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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亦锦接过鹿葺和人参,问还需补多少钱。张仲昆说,“正好两不相找。那么大两根鹿葺,价值足以抵这一截鹿葺和人参了。”
张仲昆说是这么说,小兄妹还是知道自家又占了些便宜。虽说占了便宜,但应该不多,也就没有再说钱的事情。两家的关系这样好,一点小钱也要算清楚,好像不太好。
张仲昆又说了梁公子下个月初会从京城来溪山县。跟着悲空大师“学武”的同时,也会来张家住些日子,让宋氏做好接待贵客的准备。同时,又说了崔掌柜会陪着梁公子一起回来。
一直等着崔掌柜消息的钱亦绣听了张仲昆的话,也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得正艳,一簇簇的,爬满了那一截院墙。桃树上已经结出了青色小桃子,枣树上挂满了碎碎的小黄花。
一片大好春光中,钱华去蒙溪村把那八十亩田的租子收回来了,交完税后还剩四十二两银子。佃户们收完菜仔,又开始准备插秧种水稻。
小地主钱三老爷捧着银子直乐,有了田地就不愁没饭吃了。
钱满蝶的好日子也在悄然临近。钱家大房在忙着准备她的婚事,三房也在考虑着送些什么添妆。
钱满蝶是讨喜又勤快的好姑娘,在三房最困难的那几年,经常来家里帮着钱满霞做事情,对程月也散发出了极大的善意。可以这么说,她是钱满霞那几年唯一的闺蜜,也是程月唯一个愿意与之相处的外人(小和尚除外)。
想到她婆家是出了名的抠,钱三贵两口子便想着送什么东西让她出嫁以后用得上,又不要太张扬。
想来想去,决定偷偷送五两银子,再在明面上送一匹张家送的水红色绸缎,又专门去镇上买了一根雕花银簪子。即使是一匹绸缎和一根银簪子,至少也值五两多银子,这在乡下已经是少找的大礼了。
钱满霞小姑娘跟钱满蝶最要好,知道她爱美,给她做了一套京城流行的绸子夏衫,又送了四朵省城的绢花和一盒香脂。
程月和钱亦锦、钱亦绣娘仨也单送了礼。小兄妹专门拿着私房钱去镇上买了对银镶玛瑙小耳坠,虽然不大,但戴在耳朵上亮晶晶的极好看。这对耳坠花掉了小兄妹的十一个银锞子,几乎花光了他们积攒的所有私房钱。
连钱晓雨都送了两条绣花绢帕给她。
三房的五两银子是偷偷送的,但其它的礼加起来也让村民们羡慕念叨了好久。
钱大贵夫妻和钱满蝶十分感激三房一家,特别是汪氏,心里更是酸酸的。自己好强,总想把别人比下去。当初托人找了很久才“高攀”上了这样一门亲事,觉得让小闺女当上镇上人了,自家有面子。哪怕听说那家有些不妥,钱老太一直不喜,也舍不得退掉,还曾经觉得是别人嫉妒自家找了个好女婿。
婚期越临近,她越怕。怕这桩亲事跟大闺女的亲事一样,属于“马屎皮面光”那种,外面看着好看,日子却不好,那就糟心了。
特别是杨家送的聘礼,礼金只有两贯钱,再把礼饼、茶叶、酒、鱼肉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怕是连五两银子都没有,还比不上有些乡里人家。当时汪氏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对外却强颜欢笑说,自家专门跟老杨家说了,自家不是卖闺女,不在乎聘礼多少,关键是要对她家闺女好。
其实,在镇上卖了几个月点心的钱满河已经听说了老杨家的一些做派,前两个月还跟小王氏说了,让她去提醒一番许氏。但那时钱大贵和汪氏都已经骑虎难下,因为六礼中已经过了五礼,无故退亲钱满蝶以后就不好说亲了。
