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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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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王国栋说了他那边解决, 夏维维就不去管这事儿了。等赵队长给了介绍信,她收拾了一下回夏家的行李, 等到腊月二十二,就和夏明明一起踏上了回夏家的火车。

    感谢老天爷, 她上辈子在这地方呆过几年,要不然连“家乡话”也不会说,那就太奇怪了。

    “大哥!”出了火车站,夏明明眼神好,立马就冲着外面的一个人影喊了一声,那裹着棉袄带着棉帽子的男人一抬头,就冲着这边过来了:“二妹, 三妹, 可算是回来了,累不累?饿不饿?要不然先去吃饭?那边有饭馆。”

    说着就伸手接了夏明明和夏维维手里的包裹,转身往旁边饭馆走去,夏明明赶紧将人拽走:“这都要到家了, 怎么还要在外面吃饭, 多浪费钱啊,回家吃就行了。”

    夏维维也点头,夏红军看着好像不是多有钱的样子,还是别浪费他的钱了。人都要娶媳妇儿了,还是给他留点儿私房吧。

    夏红军争不过两个妹妹,只好转头跟着上了路边的三轮车。车子还是他借的厂里的,有些破旧, 嘎吱嘎吱响,夏维维都有点儿担心自己和夏明明会将这车子给压坏了。

    而且那冷风嗖嗖的,刮在脸上就像是刀子,割的脸颊生疼,夏维维不得不将围巾再往上拉了拉,虽然感觉有点儿喘不过气,但总比割刀子强。

    夏明明一路上嘴巴都没停下来过,问了夏家父母问夏家还剩下的两个小孩子,更多的,是问夏红军关于新嫂子的问题。

    “哪儿的人?你写信也没说清楚,多大年纪了,家里都有什么人?”夏明明像是放炮一样问道,夏红军脸上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尴尬不好意思在两个妹妹跟前说,还是因为骑车太累了,在夏维维也好奇的跟着问了一遍之后才开口。

    “我们厂里的,是前面胡同胡大娘介绍的,城东那边的,今年二十岁,不过已经参加工作四年了,十六岁就进了厂子里面。她家里有爸妈,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因为是唯一的女孩子嘛,当年下乡的时候就留下来了。”

    “唯一的女孩儿?那会不会做家务?娇气不娇气?”夏明明迅速抓住了重要点儿,这倒不是说娶人家姑娘进门就是为了让人家干活儿,年代不同,大家对女孩子的要求也不一样。

    像是现在这种,相亲的着重点,都是在姑娘会不会做家务上面。不会做的,除非是工资特别高……这样一想,好像和后世也没什么区别,贫贱夫妻百事哀,有钱就一切都好说,没钱就要一切都从实际出发了。

    “家务还是会做的,上门相看的时候,她做了四道菜,两荤两素,味道都挺不错,身上的衣服也是她自己做的。”夏红军笑呵呵的说道:“性子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喜欢干净,看不得别人身上脏。”

    另外就是过日子有点儿小龟毛,普通人家屋子里就是随随便便放东西,她不行,得整整齐齐收拾好,还得往桌子上放个花瓶插捧花什么的。

    不过这些,夏红军就没对两个妹妹说了,人是他相中的,以后也是要和他过日子的。这点儿女人的小爱好,他觉得他还是能满足的。

    不就是将家里收拾的整齐干净点儿吗?摆点儿花花草草什么的,屋子里看着也亮堂,挺好的,他真觉得挺好的。

    “大哥,不是我看低咱们自己,既然人家是家里唯一的闺女,你看连下乡都要将闺女给留在身边,那这闺女,肯定算是娇生惯养的吧?”夏维维有些忧心忡忡,她虽然打定主意以后不会胡乱掺和娘家的事情,但有时候吧,这事情不是你说不管就不管的。要是夏家到时候天天打架争吵什么的,谁都来找她评评理,她该怎么办?

    婚前问清楚,总比婚后才看明白来的强。

    “咱家吧,三个闺女两个小子,下面弟弟妹妹年纪还不大,爸妈工作也不多好,咱家这房子虽然是自己盖起来的,但也不算多大,现在刚刚能住开,所以综合来说,咱家条件是真不怎么样,人家姑娘,为什么会看上你?”

    夏维维问道,夏红军一挑眉,笑呵呵的:“你看你这娃子,就不兴人家看中了你大哥这个人啊?你自己说说,你大哥是不是长的高高大大,脸面也算不错?”

