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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打开的房门，惊动了房间里的人。
朱天意穿着宽大的白T恤，下身配一条牛仔热裤，光着脚丫子席地坐在木地板上，面前铺开七八本书。此时突然闯入的真鹿，使女孩从书堆里抬起头。
“你怎么来了？”
“我……老大，你没事吧？那个男的没对你做什么吧？你和他出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真鹿一股脑把自己的疑问全部倾倒出来。
朱天意盘腿坐久了，骨骼僵硬得一动就“咯咯”响，她舒展几下站起来：“你打我电话了啊？可能手机落洗手间了没听到。”她一边说，一边走进洗手间。真鹿听到朱天意在里面嘀咕了一声“果然如此”，然后就看到她出来，拿着手机冲着他晃了两下。
“你这么晚找我干什么来着……哦，你已经说了，”朱天意揉揉太阳穴，“看这些看得脑仁疼，注意力都不集中了。”
朱天意说到这儿，真鹿才注意到她面前铺着一大堆书，粗看一眼都是些诗集、词集、散文。这个女人怎么摇身一变，成女文青了？
朱天意一眼就扫干净了真鹿脑袋里得小九九，她从旁边码成一摞的书塔中抽出一本纳兰容若的《饮水词》递给真鹿：“今晚的事情有点复杂，要弄清楚先得从这个说起。这本词集我没看过，你随便挑一首给我。”
朱天意没读过《饮水词》让真鹿大跌眼镜，不是家家争唱《饮水词》吗，现在怎么连学霸都沦陷了？真鹿怀着中国文学药丸的沉重，挑了那篇大名鼎鼎的《木兰词》，交给朱天意：“就这首吧。老大，你要我挑这个干什么？”
朱天意接过词集，匆匆扫了一眼，撑死花了两秒，不会再多了。之后她就把词集合上，说：“这是我第一次读这首词。以普通人的记忆力背熟这样一首词，通常需要10——15分钟。我刚才看了两秒左右，现在已经背熟了。”
真鹿眨了两下眼睛。
虽然他知道朱天意很聪明，聪明得难以理解，就像一潭深水，但要说两秒背熟一首词，这绝对不符合常理。
——老大，你要挑战常理吗？
“要我给你背一遍吗？”
“当然。”真鹿心想，这多少也是首爱情诗，剔除其他，只是听朱天意当面吟诵一遍，也是好享受。
朱天意点点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是真鹿第一次听朱天意念词。上帝真不公平，朱天意明明是个对唐诗宋词元舞曲没有半点兴趣的人，可一出口，所有的抑扬顿挫和真情流露，都被她丝丝入扣地传达了出来。纳兰容若这个清朝小王子水晶球一样的悲欢离合，在朱天意唇齿间碎成一片一片的，然后带着玻璃渣的锋芒闪闪发光。
真鹿听得有点恍惚，这首词却已经到了尾声。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朱天意把尾音收得恰到好处，只可惜感情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她问真鹿，“是不是背得一字不差。”
真鹿在这首词的语音里停留了一会儿，点头回应朱天意：“一字不差。老大，你真的是第一次读这首词吗？”
“第一次。”
“那你可真文盲……我是说，你可真厉害，怎么做到的？”
“问到点子上了。”朱天意酝酿了一会儿，接下来却没有继续回答真鹿的问题，然而哼了一句短小的歌谣，大概只有一两秒。
真鹿觉得今晚朱天意文青病有点严重，没事唱什么歌？他准备再问一次，这时候，心脏却剧烈地鼓动了一次，就像木棍沉重地敲打在牛皮鼓面上，巨大的声响以具象化的波浪线层层扩涌出去。
然而朱天意突然唱歌这件事，并没有让真鹿震惊到这种程度，心脏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庞大的鼓动。
——难道？
真鹿只想到一种可能，这是哪吒的心跳。
仿佛是为了印证真鹿的猜测，哪吒说：“她在说龙语。”
“龙语？”
“就是我们龙族的母语，跟汉语、英语一样，是一种用于交流的语言。”
“你说她刚才唱的那一段歌是龙语。”
“千真万确。但她为什么会说龙语？”
朱天意看到真鹿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或许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连忙向他解释：“刚才那不是歌，是一种外语。几年前我一个朋友教我的，我学了很久，直到这几天才知道怎么使用，但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我刚才其实我念了一遍《赤壁赋》。”
两秒念一篇《赤壁赋》？即便这句话出自朱天意之口，真鹿还是没办法把这个当真。
“这种外语是一种很神奇的语种，每一个音节都包罗万象。天下语种，不出此之藩篱。”
真鹿觉得朱天意在描述一个科幻故事，英雄的主角正在拔出打败大boss的未来手枪。他的迷惑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哪吒，哪吒低声回应他：“她没说谎，龙语就是这样的语言。不过龙语是一种学习成本很高的语言，虽然是我的母语，但由于我现在年纪还小，也没有完全掌握。而这个女人说的这两句，她应该只是摸到了这门语言的裙摆而已。”
哪吒和朱天意就像耸立左右的堡垒，对着中间的他火力全开。
不过剥离种种疑虑，朱天意会龙语，和这个吊诡的夜晚又有什么关系？
“这种语言，具有攻击性。”
不只是真鹿，连哪吒也没理解朱天意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朱天意究竟从哪里学到的龙语，但哪吒作为龙，对这种语言的理解远远高于朱天意。但他并不知道龙语还具有攻击性这件事。
朱天意走到书架前，搜索了一会儿，拿出一把木柄水果刀。她拿着刀走向真鹿，刀面闪闪发光。真鹿少有的机敏，以最快的速度护住胸。朱天意走到他面前后，倒转刀柄，把刀递给真鹿：“拿它刺我。”
“啊？”
信息来得急转直下，真鹿的大脑卡壳了。
“不要怕，刺我！”
说得轻巧，真鹿曾在菜市场见到杀牛蛙的场面，让他连做了三天噩梦。他是那种生在阳光里长在红旗下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怎么可能会懂用刀杀人呢？不过哪吒对这种事情平静地多，他一边掌管握刀地手，一边低声对真鹿说：“你怎么能拒绝女士的邀请？”
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哪吒就把送给了真鹿龙之手臂，真鹿惯性一样，刺向朱天意。
朱天意在第一时间唱起一段歌谣。
哪吒听得清楚，那是一章他从没听过的龙语，语法诡异，意义不明。
在四散飘荡的歌谣声里，朱天意的面前卷起血红色的花瓣状物体。花瓣不知从何而来，如同群蝶般围绕着朱天意这株富有奇异芬芳的花朵倾情飞舞。
哪吒手里的水果刀一刺入纷飞的花瓣中，就响起了金属撞击的蜂鸣声。哪吒的手指细腻的感受到，刀面在同一时间遭到了成千上万次撞击。而这种撞击转化成视觉进入真鹿的左眼，就是水果刀在刺入花瓣的一瞬间，就碎成了粉末。
“这就是这门外语的攻击性，名字叫做，”朱天意说，“蔷薇的公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