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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宇走出洞外,外面一片火热。
太阳升离了地平线。
血印和四名俾格米战士骇然地望着他,他们在此守候了一整夜。
凌渡宇知道自己的面色一定非常难看。
心中一片混乱,以至没有发现血印等五人的面色也是同样难看。
血印道:“兄弟!红树长老怎样说?”
凌渡宇茫然摇头。
血印话锋一转道:“我们的敌人来了。”
凌渡宇骇然应道:“敌人?”
血印沉着地道:“昨天黄昏时分,十多架直升机组成的队伍,在南方的天际向我们村落的方向直飞过去。”跟着指了指远方村落的方向,续道:“在那里投下浓雾,到了今天早上还见到直升机在那边巡梭,到刚才始停止活动。”
凌渡宇的心直往下沉,非常难过,他想不到马非少将居然这样大举出动,试问自己还有什么机会?他死不足惜,但累及这些与世无争的俾格米人,他于心何安?
艾蓉仙!她的命运又如何?
这是生命最灰暗的时刻。
血印道:“我们应该怎办才好?”在敌人的强大实力和现代化的武器前,这擅战的俾格米勇士也感有心无力,何况族人尽在敌人手里。
凌渡宇勉力奋起精神,心念电转。马非这次不惜人力物力,志在必得,自己人单力薄,无异螳臂挡车。以马非少将的残暴和手段,俾格米人一定将自己数人的行踪泄露出来,现在他们已然身在险境。
凌渡宇望向血印,后者等待着他的答案。
凌渡宇毅然道:“到黑妖林去。”
他还有选择吗?
六人迅速在原始森林内走着,往黑妖林进发。
愈向黑妖林走,地势愈低,阴湿的感觉更重。树木高拔五六十尺以上,枝叶树藤,交缠纠结,把大部分阳光遮隔起来。
血印道:“这是黑妖林的边缘地带,再有两个多小时,可抵达黑妖林,那是特别低陷下去的地谷,很易辨认。”
凌渡宇抬头看天色道:“那将是黄昏时分了。”
血印面上现出恐惧的神情,忧虑地道:“在黑妖林内,白天和黑夜全没有分别,兄弟!你要考虑清楚。”
凌渡宇刚要回答,忽地露出倾听的神态。
血印等人在森林长大,听觉敏锐,立时分辨出异响从左后方传来。
那是喘息声和脚步声。
敌人已追来。
凌渡宇从怀内抽出曲尺,一扬手,众人散往四周。
血印等人举起手枪,静待敌人大驾光临。
凌渡宇神情疑惑,他听出来只有两个人,他望向血印,后者也作了个大惑不解的表情。
敌人从林木转了过来,一男一女。
凌渡宇失声叫道:“蓉仙!”
那女子神情一振,向闪出来的凌渡宇扑去,一头撞人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凌渡宇双眼瞪着那男子,道:“西森!你怎会在这里?”
西森苦笑道:“自从失手遭擒后,我给囚禁起来,前两天马非把我带到这里,迫我助他们找寻军火,我乘他们进攻俾格米村之时,逃了出来,半路上遇上这位小姐,所以一起赶来寻你。”
凌渡宇眼中射出凌厉的神色道:“是这样吗?”他动了疑心,马非何等手段,岂容他轻易逃出。
西森神色忿然,一把拉开胸前的衣服,胸肌上伤痕密布,甚是怕人。
西森道:“这是他们的杰作,我并不想证明什么,只是不想给人怀疑,使亲者痛仇者快。”
艾蓉仙在凌渡宇怀中抬起头道:“不要怀疑他,为了救我,他杀了他们的人。”跟着说出了过程。
凌渡宇听罢释然,抱歉地道:“西森!对不起,我是不得不小心的。”跟着一扬手,血印等五人从隐身处走出来。
西森了解地道:“我明白的!目下有何打算?”
