在康明的面前,走下几个人,截住了康明的脚步,亮出了他们的工作证。一个工作证上写着省纪检会——吴涛的中年人开口问话:“你是兴南县的康明吗?”

    “是。”康明点头回答。

    “我们找你有点事核实一下,请你跟我们走!”

    来得这么快?这才过去了几十分钟?是的,只要一个电话,为他卖命的人,会感到是一种荣耀。康明无奈地摇摇头,再没说半个字,钻进了轿车。由于心中无事,坐在这辆让人惶恐的车上,康明想冷笑,但他笑不起来,那个人,可是史玉香的父亲啊!

    惹什么人不好,去惹这么个大有来历的女人,活该自己倒霉!

    可是,史玉香在他心中,依然是那么活泼可爱,她的一言一行,她的音容笑貌,她俏皮的眉眼、生气的嘴唇,总是在康明脑子里萦绕。还相约下辈子,下下辈子,这辈子还没开始呢,就这么结束了?

    这样的行动,当然不会是史玉香的意思,在小院里他看史玉香那一眼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心里装着他,向着他,还为他受了不少的委屈。是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谋划了这一切。

    康明知道,他真正要面对的,不是车上这些人,而是提审自己的那些高级审讯员,他们只是承担着将自己扣起来的任务,所以没必要在他们面前抱什么冤,诉什么苦。康明有过被双规的经历,他曾经下过决心,再也不来“享受”这种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了,可是,命运天注定,半点不由人,你不去找祸,祸会来找你啊!

    不过,这是在省城,省城当然应该有省城的素质,大约那些身体上的摧残,应该不会有了吧。可不能掉以轻心,省城,应该有更高级的精神折磨法等着自己,他们不查个水落石出,是决不会放手的,要知道,委托他们来查自己的,可不是一般的人,他的能量,就远非沧阳那几个芝麻绿豆官可比了。

    康明本就无事,当然就无事可招,就算“屈打成招”,也招不到人家要的点子上,然而正是这无事可招,会让这种审讯无休止的进行下去,未来的几日几夜,恐怕是别想睡觉了,除非……

    现在摆在康明面前的有两种结果,一是匡存义老爷子醒了,自己很快就会没事的,他坚信老爷子是认错了人,只要他能开口说话,就能明了事情的真相,再通过时间、地点、事件性质和动机推论,应该可以将自己排除在外;可要是他一直不醒,甚至从此长眠了,那就是死无对证,成了无关公案。

    冤假错案,不管在任何时期、任何国度、任何制度下,都可能发生,有些在几年、几十年后能够得到平反昭雪,而有些,却是从此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自己这一宗呢?唉!

    所以康明打定注意,闭口不言,等待老爷子醒来,如果他不醒,那就准备把牢底坐穿吧。康明被双规过,那些事都没有明确结论,而这一次,恐怕会新账老账一起算,查出你一丁点的事,也不会将你放出去。莫须有可以至人于死地,康明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前途命运,会系在一个病情垂危的老人身上!

    康明被带到一栋大楼里,这显然是省纪检会的办公大楼,夜幕之下只感到主楼的庄严肃穆,看不清周围细节和周围环境。康明感到自己的估计是对的,毕竟现在有点身份,他们也没有太让自己难堪,将自己送进看守所里。

    电梯上升到了18楼,这本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却因为仪表板上显示的是顶楼,又有点“到头了”的味道。康明不信鬼神,但在无依无靠、举棋不定的时候,信一点也能找一些心里安慰,但现在康明什么预示也没有得到。

    走过了一道长长的走廊,直到最里端那个死角上,才算是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间办公室,装修的比较庄重华实,咖啡色隐花落地窗帘,木纹墙脚,中央横向摆着一张办公桌,几条方凳,整齐地傍在办公桌的两边,桌上一架塑料笔筒,笔筒里放着几支销好的铅笔,旁边是一叠信笺,进门的墙脚下,铺了一张临时安放的木板床,白色的褥子白色的被,很干净,除此以外,别无它物。

    不象龙头山对次双规,首先将在撂在那里一日一夜,无人问津,让你在惶惶中渡过心惊胆颤的二十四小时。这一次,审讯很快就开始了,这是康明早就预料到的,他们急于弄清事实,是为了治老爷子的病,这一点康明能够理解。

    主审官是一位长脸的大汉,看康明的时候脸拉得更长了,大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好象康明祖孙三代都欠了他的钱。康明想,不知道这张脸笑起来会不会更难看,可能他根本就不会笑,因为他那张大嘴巴两角上扬的时候,可能会吓人的,以为碰见了倒霉神白无常。

    “你叫什么?”果然,他的声音也很粗重。

    “康明。”

    “知道我们为什么将你带到这里来吗?”

    康明摇摇头,马上感到在这种场合应该正式回答问题,才又补了一句:“不知道。”

    “来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回答的,但最后一个个都痛哭流涕,锤胸蹬足地请求组织宽大处理。不过,我知道你是绅士,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我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那让人厌恶得只想呕吐。”语气象是很平静,但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射击锐利的光芒。

    原本以为最少应该来个上得了台面的、有一定职位的人审理自己,现在看来他不是。他没有介绍自己,康明感到有点失望,这说明自己的地位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可,或者他们准备采用一些不是对付有一定地位人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这也难怪,特殊的情况,当然会用特殊的对策,他们要做的审讯,是在谋个人“特别指示”下进行的非正规审讯,怎么会让你“享受领导干部”的待遇?