    夏维维一想,忍不住点头:“还真是,我大哥是长的好。”

    其实说起来,夏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都长的挺不错的,主要就是吃的跟不上,人显得黄瘦,这才看起来一般般的。夏红军大约因为是长子,饿肚子的机会估计是不多的。

    哦,她和夏明明现在也已经养回来了。

    说着话就到了家门口,夏红军将车子停在门口,一手一个包裹拎进去:“爸妈,二妹和三妹回来了!”

    屋子里立马出来个中年妇女,还是夏维维记忆中的样子,干瘦,个子倒是不算矮。女人视线在夏明明和夏维维身上转了一圈,眼眶就跟着红了,伸手过来,一手抓一个,然后就哭开了:“可算是回来了,两个狠心的妮子,一走就没了消息,信也不写几封,一年到头见不着人影,我这心啊,像是油熬一样,每天心里都惦记着,煎的生疼生疼的。”

    夏爸爸站在门口喊道:“让闺女进屋啊,这大冬天的,你不嫌冷也先让闺女进屋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再说。”

    夏妈妈忙点头,拽着人就进屋。城里少木头,多是烧的煤炭,但煤炭这东西也是有数的,厂子里有时候会发,其余时候就得自己掏钱买了。也得有煤票才行,但生火做饭也要煤炭,所以一到冬天,这日子就难熬了。先不说有没有烧洗澡水的煤炭了,光是做饭就要耗费不少,能生下来烤火的,基本上没有。

    当然,要是愿意出苦力,到外面去弄点儿木柴什么的,也是可以的。但被抓到就坏事儿了,但凡大点儿的树林子,都是有看守员的,小点儿的林子吧,那周围生活的人家难倒不用柴火的吗?

    所以看见屋子中间放着一盆煤炭,红通通的,暖融融的,夏维维和夏明明还是有些吃惊的。

    “怎么烧了这个?”夏明明年纪大,更知道家里用煤炭的情况,就忍不住皱眉:“剩下的够用吗?”

    “够用够用,再说咱们也不是天天烧。”夏爸爸笑呵呵的说道,示意闺女在旁边坐下:“上个月我和厂里的工人一起去x市拉煤来着,我们自己还能在外面捡点儿煤渣,来回拉两三趟,就能攒个两三袋的煤渣了。”

    “拉煤那么辛苦!”夏明明说道,夏维维眨眨眼,她是见过王国栋去拉煤的,确实是辛苦,两个地方来回光是坐车都要三四个小时了,走路得一整天,还得拉着一板车煤,每次出发都是天不亮,回来之后都是大半夜了。

    “不辛苦,也就去了那么几趟,很快就回来了。”夏爸爸说道,夏妈妈赶紧去屋子里拿了苹果出来:“今年厂子里效益好,年节发的东西就多了些,我特意给你们姐妹留了些,现在吃点儿,吃不完的就带回去。”

    姐妹来也不用客气,这是到家了,又不是来做客了。

    一边吃着,就又问起了夏红军媳妇儿的事情。夏妈妈说的更详细些,说是当初下乡的时候留下来了,她大哥则是下乡去了,现在她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那边父母也不希望长子在外面成家立业,所以就想先将闺女嫁出去,让长子回来。

    不过,说嫁闺女,倒也没打算委屈了这亲闺女,毕竟捧在手里二十年了。之所以看中夏红军,一来是夏红军本人有出息,刚回城那会儿还是临时工呢,现在才一年,不光是成了正式工,还小小的上升了一下,工资都跟着涨了,而且在厂里人缘也不错。

    人家看中的,是夏红军本身的潜力。

    二来虽然夏红军下面弟弟妹妹们多,但姑娘就三个,将来嫁出去了,就只剩下一个弟弟了,也就不用扶持太多人了,省下许多麻烦。

    “对了,新嫂子姓什么啊?”夏维维忽然想到这个重要问题,夏妈妈忍不住笑道:“姓陈,城东的,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陈珠珠,知道吗?”