凌渡宇道:“我们唯今之计,便是进入黑妖林,找那架飞机。”他已不敢想那机上的人员,没有人能在那地方活上那样一段长时间。一边说,众人一边继续行程。
艾蓉仙紧跟着凌渡宇,像是怕他突然飞走。
西森道:“你有把握吗?”
凌渡宇道:“尽力而为吧!”
西森似乎不太满意他的答案,追问道:“我知道基地和飞机有精密的远距离联络系统,应该知道正确堕机的地点。”
凌渡宇道:“是的!但是从那样的高空堕下,即管知道落点和当时飞机的方向及速度,也只是一个约数,除非我们也有当时气流的资料,估计就可精确一点。”
西森同意地点头,谈话结束。
众人心情沉重,默默前进。
两个小时后,抵达黑妖林旁。
一道陡峭的斜坡,直往下伸,四百多码下是黑压压一望无际的广阔树林,那便是人类的禁地,黑妖林。
这密林是陷进地底的魔狱。
斜坡是坚硬的火成岩,寸草不生,与下面黑森林对比鲜明。形成黑妖林与外面原始大森林的边界,泾渭分明,也愈发显示出黑妖林的神秘和可怖。
艾蓉仙惊呼道:“这一定是个大火山口。”
凌渡宇也有这个想法,他同时想起红树的说话──这是神的私产,人类的禁地。他猛然摔头,像要把这无聊荒谬的想法驱走。
日落西山,把黑妖林染在血红里,诡秘莫名。
镑人的目光望向凌渡宇,等待他的指示。
其实凌渡宇也是头皮发麻,一筹莫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可以在这鬼地方找到一架飞机,何况飞机军火是否已化为灰烬,尚在末知之数。
他心中默计方向,指着左方黑妖林的一角道:“我由那地方进林,你们守在这里。”
艾蓉仙尖叫道:“不!你不能留我在这里。”
凌渡宇肃容道:“蓉仙,听我说,你一定要留在这里。入林后我自顾不瑕,你入林对大家一点好处也没有。”
艾蓉仙听到凌渡宇的语气坚决,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委屈地垂下头来,眼眶也红了。
西森道:“凌兄!你不会拒绝我随你进林吧,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凌渡宇望向西森,犹豫了片刻,答道:“好吧!”
凌渡宇把血印拉在一旁道:“假设明天黄昏前你还不见我出林,你便将我的死讯直接告诉马非少将,谅他也不敢伤害你们,否则那将是国际的大风波。不过你一定要命跟随你的那四名战士,护着蓉仙躲藏起来,他们将是你手中的皇牌,使马非怕他们揭露他的恶行而投鼠忌器。”
血印道:“我明白!我很想陪你进林,但我的族人更需要我。”
凌渡宇明白地点头,跟着又低声说了一番话,血印不住点头。
两人紧紧拥抱一下,才走回众人处。
凌渡宇和西森打个招呼,从斜坡向下走,不一会,血印等人变成高高在上的黑点,两人没入林内。凌渡宇亮着了电筒,取出指南针,领先而行。
边缘地带的林木和外面的原始森林并没有太大分别,但愈往里走,树木愈是密集,光线被厚厚的植物阻隔,能透人来的也所余无几。何况天色已黑沉下来,密林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行来一路披荆斩棘,在粗可合抱的树隙间硬开出一条路,这时力尽筋疲,才是深入了五十多码,挨着树木坐了下来。
风声呼呼,把枝叶刮得沙沙作响。
凌渡宇从行囊中取出两个防毒面具,递了一个面具给西森,自己戴上另一个。
西森道:“你有没有发现两个奇怪的现象?”
凌渡宇取出红外光夜视镜,戴在眼上,密林在红光中,呈现眼前。
西森续道:“这处虽然林木茂密,却不闻半点鸟虫走兽的声音,除了植物外,绝无其他生物的痕迹,这是第一个奇怪。”
凌渡宇也想到这个问题,但他却多了红树的说话作参考,结论肯定比西森的惊人。
西森道:“其次,通常愈往低洼的地方走,愈是潮湿,这里恰恰相反,干爽非常,这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凌渡宇道:“那你有没有结论?”