    既然你也是做不了主的人,我何必与你多费口舌?于是说:“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我知无不言。”康明心有底,这本来就没自己什么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自信还不是屈打成招的人。

    “好,有这样的态度,我想事情就好办了。你的问题很多,好在我们也有的是时间,那就一件件地来吧。你先回顾一下,在兴南的这几个月里,经济上有什么问题,虽然数额巨大,但由于涉案的时间不是很长,相信组织上会考虑给予宽大处理。”

    怎么?不是老爷子的事?康明眼珠一转,明白了,你们想从这个方面入手,先掏点把柄在手里,用来打压我的精神,突破我的心理防线,哼!那门都没有!

    “经济上?我没有什么问题。”

    对方脸一板,那副尊容让康明想起了曹*,却又有几分黑脸包公的气势:“怎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是不是心里有亏,不敢坦白?你要知道,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是不会随便扣留象你这种有身份的人,给你透露一点也无妨,有些事情,甚至录相都有。”

    看起来,对方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康明想到了在兴南受的“贿”,那些“贿”是在自己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发生的,让人逮住线索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莫莹那里有一本“贿”账,并且也定期让黄国庆看过账,他们都可以为康明做证,那不是受贿。

    康明还在想那些“贿”的事,但对方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提醒你一下,这里也不是沧阳龙头山别墅,也没有人会帮你开脱罪责,负隅顽抗,吃亏的只是你自己。”

    康明现在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将那些个烂事和盘托出,他要权衡一下利弊得失,保护自己很重要,保护自己的计划也很重要,维护市委、市政府的策略更重要。况且,康明不相信他们是冲着这事来的,这不过是一个幌子,为的是勾出老爷子那挡子事。既然这样,应该是你们心急才对,你们急于弄清情况,好治老爷子的病,那我急什么,再说我急也没用啊,我和老爷子什么事也没有,是你们自己找错了对象,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

    所以,他用了缓兵之计,看看他们的反应。

    “你让我想想好吗?”康明举起桌子上的信笺,向长脸扬了扬:“想好了,我会写在这上面,一定不使你们失望就是。”

    没想到,对方竟然同意了。

    康明躺在那张木板床上,那床被子薄得实在是有点夸张,除了被套的两面薄布,中间几乎是空无一物。想开空调,但空调只有开关,断了电。康明自嘲地摇摇头:这么寒冷的冬天,这么特殊的场合,怎么会让你舒舒服服地睡觉?他们的“仁至义尽”,只不过是让你躺在这床上想事情,如果你真的睡着了,冻也把你给冻醒来。

    算了,那就想事吧!

    康明想要出去的话,很简单,只要通知莫莹来清源,带着那本“变天账”,再传黄国庆来作个证,实在有必要,可以将唐宁的韩庭玉一起叫来,自己就可以迈着方步,悠哉游哉地从这里走出去,末了还可以风趣地向他们说一声:“再不相见。”

    可是不能,他清楚的记得唐宁在送他上任的前夜对他说的那八字方针,“摸清情况,按兵不动”,也忘不了那双殷切期望的眼睛。这位老人与陆涵不同,陆涵用自己,是为了快速地将沧阳县火车站一带的经济搞起来,给他积累政绩,唐宁用自己,是为了护住他那张老脸,别让兴南在他最后一届任期的时候,出什么乱子。这本“变天账”一旦出笼,是可以救自己,但却害了唐宁,因为它很有可能牵兴动南一大堆人和事,甚至让兴南的上层建筑也来一次小地震,这就严重违反了市委和市政府的“肾透析”策略。

    再说,“变天账”的事,本来就做得有欠光明磊落,说得难听些就是姑息养奸,你怎么就不当场指责他们的违法行为,并交有关部门严肃处理?就算是为了“肾透析”,而“肾透析”的本身就是一种在党纪国法下耍的“政治阴谋”,虽然说“肾透析”初衷是为了维护文沧在世人面前的良好形象,让文沧有一个好听一些的政治环境和经济环境,但别人才不在乎你的形象问题,他们只知道因为你们的政策,让一大堆腐败分子逃脱了党纪国法的制裁,或者说让他们得到了从轻发落,而你做为党和国家一方领导人,难道就这么没有政治觉悟吗?虽然罪责可免,但职责难逃。

    正因为这种考虑,他将“变天账”的事向唐宁汇报过,后来在唐宁的指示下,对韩庭玉也汇报过,而现在将这事抖落出来,岂不是将他们也拖了进来?

    所以,这事还不能供出去,再说他们也不是冲着这事来的,就算你抖落出来了,他们不会满意,也会给你安上别的罪名,让你留在省纪检会,直到他们满意为止。既然说出来不能出去,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康明拿定了主意,翻身下了床,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铅笔,在信笺的首页上写了十四个字:“心底无私天地宽,云开日出把家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