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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止望努力想了半天,似乎只想到这么多,眉心皱了半天,最终还是松了下来,头摇到一半,忽然顿住了,睁大眼睛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刘衍目光一闪,示意他说下去,陈止望点了点头道:“前几日,有几艘从澎湖来的船,沈之卫命我将船上的货物秘密卸下,运到了半路,他的人又接手运到了别处去。”
“是些什么东西?”刘衍问道。
一个极轻极缓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来,“是硝石和硫磺。”
众人不自觉偏头去看,只见楚沉夏平躺在石床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头顶,刘衍有些吃惊道:“你怎么这么快醒了?”
性空代为回答道:“是痛醒的吧。”
刘衍听闻,目光一沉,不知说些什么好,面前的陈止望颇为赞同楚沉夏的说法,回忆道:“我觉得也是,货物是装在桶里的,虽然封的很严实,但免不了泄出几分气味来,我闻着像是硫磺的味道。”
“可硝石,你又是如何得知呢?”陈止望带着疑惑看向楚沉夏。
“我被沈之卫关到一个密室,细细寻找后,终于找到机关出去,我在密道中发现一些硝石和硫磺的粉末。”
楚沉夏似乎是在刻意压低声音,呼吸也时高时低的,声音低沉的不像是从喉咙发出的,听着让人生起一丝畏惧。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肋骨断了九根,心肺处只怕早已受了内伤,此番再不克制,只怕要呕血而亡。
刘衍吃惊的神色更深了一分,加重语气问道:“你说你被沈之卫关在密室?”
楚沉夏舔过嘴唇边的咸腥,简洁地吐出一个字:“是。”
“那沈之卫竟如此擅长这种手段!”刘衍似乎有些怒结,忿忿地拍了一下石桌,似乎没有往沈之卫为什么没有杀楚沉夏这一层想去,继而抬头又道:“他要这么多硝石和硫磺干什么用?做成火药吗?”
陈止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刘衍偏头看向楚沉夏,见他似乎闷声咳嗽,索性自己想了个办法道:“你现在回去向他复命,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我知道,我会说,太子被我顺利杀死,尸体已经抛江了。”陈止望低头道,说完又抬眸问道:“我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做?”
刘衍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把他的底给我摸清了,切记,不能被他发现。”
陈止望点了点头,刘衍忽然想起什么,忙叮嘱道:“对了,我有一个叫做陆执的手下,他在城门口时追你那位挚爱,竟一去不回,你帮我查查,查到了告诉我。”
陈止望一张脸又白了青,青了白,讪讪道:“是,太子殿下,那我先退下了?”
刘衍的目光不由自主又往石床上投去,见他无反应,便微微颔首示意他退下。
“等一下!”
刘衍诧异地看着身边的人翛然起身,衣袍带着风一路走到陈止望面前,脸上笑意不减,一番话说得极其真切,“这位施主,我看你泪堂处有杂纹,加之山根尖细,年少时会连累恋人惨死,这一生也注定是孤独终老的。不如就此遁入空门,放过自己也放过恋人。”
陈止望方才还铁青的脸色此刻便有了些愠色,冲口便道:“大师,家父敬你是德高望重的住持,对贵寺的香火也是四十年不间断,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还请施主三思,不要将我的话当耳旁风。”性空笑呵呵地看着他,反而让陈止望心中的怒火又燃起一分,当下也不顾什么礼节,拂袖便走。
性空望着他的背影,怔怔道:“施主……总有一日,你会回来我这里的。”
眼中那人背影一僵,之后的脚步不但没有停顿,反而走的越发快了。
“噗。”刘衍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性空转头看他,忙解释道:“我没有嘲笑大师的意思,只是大师要收徒弟也不是这个收法啊,怎么人人在大师眼中就是命途多舛了呢?”
性空双手合一,高声道:“阿弥陀佛,佛祖曾说……”
刘衍忙掐断他的话头,从石凳上起身,连连摆手道:“大师,我这一世最烦的就是经文这些东西了,还请大师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放我一马吧。”
天色早已沉了下来,刘衍也择了一石床右卧而眠,不知石室内点的是什么香,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直到第二日巳时一刻才醒。
视线转向若渝的石床,石床空空如也,再看向楚沉夏,却见他仍在沉睡中,即使在睡梦中的他,两道眉毛也紧紧皱在一起,仿佛饱受痛苦的折磨。
刘衍心不由得一沉,才起身,若渝的声音已从一旁冷冷传来,“殿下醒了?那喝点粥吧。”
清冷的声音直接从耳传到脑中,刘衍不由得一凛,只觉得睡意都去了大半,眼神一打转,发现楚沉夏也醒了过来,两只眼睛依旧望着石室顶上。
“你觉得好些了吗?”刘衍问道。
这两人都不知道他在问谁,因此没有回答,许是若渝觉得楚沉夏说话不方便,半晌才回应道:“殿下是问谁?”