西森道:“这黑妖林一定有种奇妙的自然力量,一种人类知识范围外的力量,才会产生这不能解释的异象。”
凌渡宇道:“这是无庸置疑的,否则我的指南针也不会完全失去效用。”
凌渡宇把电筒熄掉,两人被绝对的漆黑吞噬。他可以看到西森,西森却看不到他。
西森不以为异,道:“所以除非你正确地知道飞机堕下的位置,否则我们最好及早退出。”
凌渡宇道:“西森你胆怯了吗?”语气毫不客气。
西森听出语气不妙,却苦于漆黑里目不能视,只好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凌渡宇道:“我只想问你,是那个化装师给你弄出那一胸口的伤痕。”
西森沉默下来,好一会才道:“你有什么根据这样说?”
凌渡宇喝道:“不要动,我的枪口对正你,我绝不介意就地处决你这叛徒。”
西森毫不在乎放下那移往身后的左手,道:“你不会动手的,你的女友和老朋友现在已被尾随来的马非手下擒获,你若敢杀我,他们绝不会留情。”
凌渡宇道:“你在他们眼中是那样重要吗?”语气含有强烈的鄙视。
西森嘿嘿冷笑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得意地道:“我是他们的上司,他们敬不重视我吗?”
凌渡宇骇然一震,叫道:“什么?我明白了,你是南非混入我们组织的反间谍。”
西森狂笑起来,似乎一些也不把凌渡宇的手枪指吓放在眼内。
凌渡宇怒喝道:“闭嘴!”
西森笑声条止。
凌渡宇悠悠道:“噢!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才入林前告诉了血印我对你的怀疑,所以他目前一定躲进了一个非常隐蔽安全的地方,保证你的手下找他们不到。”
西森接口道:“我也忘记告诉你,我在你女朋友动人的**上和头发里,至少放了四个微型追踪器,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世界上绝没有安全的隐蔽地方。”
凌渡宇怒骂连声,恨不得在他眉心打个血洞出来。两人尔虞我诈,胜负难分。
西森道:“我却要请问凌先生,你从那处看出我的破绽?”
凌渡宇回复冷静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却要交换一样东西。”
西森沉声道:“说来听听。”
凌渡宇道:“你们怎知我来的地方是黑妖林?”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问题,因为飞机失踪的地点,只有基地高山鹰等有限几个人知道,西森和马非等人凭什么找到这里来。
西森爽快地道:“这告诉你也无碍,道理异常简单,因为驾驶载运军火的其中一个机师是我们的人。途中当他制服了其他人后,改飞往中非,把军火运给我们该处的友人时,一直和我们保持通讯,直至这里为止。”
凌渡宇恍然大悟,他们组织任用非人,怪不得步步失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飞机竟然神秘失踪了,看来他们要感谢这次意外才对。
西森道:“轮到阁下了。”
凌渡宇淡淡道:“道理很简单,我半个多月前见你时,你的头发是那个模样长短,今天遇到你时,发型仍是那样,看来你一定极是爱惜仪容,故而经常有人为你修发。兼且为你剪发者专业水平非常高,试问这是否一个囚犯的待遇?”
西森一愕,跟着失声狂笑起来。
风势加强,树摇草动。
西森狂笑不止。
凌渡宇感到大是不妥,喝道:“闭嘴!”
他又感受到危险的来临。
凌渡宇暴喝道:“我开枪了!”
