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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
刘衍一回来,沈之卫就迎了上去,眼睛在他身后张望了几回,回过神来,又问道:“不知道当街行刺的那名女刺客抓到了没有。”
刘衍脑中一闪光,总算想起陆执来,偏头问若渝道:“陆执回来了吗?”
“没有。”
眉心紧紧一皱,刘衍将手中的剑放至一旁的桌上,整了整衣口道:“楚沉夏呢?叫他过来。”
若渝往外走了两步,沈之卫忙道:“他出去了,说是去看看大都的地形。”
“也罢,随他。”刘衍整完袖口,顺手拿过桌上的剑,转身问道:“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大都的地形我也该看看。”
沈之卫想不到太子居然与一个无官无职的楚沉夏这般要好,竟然还打算亲自去寻他,眼皮跳了三跳,垂眸道:“下官不知,只知道他说要去高处,以便看的清楚。”
刘衍嗯了一声,心中已想到了去处,便往极快外走,若渝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走得好好的,忽然就回头瞧了一眼沈之卫,沈之卫摸不清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一颗心不安地跳了起来。
“陆执竟到现在还没回来,按照他的个性,如果他是抓不住的人,绝不会钻牛角尖追个不休,你……”刘衍脚下大步,并未注意到一旁出神的若渝,此刻偏头见她才眉间阴云霾霾,似乎有什么心事。
正要停下脚步问她,她似乎看出刘衍要问什么,索性不问自答道:“殿下,我是觉得沈之卫这个人很奇怪,他的眼神和常人不一样,虽然他始终卑躬屈膝,宛若贪生怕死之徒。可我并未在他眼中捕捉到半分害怕和惶恐,甚是连一丝,一丝丝的名利心都未捕捉到。”
听她这么一提,刘衍倒是赞同无比,只是这些形容听着有些熟悉,自己曾经也用过这话形容楚沉夏。
刘衍又想到了城门时的沈之卫,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他如此胆小又故步自封,也许是我们的错觉。”
若渝听他说“我们”,还不是说“你”,顿时觉得他内心也是认可自己说法的,正要多说几句辩驳,眼角便捉到了玄色衣袍在墙边一闪而过。
身形一晃,就追了上去,刘衍并未看到那片衣角,有些不明白地望了两眼她的背影,只身一人踏上了去秋水塔。
秋水塔,是大都最有名的一座塔,塔高七七四十九丈,共有六六三十六层。站在塔顶能将大都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夜间,吹着清风,看着脚下灯火通明的城池,岂不快哉?
唯一遗憾的是,此塔多年遭过雷击,自此有些不稳,寺庙的住持性空便将此塔封存了,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塔。
西边的暮光暖洋洋的红着,红光将大都照的格外耀眼,刘衍爬完最后一层,终于到了秋水塔塔顶,一口气还未歇转,便见到了一个孤高的背影立于夕阳下。
嘴角一勾,正想走过去拍他的肩膀,目光触到一条血色的湖泊,手便顿在了半空,血的鲜艳,血的璀璨,这种鲜艳与夕阳的暖意似有不同。
刘衍正痴痴地看着远处,面前的人忽然转了身过来,一柄弯刀直截了当扎进了他腹中。刘衍一怔,强忍腹中的巨痛,不解地看着他,因为逆光,他又低着头,因此看不清他的脸。
一身蓝袍在光下透着一股诡异的光芒,唯有那张脸深深藏于光下,痛楚袭来,刘衍紧咬牙根,深吸了一口冷气,语气沉痛道:“你接近我……果然……果然是有目的。”
身前的人忽然倾身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刘衍只觉得天地飞快地旋转,一个瞬间,身后便已有凉风“嗖嗖”刮过,整个人俨然失控从塔中跌了出去。
三十六层,摔下去,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成一堆,刘衍不敢看身后,可也不敢与夕阳对视,双眼半眯间,听到一声骨头清脆断裂的声音,随之入眼的是,若渝的脸。
这个停顿只停了半秒,他亲眼看着若渝被自己跌下的重量拖出了塔中,刘衍的脸上没有半分感动,反而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她。
她竟然在半塔高的地方伸出手来接自己,可一个成年男子急速下坠的重量又岂是她能承受的?
