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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英,看到上官谦低身扶起她的双肩,一贯的那种不耐烦让他蹙着眉头,她分明能从眼神里看到不忍和关切,就是那个绝望的瞬间,她内心知道,自己一辈子不会忘记这个男人。
她的身体因为过于剧烈的抗争而继续颤抖,舌头因为破了又吃了冷风,冻裂开的剧痛让她捧着嘴,说了句,大公子的衣服,做好了,便眼珠上翻、昏了过去。她得知是上官谦将她抱起,走到自己的书房里,并请了医女过来查看,内心的小水潭,从此不再平静。
覃姐从集市回来,被众人急急地叫着,让她赶紧去书房。
一跨进门,看到日常上官谦休息的矮榻上,躺着昏睡中的妹妹,她一侧面容上分明可辨的紫红手指印,嘴唇边仍然残留着干涸的血块。做姐姐的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覃英在这府上闯了祸,不知道是不是擅自去了后室里看那些排位,惹恼了这家的男人们,来不及继续想下去,覃姐双脚发软,看着坐在书桌边的上官谦,惊恐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上官谦不悦地看着蹲在地上的覃姐,说:“我的衣服,以后你不用管了!”说罢,他正要起身离开,被覃姐伸手拉着棉袍的一角,这是她第一次越礼,拉扯主人。
顾不上男主人的不悦,覃姐急急地开口,“大公子,莫要嫌弃,我家妹妹的针线,也不差。因为我忙了些,便,,”不等她说完,上官谦打断了她。
“你妹妹来送衣服,如何你不知道,让她冷天里等你,遇到了歹人。”
覃姐听到这些,方才略略放下之前的惊恐,本来想解释,是说好了明日送来,谁知道妹妹提前一天便做好了。但是更大的惊恐袭来,让她随即睁大双眼,视线从上官谦腿上,移回到妹妹覃英身上。
上官谦会意,冷冷地说:“还好李婶去打井边听到呼救,喊我出门查看。你妹子,只是皮外伤,缓一缓能醒来。我会让车马送她回家。”临出门,他回头补了一句,“一个姑娘家,以后少出门!”
言语虽然不屑,覃姐知道,上官谦内心是温暖的,只是他将复仇看的太重了、那些亲人的死亡让对他的伤害,太重了。她心头一暖,感激地正准备叩拜,却发现上官谦已经大步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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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这样。越不让做的事情,做起来特别有劲。
覃英,自从上次小门前遇袭之后,对家里便生出了重重厌恶,看什么都不高兴,只要说,能出门去看姐姐,立刻来了精神、梳洗打扮起来。只是,每次都带着小丫头或者一个老仆人。在上官府,也不为别的,只要能帮到姐姐的活,她都认真细致极了,活动范围也从后院,延伸到了厨房、甚至教习厅。
厨娘李婶娘见恢复如常的覃英,调笑着低声问,你在家那么腻烦呀,天天往这里跑?
覃英也不言语,只抿嘴笑着,接过姐姐递给她的茶叶罐,倒出里面的茶底子,用自己的绢帕伸进去清理干净,然后打开茶包,认真地检视着,一点点倒进罐里。
身边的李婶娘看得仔细,想到那日,这姑娘惊惧之后昏倒在大公子怀里的情形,内心略略担心起来。
晚间,她看左右没人了,就问覃姐,你家妹子天天往这府里跑,是不是有了心意。
覃姐被问的,一时间答不上来,只说,早就告诫妹妹,她只说心疼自己辛苦,在家闲着无趣,就,,,
之后很久,覃英能见到上官谦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但是,为了减少她进出上官府的次数,覃姐尽量把针线活,交给她做。
看着在家拿出上官兄弟的衣服、头带、甚至鞋袜小衣,低头忙碌着,母亲曹氏非常不悦。
“二丫头,你也太随性了!我做老娘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天天拿着男人的东西在手里,让媒人看到了、知道了,你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越说越气,曹氏走上前,想一把夺了覃英手里的活计。
“妈!”覃英见母亲今日又冲进自己房间里发作,便也激动起来,放下手里的活计,说道:“我已经不出门了,你还要怎样。当初要不是家里那样,姐姐如今怎么会成那样,一个下人!我这做这些,不也是为了分担她的辛劳!”
“谁要你去可怜,她自己不肯回家,反拉拽着你进去。那上官府即便厚道,但和我们总不是一路上的人。你别在这里痴梦了。”
覃英,见话题转弯,直戳到了自己的心事,便急的流了眼泪,“妈妈说什么呐!”
曹氏见女儿发急,便内心暗暗吃惊,心想糟了,被她说中了。但口中反更加激烈,“说什么?嫌不爱听,那以后别在去就好了。”
见女儿不吭声,她接着补充道,“再过一年就说婆家了,我好歹也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心里明镜一样,你最好现在安分点,等着嫁人吧!”
“嫁人,嫁人!”覃英突然气恼上来,跳起来厉声说道:“不就是天天等着我的彩礼钱,然后好给哥哥娶个好亲!大女儿没用了,小女儿就那么碍眼了吗?”说到这里,她突然绝望起来,扯了头上珠钗,往地上狠命地一砸,大叫着:“我就不嫁了,你能怎样嘛!”