    夏维维是肯定不知道的,夏明明皱眉想了一会儿,也摇头:“倒是没听过。”

    “长得也就是普通人,就是皮肤白净些,还不如两个闺女好看呢。”夏妈妈笑眯眯的说道:“就是性子温和,是个好相处的,毕竟是要当大嫂的,下面弟弟妹妹还有这么多,要是个斤斤计较的,我也不敢应下来这事儿。”

    “就像是张大伯家的大儿媳,一进门就恨不能将小姑子给卖掉,聘礼自己留下来,别说是上学了,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就整天长在了灶台边上,一天都出不了家门。”夏妈妈感叹道:“到底是没了亲妈在,这亲爹看不到孩子受委屈。”

    说的这是胡同前面的一户人家,小姑娘的亲妈前些年生病走了,孩子爹呢,本来意思是害怕后娘磋磨孩子没续娶,这下好了,后娘没磋磨,轮到新进门的大嫂了。

    “她哥就是个软蛋,要是换了我,我不削死那臭娘们。”夏红军进了屋,顺便发表自己的意见:“这男人得立得住才行,虽然要对媳妇儿好,可也不能就将亲妹妹给扔到一边儿,既然你不喜欢我妹妹,那咱们别过了就行了,何必让妹妹受罪呢?”

    夏妈妈冷笑一声:“他才舍不得呢,亲爹花了一辈子的积蓄给娶进门的媳妇儿,要是没了,可就没有下一个了,他是很不能将媳妇儿当祖宗呢。”

    夏维维没接话,转头看夏红军:“你啥时候先将大嫂给带过来坐坐啊?咱们也见见。”

    “明天吧,今天你们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班了我带她过来坐坐。”夏红军说道,于是话题就先绕过了这个,夏明明起身去将包裹给打开,将自己和夏维维带来的礼物一一发出去。

    一家五口,一人一身新衣服,另外就是夏维维买的零嘴什么的,牛肉干,奶酪条等等。

    夏妈妈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责备道:“人回来就行了,带什么礼物呢?你们姐妹俩在外面相互照顾,本来就生活的挺不同意的,家里还有我和你们爸爸,还有你们大哥呢,我们三个赚钱,还能养活不了我们自己?下次可不许买东西了,自己攒着钱自己花,都是大姑娘家家了,也该穿戴打扮起来了,对了,你们俩谈对象吗?”

    夏明明看了一眼夏维维,夏维维眨眨眼,先摇头:“我年纪还小呢,不着急,等我大姐嫁人了再说。”

    习惯问题,家里人说排行都是男女一起排的,像是夏红军就叫二妹三妹,可夏维维自己比较特殊,她管夏明明叫大姐,从小就这样。

    夏明明犹豫了一下才说实话:“有媒人给介绍,是个当兵的……”

    夏妈妈眼睛立马就亮了:“当兵的?是个什么兵?现在是个什么职位?能不能带家属随军?肩膀上有星星吗?几个口袋?一个月多少钱?”

    夏明明摇头:“条件不算是特别好,现在来说,还不能随军。”

    “那就是嫁过去伺候他爹娘去了?”夏妈妈一张脸瞬间拉下来了,皱眉摇头:“这事儿我不同意,你自己也别继续往下谈了,他爹娘肯定也是农村的吧?到时候你不还得留在农村吗?留在农村就算了,丈夫还不在身边,那不是守活寡吗?不行,这事儿我不答应!”

    找个不能随军的,还不如找个当地的呢,至少农忙的时候还能帮忙干干活儿。要不然,那有男人和没男人,有啥区别?反正干活儿的时候都得是自己一个人。

    夏明明抿抿唇没说话,夏妈妈意味深长:“妈妈是为了你好,这小年轻看对眼了,就只顾看对方长的好不好什么的,可过生活,那是柴米油茶,是干活儿赚钱!再说,他农村家里兄弟多吧?他以前的工资是不是都给了他爹妈吗?结婚以后不分家,这工资能给你吗?他爹妈能愿意吗?”

    “一家子靠着一个当兵的来养活,我见得多了。”夏妈妈说道,夏红军也在旁边皱眉,等夏妈妈说完,他才开口:“要不然,等过了年,我送你们回去,到时候顺便看看你相看的人?对了,叫啥名字来着?”

    “何爱国。”夏明明说道,夏维维将自己缩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去,免得战火不小心烧到自己身上,可万万没想到,夏明明也有祸水东引的意思,瞬间就将话题扯到了夏维维身上:“妹妹现在可有出息了,给你们买的衣服,有一大半儿是维维给掏钱掏票的,还有这些,也都是维维买的。”

    夏妈妈眉头皱得更紧:“维维,你哪儿来的钱和票?说起来,算上这次,你们都给家里做了两身衣服了,这布票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

    她对下乡种地能赚多少钱还是心里有数的,大儿子和大闺女都说过,以前家里也没指望过他们补贴。可现在,夏维维下乡两年,这拿回来的东西是越来越多,夏妈妈以前只当时大闺女积攒下来的,可现在,就不能不好好问问了。