西森停止狂笑,阴恻恻地道:“凌渡宇先生,太迟了,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凌渡宇忽感有异,不过那真是太迟了。
一把粗壮的声音从来路处响起道:“凌先生,不要有任何动作,抛下枪。”
凌渡宇缓缓侧头,来路处有三个全副武装背上背看氧气筒,戴着有氧气供给的防毒面具,眼上装了夜视镜的南非特种部队,手上的自动步枪都指向他。
西森适才的狂笑正是掩饰他们的接近。此人一定在沿途布下跟踪器,这三人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他们。适才他故意引自己谈话,一定是他身上装了监听器,每一句说话都给这衔尾而来的援兵收听到,所以赶来救他。
敝不得他有恃无恐,凌渡宇不由得不佩服他的缜密周详。
凌渡宇颓然抛下手枪。
第二次败在西森手上。这次要好一点,胜过第一次被生擒的糊里糊涂。
西森把手下交给他的氧气筒和红外光夜视镜戴上,走近正被搜身的凌渡宇道:“朋友,我给你三分钟时间,告诉我堕机的地点,假设我找到军火,保证释放你的朋友,否则将你就地处决,你的女友也要在监狱度过一生,怎样?”此人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在西森凌厉的攻势下,凌渡宇沉向绝望的深渊,他已全无平反的机会了,他甚至完全不知军火的地点,甚至不知军火仍否存在,教他怎办才好。
西森扯开他的面具,把枪嘴粗暴地塞进凌渡宇口中,残酷地道:“我数十声:一、二、三……”
一个军士把凌渡宇双手反扭向后,防止他拚死反抗。
“四、五、六……”
凌渡宇想到艾蓉仙,想到卓楚媛……
忽然他脑海中清晰地现出红树的面容,红树像在微笑,像在叹息……
驱之不去。
红树占据了他的每一条神经。
他一生中从未试过这样强烈地去“想”一个人。
“七、八……”
异香传入鼻中。
上帝之媒的香气。
只有他一个人嗅到,其他人都在吸着氧气。
“九……”
凌渡宇“咯!咯!”作声。
西森把枪嘴从他口中抽出来。
凌渡宇大口喘气。
上帝之媒的香气更浓,从左方传来。
西森冷血无情地道:“说吧!”
凌渡宇用手指着香气传来的方向,道:“就在那里,不出百步之内。”
西森愕然,他也是非常谨慎的人,道:“你怎会知道?”
凌渡字胡吹道:“我刚才在林外曾用特别的声波频率追踪器测探过,知道是在那个地方。”
西森举起枪嘴,怒声道:“你胡说八道,我们也曾用不同的仪器测探,一点反应也没有。凭什么独是你的才有效?”
凌渡宇面对枪口,硬着头皮道:“高山鹰特别在军火货柜上安装了一种特别高音波频率发放器,不知道那波段,绝没有法子收听到。”
西森阴**:“你那接收的工具在那里?”
凌渡宇不得不揭开底牌,打开胸前的衣服,一阵搓*揉,把贴在胸前的人造皮除下来,交给西森道:“右边第一枝就是了。”其实那只是金属探测器。
凌渡宇补充道:“可惜这鬼地方什么仪器也失效,否则可当场示范你看。”
西森拿起那金属测探器,半信半疑。
上帝之媒的花香充溢林间。
为什么这样巧?
他隐隐感到是红树的杰作。
第一次也是他的杰作,不断引他深思生命的各种问题。
他们入林这么久,还末遇上凶险,是否也是他的荫佑?
凌渡宇道:“你只要前行百步,便可证实我的说话。”他害怕上帝之媒谢去前他们才到达,心急如焚。
西森何等样人,道:“你似乎比我还心急。”
凌渡宇大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死无大碍,只希望你遵从诺言,释放那无辜的女子。”
西森沉吟片刻,道:“好,你先开路。”
凌渡宇心内欢呼,提起军刀,卖力地左挥右劈,向香气传来的地方进发。
西森四人紧随在后,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精锐之师,一点不怕凌渡宇弄花样。
杯中忽地现出一片方圆十多码的小空地,上帝之媒的花茎,慢慢从空地中冒出来。
空地上长满长可及膝、有剧毒的紫红小草。
凌渡宇要感谢他们全都带上红外光镜,假设他们用电筒照明,一定会发现此地的异样。
凌渡宇侧身相让道:“这空地穿过去便是!”面对满地杀人毒草,他不得不礼让起来。
西森冷然道:“你先行。”
凌渡宇心中一叹,这次钓人的鱼饵便是他自己,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怕引起西森的怀疑,大步踏进毒草去。
膝以下传来几下微痛,这些毒草的边刺惊人的锐利,轻易刺入厚布内。
凌渡宇一直来到茁长着的上帝之媒旁边,停下转身。
西森等四人已全陷入毒草里。
西森喝道:“为什么停下来?”