曹氏,眼见女儿恼了,心知自己的无奈也被女儿说破,反倒沉默了,一抹悲凉让她心疼地躬身拾起破碎的翡翠和变形的簪子,走出了房间。
看着母亲默不作声的背影,覃英也哭了起来。
不过,闹虽这么闹了,覃英也不改性子,依旧常来上官府。
有时会躲在角落看上官兄弟在教习厅外的空地上练武,有时则干脆做起下人的活计,跟着姐姐一起提着热水进出,覃姐喝命她等在厅外,自己将热水送进去。她便更加专注地听着厅内兄弟二人,一边洗浴一边聊着她听不懂的话题,内心觉得十五年里所有的快乐,也比不过此刻的愉悦。
上官谦,有时候在书房和弟弟们讨论文章,覃英也会去偷听,她会躲在廊下,一直等到上官谦出来,只为了能匆匆看到他一眼,不过更多的时候她都喜欢上官明泊去学堂的日子,这样她便可以大胆的一直躲在角落里,放肆的看着上官谦。
不久,上官谦也发现,最近家里时不时会多出个女孩子的身影,开始以为是新买进的丫头,又懒得为了这点好奇,特特地去问阿义姐姐,这些事情现在都是她在管着,小俐因为经常和父亲一起外出,所以不管府里的这些杂事。
直到这日,他走到教习厅内,拿出架子上的一把钢刀。察觉,身后有个暗暗接近的脚步,听起来满是轻轻的鬼祟。他不耐烦地在想,不是小澈搞鬼,明泊也去了学堂,这时候,能是谁出现在这里?
迟疑着,他假意背着身等来人接近,却发现此人停在原地。于是,他干脆走出教习厅,举目迅速地查看,发现廊柱间,有女子的裙裾,在风中摆动。
他,哼声一笑,直接将刀低垂,朝那个裙裾,走去。
不到一丈的距离,上官谦停住了,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覃英,看掩藏不住,便扶着廊柱,探出上半身,“大公子莫恼,我是覃英。”
初夏里,日头斜斜洒在覃英水润的面颊,不再是上官谦记忆中的红肿歪斜,此刻微红的面容、细长的眉目、桃粉色的双唇,仿佛池塘里的荷花花瓣,让人不忍触碰的娇娇欲滴。
上官谦不由得闭上不知道什么微张开的嘴,咽了一下口水,旋即自己也脸红起来。
他知道,刚才,自己莫名紧张了。
覃英迎着日头看着对面的上官谦,愣在原地,半新的家常短打扮,头发一丝不乱的束着,一根浅绿色素锦头带箍着,多余的发带齐齐落在肩头,她认出来,这是她前几天新做的发带。
她欣喜地说:“大公子的头带,可用的顺手?”
“还行。”被覃英开口提醒,上官谦害羞地低头,短短回了一句,边转身走到场院当中,开始练习他突然想到的刀法。
覃英,继续躲在廊柱后面,看着日光里,上官谦寸寸有力的身形和随着身形飞舞的头带。
半个时辰,上官谦收了刀法,走进教习厅,放下刀,走到特制的高几边,拿起笔,就着水盂里剩下的水,在砚台里舔着笔、思虑着,写下方才自己的体会和理解。
走出教习厅,看到仍然躲在原地的覃英,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覃英完全不顾对方的不悦,说道:“等大公子示下。”
上官谦又开始脸红,这次感觉脖颈都在发热,他赶紧滑开视线,扭着上半身看向场院,眯缝着被阳光直视的双眼,说道:“明泊不在,我回卧房洗浴。”
“是。”覃英学着上官府的丫头模样,行了礼,飞一样的跑去催水,留下身后的上官谦,叉着腰,回身看着她的背影,气恼自己方才,又紧张了。
看到送水过来的是覃姐,上官谦问了句他问完就后悔的话。
“你妹子呢?”
“我打发她回去了。”覃姐微笑着说完,面上虽不做任何,内心却突突跳了起来。她可不敢说,妹妹是被她骂走的——“你个姑娘家,一个人跑去问爷们洗浴的事情,你这脸,还要不要了!”覃英被她骂的,无力回嘴,捂着嘴哭,然后被李婶娘送到后院,让仆人带回家去了。
上官谦看着拘谨的覃姐,突然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一直劳烦姐姐做针线,实在做不了,就送到外面做吧。”
覃姐见瞒不过,便口中应着,好,忙拿眼角查看上官谦的面色,并不见鄙夷,便继续说:“上等料子的大衣、袍子,自然是送去绣工那里做的,公子们家常的,我那妹子在家空闲,帮我做了一些的。”
上官谦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说道,“日后还是不便麻烦你母家的那个妹子的。”他自己没有察觉,语气中非但不是拒绝,反而是在赞许。
覃姐听到上官谦难得和蔼,急忙找台阶自己下了,说道:“公子趁热,赶紧洗浴吧。”说罢,急急走到门外,轻轻带上房门。
上官谦夜晚不知怎么,一会儿看看架子上的发带,一会儿看看桌上的书,后来直看到眼酸了,方才吹了灯睡去。
覃英,因为从那日起,非但没有退缩,反因此得了在上官谦面前开口说话的方便。
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剃头挑子一头热”,因为她每次都能看到上官谦在她面前,在羞怯地躲闪。这样的羞怯更加让豆蔻女子,心旌荡漾。她手上的活计,也做的出色漂亮,有时候直接就问上官谦,大公子可喜欢我这样的配色?
得到的答案,仍然是他,羞怯着抿嘴、躲闪着离开。
每次想到上官谦,覃英都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无声地傻笑,虽然手里的衣服,是上官明泊的。每当这种时候被曹氏撞见,她便会在一旁冷嘲热讽,覃英听完了,便以抓破脸、毁了容做要挟,让曹氏一时间,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