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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梁玦去了一趟南边,打算抛售一部分格泰的非核心商业资产。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两天时间他已经跟人将合同细节谈得差不多,只等最后签约。
傅逢朝的电话进来时,他刚结束饭局回到酒店,进房间时顺手挂上了蓝牙耳机。
“我正要跟你打电话,明天下午我就回去了。”他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走去客厅大窗边看窗外夜景,语气很放松。
傅逢朝问:“谈成了?”
“是啊,”梁玦笑着说,“接手方是港城的大公司,他们想要开拓内地市场,我们算是一拍即合。”
傅逢朝道:“这样一来格泰更加减负了,你也可以松口气。”
“可不是,”梁玦道,“不过等我爷爷知道了,一准以为我真打算逐步把公司卖了。”
说是这么说,他其实已经根本懒得考虑他爷爷的想法,抬起的手贴上窗玻璃,感受到外边透进的潮意,要下雨了。
说来就来,不几分钟便飘起细雨。
梁玦抬眼看向前方夜幕下的城市,在阴雨绵绵里闪动着朦胧光亮,即使是这样陌生的地方、这样不好的天气,也能让他生出难得的欣赏之情,大抵是心境使然。
“傅逢朝,我这里下了雨。”他说。
电话里的声音微滞,说:“我知道。”
梁玦困惑问:“才刚下雨呢,你怎么知道?”
傅逢朝没有回答,笑了一声。
梁玦的呼吸沉下,仿佛预感到什么,他们同时沉默。
几分钟后,门铃声响起,傅逢朝的声音也传来:“梁玦,开门。”
先前的预感成了真,梁玦深吸气,大步走过去拉开房门。
傅逢朝站在门外走廊上,冲他张开双臂,梁玦笑着上前一步,用力将人抱住。
他将傅逢朝拉进门,拽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你怎么来了这里?”
傅逢朝口吻随意地解释:“明天在澳门有一个基建论坛会,我要去参加,提前了一天先来你这里。”
梁玦放开手:“原来不是特地为我来的啊。”
傅逢朝抬手捏住了他脖子,推着他进里头去,先四处检查了一遍,没有烟、没有酒,也没有咖啡,只有一杯随手搁在茶几上他刚喝了一半的柠檬水。
“饭局上有没有喝酒?”
梁玦干笑:“我说了不喝,别人也没非要我喝。”
傅逢朝点头,终于放过他。
梁玦没好气问:“傅逢朝,你来这里,就是来查岗的?”
“看你有没有不老实。”傅逢朝道。
梁玦贴上去扯他的衣服:“那来都来了,你先把我伺候高兴了吧。”
傅逢朝按住他的手:“你不累?”
“累啊,累也想跟你做。”梁玦坦荡说。
傅逢朝把人按进怀里,像抱小孩一样将他抱起来。
梁玦身体往后仰,笑搂住傅逢朝的脖子,双腿缠上他的腰,倒进沙发里时启唇迎接落下的热吻。
最后不但做了,还做得很尽兴,他俩都是。
结束以后梁玦彻底没了力气,躺在沙发里懒得动,一只手按在沙发边背对着自己的傅逢朝汗津津的背上,看着他回复消息。
“傅逢朝,理理我——”
傅逢朝反手捏住他下巴,回复完正经事视线终于落向他:“梁玦,你没有发现你真的很磨人吗?”
梁玦的手滑下去,在傅逢朝腰上捏了一把:“反正你就吃这一套。”
傅逢朝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终于笑起来,低头又跟他交换了一个格外缠绵的吻。
末了梁玦说:“明天去开会,我陪你一起去那边吧,反正没事。”
傅逢朝无所谓:“随你。”
夜雨在接近黎明之前就停了,日出以后又是一个晴朗天。
梁玦跟随傅逢朝飞去澳门,还带上了自己的秘书一起,也想去论坛会上学习学习。
这个论坛一共两天,行程安排得很紧凑。结束以后梁玦本以为就能回去,傅逢朝却说还要多待两日,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梁玦好奇问他:“你在这边也有私事?”