凌渡宇感到小腿开始麻痹,毒素迅速蔓延而上。他自幼训练,对毒素有超人的抗力,但这毒草的剧毒,显然远在他以往试过任何毒物之上,他知道这次死定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克服毒素,但他知道已失败了。
凌渡宇冷笑道:“朋友,今次你失败了。”
西森身子一阵摇晃,手枪火光闪现,但都失去准头,射上密林顶上。
他身后的手下纷纷软倒地下。
他们抗毒的能力比之凌渡宇自是大大不如。
西森跪在地上,一把扯开面具,双手捏着喉咙,嘶哑叫道:“草!这些草!渴!我很渴……”蓬一声倒下,眼中露出不能相信自己要死亡的神情。
凌渡宇看着敌人逐一毒发死亡,百感交集,这时毒素已流入心房,麻痹开始向全身扩散。
上帝之媒长至六尺,三瓣花叶开出,劈啦连声,红果从中茁长出来。
这大自然的奇景,美丽不可方物。
凌渡宇看着眼前的红果,心中苦笑,死前能见此异像,也算不枉此生。
红果愈发涨大,香气浓得化不开。
树摇叶动。
他又感到那生命的汪洋,全身力竭,跪倒地上。
死神近在咫尺。
他仰起头,红果高高在上,正向他弯垂下来。液汁开始滴下,晶莹润滑。
凌渡宇心中一震,升起一阵强烈的**。液汁快将流尽。
横竖也是死,为什么不一尝上帝之媒的滋味。他要放弃向红树许下不食上帝之媒的诺言。
他运起最后的意志,扑前向上张开口,恰好迎着红果注下的最后一滴液汁。
凌渡宇终于倒在地上。
他全身麻木,感不到毒草刺体的痛楚。喉咙出奇地焦渴,有若火烧。
这是毒液深入肺俯的症状。
上帝之媒那一滴汁液沿着喉咙流入食道去,似若一道冰冷的清泉,流进火热的烘炉去。
一种冰冷的感觉,伸延进每一条神经去,驱走了早先的麻木。
上帝之媒中和了毒草的剧毒!
凌渡宇听到一下接一下的奇怪声音,他细听之下,才骇然发觉是自己呼吸的声音,却完全不像是属于他的,那像是很遥远、不是他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异响。
呼吸的声音非常快速急迫,一点不似自己思感那种缓慢……缓慢……
一切平静和缓慢。
天地停顿下来。
时间缓缓流动。
他有若沉浸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温暖大海里,所有节奏都缓慢到极点,近乎静止,但又不断波动。
灵智凝聚成一点,慢慢向四周扩散,有若涟漪,同四方八面扩散。
四方八面都是生命,每个生命是一单元,所有单元合成一个生命,覆盖着广大的土地。
那是植物的灵觉。植物通过根部和大地深入接触,连结成一个生命的汪洋。
他终于亲身体验到红树的经历。
溶入了植物灵觉的大海内。
这大海平静无波,一切是那样美好和自我满足。
凌渡宇分享着植物灵觉内那对地球的遥远记忆,他“看”到地球由一个死寂的星体,进展到充满生命的每一丁点变化。在植物悠长连续的生命里,所有生物只是片光火石的“发生”。
无数的人类世代,沧海桑田的反覆变换。
这灵觉大海无尽的深处,忽地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震动,一股庞大的能量,从“无”而来,一下子注进了这灵觉的大海内。
能量不断地运转,所有“黑妖林”内的植物灵觉,也卷进这漩涡里,凌渡宇也“神”不由己,在这力量中打转。
凌渡宇骇然想起红树的说话,这精神力量是否就是来自那一切生命的来源──人类千百年来崇信的神?