那声碎骨声,竟也是她手臂断裂的声音。
还未等刘衍反应过来,面前的那张脸已经不见了,感觉到她托着自己的身体,刘衍顿时了然,额间青筋暴起,从吼口翻滚出暴怒的话来:“王若渝,你给我上来。”
身后的人并没有反应,刘衍想要动弹,却被她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彭!”的一声坠地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刘衍在地上翻滚了几回,不顾身上的伤痛,忙爬起来,待看清眼前这一幕,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楚沉夏艰难地推开压在身上的若渝,半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咳了几声,不断地吐出血来,似乎要将满腔的血都吐光。
一旁的若渝一动不动,俨然晕了过去,饶是若渝身后有楚沉夏垫着,也晕了过去,那楚沉夏的伤……
刘衍不敢再想下去,疾走了两步,目光他的黑衣上一怔,才明白过来,塔顶行刺自己的人并不是楚沉夏,脸上闪过几许羞愧,张着一张嘴,硬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楚沉夏只来得及瞟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咳起血来,刘衍有些无措起来,腹部的疼痛又排山倒海般袭来,忍痛探过若渝的气息,才发现她早有内伤,一旁的人又急剧地咳了起来,眉间一跳,偏头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殿下在半空已经被若渝姑娘……咳咳……接过一回,冲劲小了不少,我在下面接……咳咳咳咳……”楚沉夏没能说完,便捂着嘴大力地咳嗽起来,一时之间血从他的指缝中争相流出,一双眼也因此咳的通红。
“别说话了,先回去治伤吧。”失血过多,刘衍也觉得眼前有阵眩晕,扶起楚沉夏,又蹲下去抱起了若渝,这么一用力,腹中的血又流了不少,刘衍咬了咬牙,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回不去了,咳咳……”楚沉夏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咳了几声,又道:“那个沈之卫有问题,他处心积虑将我们几人分开,咳咳……咳咳现在回去,就是狼入虎口。”
刘衍见他把自己比作狼,目光不由得一凛,不过楚沉夏却没在意,呼了一口气,擦去嘴角的血迹,视线在身后林林总总的寺庙中一扫而过,沉声道:“我对这里的住持性空,依稀有些了解,他曾经从大都与人探讨佛法一路到东唐,历经一百三十个城池,曾召梁国君主亲自召见。”
刘衍点了点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他收留我们?”
楚沉夏跟着点了点头,平静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激烈,拖着步子疾走了两步,直往塔后那人追去。
刘衍的目光一落在那人的蓝色衣袍上,怒意便涌了上来,取过腰间匕首,用力一掷,虽牵扯的伤口疼痛不已,但想到这匕首能在那人身上穿胸而过,这点痛就不觉得如何了。
并未听到惨叫声,刘衍放开捂着腹部的手,猛地抬眸去看,楚沉夏已截住了自己的匕首,他握着匕首的手掌间有血缓缓流出,而那人已被他一掌劈晕在地。
刘衍着实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向他走了两步,一个和尚打扮的人忽然出现在正前方,一脸的嬉笑模样,十分不正经。
“善哉,善哉,两位施主血溅我空心寺,是何意?”那和尚嘴上虽这样说,脸上的笑意却一分也不少。
刘衍正欲答话,楚沉夏已抢在他前头道:“恐怕不仅要血溅你空心寺,还要赖在你寺庙中不走。”
刘衍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原以为那和尚会生气,没成想,他的脸上依旧是淡定的表情和不灭的笑意,“施主不知我们这是佛门净地吗?阿弥陀佛,真是罪过,罪过。”
“敢问师父什么是净?心中若是净地,那所见之物何来污浊?”楚沉夏笑着反问道。
见他目光一闪就要回答,忙指了指自己的衣袍,苦笑道:“性空师父还是别说话了,你讲起话来没完没了的,咳咳……那我们还是等死算了。”
刘衍惊得合不上下巴,原来这就是楚沉夏口中赫赫有名的性空住持,如此顽皮的风格打破了他心中一直对出家人的印象。
性空的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转,一只手拎起了地上的蓝衣男子,颇为无奈道:“跟我来吧。”
一路跟着他,在寺庙中转了几个弯,竟见到一组地下石阶,石阶尽头是无尽的黑暗,刘衍有些犹豫,可见楚沉夏的脸上没有半分怀疑,只好硬着头皮跟在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才看到几个火把,晦暗不明地照着这个地下石壁,石壁上大多是壁画,乍一看,竟有些精髓的味道,刘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转了几个石室,才到了一个烛火通明的石室,这个石室足足有一间内殿那么大,头顶是连成北斗七星模样的黑曜石。
石室看起来十分旧,石凳石桌虽古老,但十分干净,想来,性空常来此处。
性空跑到楚沉夏身边准备给他处理伤口,却见他用眼神示意他先处理刘衍,性空没有说话,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刘衍身边,手法娴熟又迅速,不一会就将伤口处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