傅逢朝默了一下,拿出平板,点开了一段视频给他看。画面里的人是傅逢朝的那个赌鬼父亲傅彭来,被人捆了痛哭流涕地求自己儿子带钱去救他。
“他在这边赌博,输了很多钱,现在借钱给他的高利贷公司把他绑了,要我拿钱去赎他,要不就剁他两只手挖他眼睛。”
“……”梁玦不知道该摆出哪种表情,“这不犯法吗?”
傅逢朝道:“他人都已经被绑去公海了,还谈什么犯不犯法。”
梁玦:“……那你去救吗?上次还帮他还了一大笔赌债,这次又得还多少?”
“他死了倒是干净,”傅逢朝轻蔑说,“但他手里的华扬股份之后还得分给他一堆私生子女,很麻烦。”
梁玦听明白了:“所以你还是得去救人。”
傅逢朝道:“去看看再说。”
梁玦有些担心:“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必,”傅逢朝回绝得干脆,“你就在酒店里等,我自己带人去走一趟。”
梁玦不乐意:“去公海上,我担心你啊,我去了还可以多个帮手,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是上次,情况不一样,”傅逢朝仍是拒绝,“我会带保镖去,不用你。”
梁玦听着他这有些生硬的语气,忍不住问:“傅逢朝,你是不是嫌我烦?”
傅逢朝伸手一掐他的脸:“你也知道自己烦?”
梁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上他眼里的笑意,又没话说了:“笑什么?”
傅逢朝伸手揽过他,放温和了声音:“乖乖在这里等着吧,你跟着我去我还要时时刻刻分神担心你。”
一句话轻易踩中了梁玦的软肋,他埋头在傅逢朝颈边,半天闷声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傅逢朝应他:“好。”
早上九点,梁玦将傅逢朝送去码头,傅逢朝带了自己的律师、助理,和六七个保镖,浩浩荡荡近十人的队伍。
这么多人也确实让梁玦心安不少,他在傅逢朝上快艇前叮嘱了几句,别的没多说:“早去早回。”
傅逢朝跟他挥了挥手:“回酒店吧,回来我给你发消息,乖。”
梁玦目送快艇远去,在码头边又多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他依言回去酒店,之后一整天都没有出房间,直到傍晚,始终没有收到傅逢朝的消息回复,打电话过去那边也处于关机状态。
眼见着天快黑了,渐生的担忧让梁玦不免焦躁,秘书来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在犹豫之后说:“你帮我打个电话联系方先生,我有事要找他帮忙。”
他说的是前两天刚和他谈完生意的那位老总,对方公司也有投资澳门这里的博彩业,在这边人脉很广。
电话接通后梁玦开门见山说起傅彭来的事情,想请他帮忙查一下绑走傅彭来的是什么人。
对方满口答应下来,让他放心等消息。
梁玦哪能放心,时间越晚越坐立难安,很后悔早上没有坚持跟着傅逢朝一起去。
他直觉傅逢朝瞒了他什么事,现在也只能等人平安回来才能跟那个混蛋兴师问罪。
等了半个多小时,那位方先生在这边的助理打来电话,说找到个叠码仔,之前傅彭来就是经由这叠码仔介绍问地下钱庄借的钱,他要是想知道更清楚的,可以带他亲自去问。
几分钟后,梁玦带着自己秘书出现在楼下赌场外,那位陈助已经在这里等,带了他们进去。
梁玦很快见到人,貌不起眼的长相,赌场里随处可见这样的叠码仔。
有方先生亲自打招呼,对方很爽快地配合,说出是拿了别人的好处,特地引诱傅彭来去借高利贷。
梁玦问:“谁给的你好处?”