    “我学医来着,然后运气好,我们大队的大夫出了事儿,被抓起来了,就剩我一个人了,正好当了村子里的大夫。”夏维维含糊说道,夏红军大大咧咧,马上就信了,一抬手拍了夏维维的肩膀:“还是我妹子聪明,知道抓住机会,那你可得好好学,将来啊,等有了名气,这些钱和票什么的,就都会自动送上门的。”

    “那大夫都被抓起来了,你跟谁学的医术?”夏爸爸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直奔重点。夏维维嘴角抽了抽,起了个调子:“这个事情,说起来话长,从我刚开始下乡的时候说吧……”

    夏爸爸咳嗽一声:“长话短说,从你开始学医说吧。”

    “我一开始就不想干活儿啊,干活儿太累,我就盯上了村里的大夫,想学个手艺,将来人们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咱们国家越来越好了,那好手艺也肯定能赚钱了嘛,我就找了那大夫拜师……”

    夏维维挑挑拣拣,偷换一下概念,章一行是她请回来的,但对夏爸爸和夏妈妈,她就说人家是看她聪明,正好有赶上时候不好,想下乡避难,这才跟着她回来的。

    说的夏爸爸和夏妈妈都是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自家闺女这个经历,就跟唱戏一样,太曲折了点儿。夏明明本来想插话来着,她知道的东西也不少,毕竟两个村子是挨着的。

    但见夏维维不说真话,她犹豫了半天,还是闭嘴了。妹妹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说明她聪明有想法,那现在不说,也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她还是别胡乱插嘴了。

    说了半天的话,夏爱军和夏珍珍也从外面玩耍回来了,一看见桌子上放着的零嘴,兄妹两个眼睛立马就亮了,但孩子被夏爸爸和夏妈妈教的好,哪怕是嘴馋的很,也是先和两个姐姐问好。

    还是夏维维自己拆开了牛肉干,分别拿给了他们,两个人才喜滋滋的开始吃。

    “二姐三姐,我也打算下乡了。”夏爱军吃着吃着,就忽然开口了。夏维维皱了皱眉:“不上学了?”

    “学校学不了什么东西,整天就是念红宝书,都念了三年了,我倒背如流。”夏爱军皱巴着一张脸说道,“而且,前两年还有老师,现在,一整个学校,就两个老师,就这两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呢,与其花钱去学校坐着受罪,不如我早点儿下乡,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也给爸妈减轻一些负担。”

    “我都想好了,我年纪也够下乡了。”下乡的年纪是十六以上,夏爱军比夏维维小三岁,明年正好够十六。夏珍珍则不行,明年也才十四。

    “我现在吃的多,家里都不够我吃的。”夏爱军又嘀咕了一句,他其实也不笨,知道大哥就要娶媳妇儿了,以前吧,家里爹娘当家,他吃多少都没人说什么,可以后,家里大哥大嫂当家了,他吃太多就不好了。

    吃多不是什么毛病,可又不干活赚钱,整天在学校混日子,这就不太好了。大嫂是大哥的媳妇儿,可不是他的亲爹娘,愿意这样一直养活他。

    夏维维对这事儿不做建议,夏明明想了想,倒是点头了:“下乡也行,就是看要分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想不想和我们到一起去?”

    “能吗?那样就太好了,我还能保护二姐和三姐呢,我力气可大了。”夏爱军立马兴奋的说道,夏维维眨眨眼,倒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儿难度,想了想,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大团结塞给夏妈妈:“拿去买点儿东西,带爱军去问问,看能不能分的近一点儿,不在一个公社也行,同一个城市就行了,坐车也就一天半天功夫。”

    夏妈妈眼圈一红,往回推夏维维的手:“不用你的,我自己有,你自己的钱自己攒着,以后有人给你说亲了,你也买两件好看衣服,打扮打扮。”

    夏维维笑嘻嘻的摇头:“我才不打算在乡下结婚呢,我要自己自学功课,等哪天城里有招工了我就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成了呢?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多学点儿是没坏处的。”

    夏爱军眨眨眼,若有所思。夏红军拍了下夏维维:“收起来,哪儿能要你的钱,我一会儿就和妈出去买东西,问问街道办,就是你们那边不行,也还有别的地方呢,我下乡的地方,也还有几个朋友,不至于让爱军受委屈的,你们就都放心吧。”

    夏爱军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大哥都是亲大哥。再说,暂时看来,新大嫂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他的担心说不定就是多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