他这个念头刚起,所有生命已汇成一股洪流,火山爆发般喷射上太空无尽的深处。
下一刻,他的思感离开了地球,以超过光速千百倍的速度伸展。
没有物质能超越光速。
扁也有光微子,也是物质。但精神和生命力却非是实体,唯有它们才能打破速度的限制。
精神却可以在刹那间跨越遥阔的空间。
凌渡宇变成这庞大力量的一分子,他感受到太阳系外的星系、太阳外的星辰、银河系外的河外星系。
在无限远处之外的无限远处。
无论思感放到多远,根部仍是在地球。那处载满勃发的生命,在宇宙虚广的空间内孤烛地作那永无休止的旅航。
生命的目标就是去找寻生命的目标。认识其他的生命,认识起始和尽极,及其间的一切。出生和成长、毁灭和创生。
正如人类的交友和爱情。
每一个水滴也在反映着大海的特性。
人类也在反映着“上帝”的特质。
凌渡宇明白红树所说的一切,植物就是上帝探索宇宙的触须和工具,去探索宇宙的其它生命。凌渡宇通过上帝之媒的奇异力量,转变了精神的节奏和频率,融入了植物的灵觉内,参与了这一盛事。
忽尔凌渡字的灵觉回到躯体内,下一刻,心神又再开始延伸。
欲罢不能。
生命的汪洋澎湃着能量,像一块巨大无匹的磁石,把凌渡宇紧紧摄着。
在那生命大海的无穷深处,在植物根部以下的远方,流动着一种更缓慢、更火热的生命力,那是一切生命的源头。
凌渡宇的灵觉不断向下沉去。
小磁石不断向大磁石靠去。
一切由他而来,也须重归于他。
凌渡宇骇然大惊,灵觉重回躯体。
若非红树的提点,他定会重归上帝。这解释了服食上帝之媒换来死亡的原因。
上帝之媒的力量不断在他身体内挥发,从有形的物质力量,转化为无形的精神力量,使他的神经嵌合植物的思感频率。
植物悠长的生命,使他们更接近“上帝”,红树所说的“神”。
凌渡宇融入了每一株树、每一条草、每一朵花的“灵魂”内,思感八爪鱼般在地面伸展,在树的根与根间旅行,刹那间走遍黑妖林每一个角落,他通过植物的“感官”,“看”到飞机的残骸,静静地躺在黑妖林的一角,在离开边缘二百多码的地方。
凌渡宇欢呼一声,思感再次通过植物的思感传递,同血印的方向搜去,很快他“看”到血印等人,正给一批二十多人的南非的特种部队看守在一处,他感到每一个人的精神状况,也感到艾蓉仙对他的爱、血印等对他的期待。
他又把心灵扯回来,融入另外的林区去,他的心灵越过大地内茫茫的黑暗,沿着树根四处搜索。他感到植物的不安,小草在巨大的机器下饱受摧残。
是直升机。
他终于来到了俾格米人的村落。
他的心灵不断搜索,感知每一个敌人的位置,每一个设施。
他欢呼一声,心灵又迅速回到体内。
他把意志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他全心全意去听、去想。呼吸的声音逐渐回来,再不是那样遥不可及。
逐渐淡出植物的灵觉,重新回到人类的触感和节奏。
他终于睁开眼来。
入目一片漆黑。
上帝之媒的香气消失不见。
但凌渡宇已不是往日的凌渡宇,他已掌握了植物的秘密,也看到了上帝的“真面目”。
血印和艾蓉仙等给南非军绑上塑胶手铐,无奈地坐在黑夜的林内。四周的南非特种兵手持自动步枪,虎视眈眈。
敌人突然出现,他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便遭擒获。
血印包担心凌渡宇,现在他入林快有一个夜晚了。
白天不远。
特种兵不断用红外光望远镜监看凌渡宇等进林的地方,即管凌渡宇能制伏西森,又杀掉尾随入林的特种兵,生出黑妖林,也绝逃不过这二十四名训练精良、如狼似虚的特种兵狙杀。