“不认识,”对方两手一摊,“反正也是你们内地人,我昨天还在赌场里见过他,没准今天也在,你们去找找呢?他昨天一直在玩老虎机。”
陈助安排人带他们去监控室,那叠码仔很快在监控角落里指出了他们要找的人:“就这个。”
梁玦看了眼,也是很普通的长相,显然不是他认识的人。
监控里的人已经起身离开,梁玦冲陈助示意:“麻烦了。”
十几分钟后,走出赌场酒店的男人被套麻袋推上车,带去了附近的一处无人民居,梁玦已经等在这里。
一直挣扎不停骂骂咧咧的人抬起脑袋,对上梁玦冷冽目光一愣,骂人的话堪堪止住,心虚瞥开眼:“……你们什么人?我没欠赌场的钱,我还赢了钱。”
梁玦已然看出来,这人的临都口音浓重,且明显认识自己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问:“引诱傅彭来去借高利贷,让傅逢朝来这里救人,是你安排的?你想做什么?”
对方小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玦沉声提醒:“那我就把你扔上快艇,送去公海喂鱼,不信你试试?”
“别!”这人打了个哆嗦,怕梁玦来真的,赶紧说,“梁总手下留情。”
话出口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又赶紧咬住牙关,梁玦没耐性跟他废话:“你既然认识我,那肯定也认识傅逢朝,不说清楚你是谁、背后谁指使你干的,别想着我能放过你。”
说罢他一个眼神示意,几个打手上前来把人按住,拳头直接招呼上去,一下一下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在人身体表面留下外伤,但也着实叫人够受。
被按在地上的人哀嚎求饶:“我说,我说就是了——”
梁玦冷着眼:“说。”
“傅宗来是我表姐夫,他指使我干的,他让我引诱傅彭来去赌,把傅逢朝骗来一起解决,傅逢朝出了海就回不来了。”
一口气说完,这人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不敢再看梁玦的眼睛。
梁玦的脸色陡变:“你说什么?”
“就、就是这么回事,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杀人越货做惯了的,又是在公海上,他们收了傅宗来的钱,肯定不会让傅逢朝他们父子再活着回来。”
梁玦用力一握拳头,内心的恐慌急遽蔓延,面上却必须勉力镇定:“你说的都是真的?”
缩在地上的人眼珠子乱瞟,声音更虚:“我人已经被你抓来了,我也怕你把我扔去喂鱼,都是傅宗来的意思,我只是拿钱办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梁玦再听不下去这人的狡辩,问陈助:“能不能借快艇给我现在出海?越快越好。”
对方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答应:“我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下,应该可以。”
梁玦迈步便往外走,上车径直往出海码头去。
司机将车开得飞快,梁玦靠在座椅里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秘书察觉到他周身的风雨欲来,欲言又止:“梁总……”
“傅逢朝那个二叔,不像是敢做这种事情的人,”梁玦开口,分明内心已经摇摇欲坠、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却还能本能地用理智分析,“他每次给傅逢朝使绊子,都只是在工作上拉他后腿,不批钱或者拖慢项目进度,最出格一次也不过是散播我和傅逢朝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没有做这种事情的魄力。”
秘书犹豫说:“也许是狗急跳墙……”
梁玦哂道:“傅宗来要真有这个本事,之前南兴区体育馆那个项目,他也不至于被人利用背锅。”
想到南兴区体育馆的事,梁玦又不觉蹙眉,其实这件事当中还有一些疑问没解开,他却没有再细致追究过。
秘书道:“但这些也都是梁总你的猜测……”
梁玦微微摇头:“刚那个人,看着不像说了全部实话。”
可他实在太担心傅逢朝的安危,不敢再耽搁时间,便没有留下继续逼问。
一遍一遍地不断重复拨打傅逢朝的手机号,那边始终是关机状态。
秘书看着他这样,也说不出劝慰的话,看一眼时间,快八点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梁玦又一次想拨出那个号码时,下拉框里突然跳出新消息,是傅逢朝的账号发来的一条语音。
他几乎立刻就点开了,傅逢朝略显疲惫但真实的声音清楚传来:“刚开机,正在回来路上,我这边信号不太好,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梁玦反复听了三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汗涔涔的手终于脱力垂下,被抽干的情绪回笼,后怕、庆幸、安与不安交织,激烈滚荡。
他在深重喘气之后握住手机,一字一字艰难回复——
【混蛋。】
【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