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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治不安地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们,与禁军打成一团的蒙面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是来救自己亦或是嫁祸给楚沉夏,他不能确定,因此没有趁机逃走。
陆执见状,又打散了几个禁军,往囚车奔来,贴着囚车呼气道:“快跟我们走,再不走就是死路一条了。”
“你们是什么人?”楚治没有动作,反而狐疑着问道。
陆执一边阻挡禁军,一边皱眉回道:“都这个关口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的,出来吧。”
见楚治有些犹豫,索性将他从囚车拖了出来,因楚治带了伤,陆执便显得格外吃力,将他推上了马背,自己后背却不慎遭人砍了一刀。
当下也只能咬牙忍下了,对着马尾狠狠一抽,马嘶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楚治抓不住缰绳,险些被马从马背上甩出去,到底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中狂奔而去。
陆执紧跟其后,有几个士兵也跟着翻身上马,紧追不舍,若渝见状长袖一挥,七八枚飞刀夹带着风声飞了出去,刀刀不落空。
马背上的几个士兵并不在意,毕竟只是小小一个伤口,死不了,可没过多久,一个接一个面色发青,栽下了马背。
弓箭营姗姗来迟,想要追上楚治,却被若渝一干人耽误了,庆王站在远处,不急不淡道:“随他们去,不必追,传我命令,活捉这些人,活捉不了就杀。”
弓箭手得了命令,便不再试图冲破这些人的防卫,专心致志地对付起若渝他们来,手中的箭一支接着一支,一时大街上死伤无数,百姓四处逃窜,整个场面混乱不已。
陆执等人护着楚治一路往祁山赶去,见身后无人追来,这才舒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与此同时,感受到背后真真切切的疼痛,不由得冷吸了一口气。
楚治见他如此卖命护自己周全,目光触到他血淋淋的伤口,心中的疑惑已去了大半,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以为我很想救你吗?要不是殿……要不是有人非要我救你,我何必冒这个险?”陆执不时四顾周围,确认追兵是否真的没追上来。
楚治想当然的以为他口中的有人指的就是楚沉夏,目光在来路一望,诧异道:“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陆执疼得抽了抽嘴角,一挥马鞭冷声道:“前面树子林,我们的人在那里等你,他们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到时你想见的人自然会来找你。”
楚治隐隐觉得身旁这人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因此也不再多言,安心地驰马赶往树子林。
一条不怎么宽阔的山路,两旁都是高大耸天的树,今日原本是毒辣的太阳,借着这些树枝的遮挡,倒也觉得凉爽。
过了一阵,陆执眼尖地看到几人几马正在不远处徘徊,对身后众人喜道:“我们的人在那里。”
远处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翻身上马,轻踹马腹朝着陆执几人奔来。
陆执扫了一眼来人,觉得有些眼生,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冲为首的黑衣汉子笑了一笑,算作打招呼了,黑衣汉子驰马到人前停下,抱拳道:“辛苦你们了。”
话音未落,那黑衣男子忽然抬臂,几片金叶子迎面而来,陆执俯身一避,耳边传来几人的惊呼声,随即是重重的坠马声。
陆执余光瞟了楚治一眼,见他并未中了暗器,这才有些放心,感受到刀风往自己身上袭来,陆执抱着马脖子翻身下了马,一个滚地,手中的刀已划破了那黑衣汉子胯下的马腹。
马嘶声不绝于耳,陆执迅速拉下马背上的楚治,往一旁的树林里钻了进去。
树林杂草丛生,灌木丛更是遍布面前,走了几步已无路可走,见身后的人追来,陆执发狂般地将刀往草丛中砍去,拖着楚治往树林深处去。
腿上、手上到处被荆棘划伤,两人却咬着牙,闷不吭声地往里走,陆执见树砍树,草挡劈草,因为用力过度,虎口早已裂开,血沿着剑柄一路流到草上。
越走越里,身后的人终于追不上自己了,可是陆执也迷路了,根本不知道哪个方向是进林的,哪个方向又是出林的。
焦头烂额的时候,楚治闷哼了一声,险些一头栽倒,陆执这才注意到楚治的不对劲,脸色惨白,额头又是虚汗累累,整个人冰凉冰凉。
“你怎么样?”陆执忙扶他坐下。
楚治抖着发紫的嘴唇说出几个字来,“我……我想……水。”
“我到哪里去给你找水喝?”陆执为难地看了一眼四周,低头解下酒袋递过去道,“我只有酒,你将就些吧。”
见楚治接过去喝下,这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诧异道:“你并没有中那人的暗器,怎么会有中毒的迹象?”