这时凌渡宇早从另一个出口脱身出林,绕了一个圈,从后方潜行这来,他最有利的条件就是刚才服食了上帝之媒后,那种与植物沟通的力量仍未消去,只要他静心闭目,便能融入植物的灵觉去,探知敌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真正的知己知彼。
清楚的知道敌人每一个位置。
敌人共有二十四个,其中二十二个分布在他进林处的斜坡上,两人则把守着血印等人。
他们不愧经验丰富的战士,把守的位置和角度都是攻守兼备,所以只要他一出林,一是战死,一是投降,绝无第三个可能性。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人,他有整个植物的灵觉作他的后盾。
他把从西森等取来的三支自动步枪挂在背上,又把西森装有灭音器的手枪插在腰间,这时还不到动用它们的时刻。
一切行动要趁天明前,神不知鬼不觉下进行。
他把人造胸皮取出来,拔出麻醉针发射器,因为体积的限制,发射器只能发射四次,所以他要珍惜使用。
他闭上双目,把面庞贴在一棵大树上,心灵从树根向敌人的方向伸展过去。
这时血印和艾蓉仙正在绝望中饱受煎熬,痛苦的等待最令人难受。
他们身旁的两名战士以微弱的声音交谈,轻松自若,一副胜券在握的气人模样。
忽地其中一人低呼一声。
血印等也是大吃一惊,同他们望去。
只见其中一名特种兵扶着另一人,那人似乎昏倒。
微茫的曙光中,那清醒的特种兵正要张口高呼另外的同伴,面上忽地出现一个奇怪的表情,喉咙咯咯作响,那呼叫始终叫不出来,两人蓬一声相拥倒在地上。
一个人从两人身后的树木跳了出来,扑往血印等人。
艾蓉仙低声欢呼。
不正就是凌渡宇,迅速挑断他们的束缚,不一会数人重获自由。
凌渡宇把身上两支自动步枪、手枪和中了麻醉针的士兵的两支步枪派给众人,跟着扼要地指示众人攻击的路线和另外二十二名特种兵分布的位置,他要以雷霆万钧的攻击,一举歼灭敌人。
凌渡宇选了最吃重的任务给自己,他从敌人的背后出现,这角度令他把五个敌人同时笼罩在火力网下,其他的敌人由血印等去解决。
他这角度看到的特种兵,全部背对着他,懵然不知他已从后方潜来。
凌渡宇又待了片刻,肯定己方每一个都进入了最有利的攻击位置,一扳枪掣。
子弹呼啸射出,枪口的火光暴闪。
四周同时响起自动步枪的连珠爆响。
眼前的敌人血肉横飞,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敌人在什么方向,甚至有人混乱中仍然举枪盲目向黑妖林方扫射。
饱击来得太突然。
战事在一分钟内结束。二十二个人全躺在血泊内。
众人又再聚集。
血印等信心大增,静待凌渡宇的吩咐。
凌渡宇道:“取去他们的通讯器,我们去把军火取来。”
艾蓉仙道:“你找到军火了吗?”
凌渡宇道:“还未找到,不过我已知道军火的正确位置。”指着黑妖林另一角落,道:“在那个位置,离开边缘只有二百多码。”跟着望向血印道:“你敢和我一同入林吗?”
血印面色连转,毅然道:“假设我还要恪守祖先遗训,我便不配作俾格米的战士。”
凌渡宇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和勇士。”
他心中已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明白黑妖林为什么是人类的禁地。
他希望可以再见到红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