被她这么一问,刘衍自然是回道:“问你,昨日见你伤势很重,半日都未醒转过来,怎么今天精气神就恢复了。”
一路走到石桌前,目光落在还冒着热气的白粥上,不由得赞许道:“还亲自煮粥了?”
若渝的视线从粥一路看向他,回道:“粥不是我煮的的,我的伤无大碍,旧伤复发罢了。”
刘衍舀起一勺粥,入口只觉得清香无比,从前竟不知普通的白粥也这般美味,掀开面前的粥桶看了看,视线落在一旁两只干净的碗上,向她招了招手道:“你还没吃吧,快过来吃吧。”
若渝应声向前,舀了一碗粥,却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了楚沉夏床前,冷脸道:“吃点吧。”
楚沉夏望了一眼同样吃惊的刘衍,挤出一脸笑意,道:“你放在一边吧,我等会再吃。”
若渝保持着端碗的动作没有反应,一双清冷的眼看了他半晌,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你是起不来吧?”
说着,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楚沉夏想拒绝已经晚了,胸口一痛,龇牙咧嘴着笑道:“你一个姑娘家的,动作怎么粗鲁?”
还未说完,手中已被塞了一只碗,若渝一个闪身,已经坐到了桌前,飞快地为自己盛了一碗粥,在他二人再次吃惊的眼神中,优雅又快速地将一碗粥吃光。
她翛然起身,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
刘衍抓过一个包子,回身丢给楚沉夏,等楚沉夏接住了才笑道:“这粥虽不是她做的,但这肉包一定是她买的,她对你这么好,定是在白粥中下了毒药,配着她买的包子,你才会死的彻底。”
楚沉夏笑而不语,低头咬了两口包子,配着白粥,只觉得,这顿早饭是他吃过最不值的早饭。
他用自己的九根肋骨换了若渝的一碗白粥,如此算来,真真是不值啊,起码他未来二十年的早饭都算在若渝头上,这才值嘛。
早饭过后,楚沉夏也睡不着,躺着着实无趣,便为刘衍分析起目前的局势。期间,刘衍不止一次打断他,要他好好休息,不要再说话了,可没过一会,楚沉夏就忍不住了。
那陈止望办事效率极其快,亥时时分,陆执便跟着若渝进到了石室,一双眼看到刘衍时,竟通红通红,甚至还颤声喊道:“殿下,你没死啊。”
刘衍心里多少有些动容,但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别扭,笑着责骂道:“快别这样了,你一个大男人说出去叫人笑话,受了不少苦吧,喝点水吧。”
陆执怔了怔,忙连声应下,衣袖一提悄悄抹去不听话的泪水,受宠若惊地接过他亲自倒的水,仰头喝下,才说起了正事。
“说来也奇怪,那个捉住我的女子不知为何又将我偷偷放了,出去的路上又遇到一个年轻男子,他让我来空心寺庙找一位性空住持。这不,我刚进寺庙,若渝姑娘便出现在了我面前,然后就看到了殿下。”
刘衍点点头,又问道:“你被关在什么地方?”
“大都的牢狱中,那沈之卫着实奸诈,竟妄想从我口中敲出关于殿下的秘密,我自然不会说。”陆执言词激愤,极力证明自己的忠心,目光一转看到石床上的楚沉夏,不由得骇了一跳。
楚沉夏见他这模样,强忍住笑意,宽慰道:“他没少用刑吧,你受苦了,你的这片忠心叫我看着也感动不已。“
陆执的目光始终落在楚沉夏惨白的脸上,从他认识楚沉夏开始,就没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免不了震惊一番,脱口问道:“你们又发生了什么?怎么看上去比我这个被抓的人还要惨?”
说话间,一阵浑厚的脚步声传来,陆执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戒备地看着来人。
刘衍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惊慌,想必是性空大师,他是来为我们换药的。”
陆执点了点头,可又觉得他这话里哪里不对,一道白光从脑中闪过,仔细地打量起刘衍来,只见他的腹部处的外袍上有一个刀口,血渍也染了大片,紧张道:“殿下竟也受伤了?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伤的如此严重?”
性空的笑脸从门后探出来,笑眯眯地将手中的伤药放下,开始一个个替众人检查起伤势来。
刘衍也得空将来龙去脉对陆执讲了一遍,陆执直听得冷汗直冒,又庆幸众人都死里逃生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