“上囚车前,庆王逼我吃了一粒药丸。”楚治痛苦地吸了口气道。
陆执愤愤地垂了一下地面,骂道:“这庆王着实可恶,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救,我就说这定是个陷阱,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若是被抓住,那庆王又有了我们的一个把柄了。”
楚治听他抱怨,也心有内疚,此刻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想到自己已经处于垂死边缘,有些话也只能托付给眼前的人了。
于是转首问道:“敢问壮士与逆子楚沉夏是什么关系?”
陆执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方才为了救自己,连命都豁出去了,怎么可能与楚沉夏有仇?楚治苦笑了一声,没有放到心上,恳求道:“我有些话想托壮士转告逆子,可否麻烦壮士?”
“不行,我不能帮你转告。”陆执正色道。
楚治见他如此认真的拒绝,不由得愣住了,临终前的话他竟不肯转告,难不成真如他所说,他与楚沉夏有仇,否则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你想说什么就写下来,我自会转交给他。”陆执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楚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忙连声应下,撕下衣袖沾着身上的鲜血小心翼翼地写了起来。
写到后面,竟有些哽咽,泪水也忍不住掉下来,怕泪水花了刚写的血书,忙用力揩去,忍着情绪快速地写着。
一封遗书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一件外衣,楚治仍然觉得还未写够,接过陆执递过来的白布,楚治一面感谢一面接着写。
血不够,就沾着地上的泥水写,做官的这些年,他做了许多人眼中不足以称道的事,可他从未后悔过半分。
八年来,他一直在为心中的那个疙瘩努力,混进官场,为庆王做事,到处搜集证据,只为有一日能还他最亏欠的孩子一个清白。
楚沉夏入狱的那回,他心中焦躁难安,往昔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那几日他每夜每夜睡不着,暗暗发誓,这回,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将楚沉夏救出来。
他做了这么多,为的不都是楚沉夏吗?可楚沉夏始终待他如仇人,甚至比仇人还不如,楚治宁可他日日到自己面前来闹来哭,就算气愤地指着鼻尖痛骂自己也好过他这八年如一日的不闻不问不语。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楚治将布条整理好交给陆执,叹了口气道:“你走吧,带着免得我拖累了你,反正我也快死了。”
陆执没有走,没有表情地看着他道:“我不能走,除非你死了,否则我是不会走的,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是一定要把你带出去的。”
“我夫人还好吗?”楚治忽然站了起来,竭力让自己挺直脊梁,以免看起来狼狈。
陆执看了他一眼,转而扫视了着周围道:“很好,我们往西走。”
手中的刀忽然被人抽走,陆执下意识地回头,却见那刀已穿过楚治的腹部,他摇晃了两下,就倒了下去。
方才一直镇定的陆执顿时慌乱了起来,忙跪在他身边,伸手去探他的气息,抖着手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能带你出去就能带你出去!”
楚治呼了口气,血便从口中涌了出来,没头没尾地说道:“将死之……之人,何必……必……浪费……”
陆执想要将他背起来,去被楚治抬手拒绝了,见他吃力地举起酒袋喝了一口酒,却吐出好几口血来,目光不由得一紧。
楚治深吸了口气道:“你走之后,一定要派人将我的尸体带回去。”
陆执一愣,楚治顿了顿又说道:“这样……这样,他们才不会降罪到我妻儿……妻儿身上。”
楚治见他没有反应,用尽了所有力气拽住了他的袖口,目光里满是哀求地说道:“告诉他……告诉他……我对不住沉毓,但……但对得住……对得住他。”
直到陆执点头应下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手,半仰的身子终于往后倒去,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
陆执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怔仲了片刻,才抓紧了手中的白布,紧紧闭眼掩去目光中那一抹沉痛,翛然起身往西边的灌木丛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