前两天,杨又富的娘又在镇上跟那些街坊邻里说,怕老钱家把他们送的聘金贪没了,还说老钱家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这话或许是故意透给在镇上卖点心的钱满河,让钱满河传个话。钱满河气得要命,贪没聘礼这些话分明就是在说他娘唐氏当初的做法。也就如了他们的愿,把这话传给了钱大贵夫妇。
两夫妇气得连觉都睡不着。为了争口气,也为了闺女今后的日子好过,大房不仅把杨家的聘金一分没动拿出来,在原来准备的十两嫁妆银子基础上又加了四两,买了二亩水田作嫁妆。再加上自家准备及别人送的家具、被褥、衣裳、布匹、首饰等,足有近三十两银子之多。这么大的一笔嫁妆,就是许多镇上人家都比不上。
汪氏私下悄悄教钱满蝶,一定要把嫁妆拿捏在手上,特别是手里的私房银子和布匹首饰,千万别被夫家人哄过去。还有就是把男人的心抓住,熬到以后分了家,日子也就好过了。
吴氏偷偷跟钱三贵说,若她是汪氏,宁可不要这个面子,甚至冒着闺女以后不好找婆娘的危险,也要把这门亲事退了。自己放在胸口疼的闺女,咋能够嫁给那样上不了台面的人家。别说他家只是个开油铺子的,哪怕是有座金山,也不嫁。
只是汪氏太好强,钱老太说的话都不听,别人的话就更听不进去了。这个亲家这么糟心,当着外人的面她还要挑着好的说。若不是钱老太和钱大贵说了些实话出来,好些事他们都不知道。
钱三贵更疼闺女,听了连连点头。两口子又说起了万大中,怎么比怎么觉得他人好,家里更好。有田地有瓦房,还人口简单。只有一个爹,性子跟万大中一样豪爽,一看就是个好侍候的人。
只一样,他的猎人身份两口子有些顾虑。虽说他的功夫不错,但夜路走多终遇鬼,钱三贵就是吃了这个大亏。所以,两口子决定,以后找机会旁打侧敲,看万大中对自己以后有什么打算。
四月二十八日,宜嫁娶。除了程月,钱家三房都去了钱家大院。特别是钱亦锦着力打扮了一番,因为他要和钱亦善一起,不仅要跟着十几个叔叔堵门要红包,还会去杨家送亲。
钱亦绣一进大院,就被钱亦多拉去钱满蝶的小屋。小屋人太多,全福人正在给她梳头开脸,说着吉祥话。两个小丫头挤进去,看到是汪里正的婆娘余氏当的全福人。
余氏虽然嘴讨嫌,但谁也不能否认她在花溪村是最有福气的妇人。公婆健在,有儿有女,丈夫是里正,还有个儿子在镇城开铺子,她本人身子骨也极好。
村里许多人家嫁闺女都会请她当全福人。余氏也乐意,被人推崇尊敬的同时,还能得几个零花钱。
新娘子永远是最美丽的,此时的钱满蝶像初绽的迎春花,美丽,健康,生机勃勃。虽然眼里还是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娇羞和对未来的期许。听着几个妇人的逗趣,脸色绯红,头都垂到了胸口上。
看到稚气未脱的美眉,钱亦绣的心都有些痛。这个年龄在前世还在上初中,属于未成年人,被睡了是要追究男方法律责任的。她还这么小,既然知道那家人不怎么样,干嘛还非让她嫁进去呢?哪怕今后嫁不出去,在家当老姑娘,也比嫁进杨家强吧。但愿那家不像传言中所言,能够善待这么好的女孩。
想想还是自家爷奶好,真正疼孩子。若是钱满霞碰到这种情况,三贵爷爷和吴氏奶奶就是不计一切代价,都会把亲事退了的。
随着一阵爆竹声,门口热闹起来。后生小子们在为难新郎官,讨要着红包。在哄闹声中,一身彤红的杨又富带领着几个迎亲的后生闯进了院子。
钱亦善远没有开始时的兴奋,他瞅着钱亦锦直摇头,很有些不忿和不好意思。因为他也抢了几个红包,捏了捏,里面只封了两个大钱。乡下人家,日子好过些的封红包也会封个五文钱。杨家还是镇上开铺子的,真是少有的抠门
杨又富进了小屋,他长得比较白净,偏瘦弱,跟长年在地里劳作的庄稼汉不太一样。在笑闹声中,他带着已经泪流满面的钱满霞去了堂屋,给钱老头夫妇和钱大贵夫妇磕头。
钱满川把妹妹背去花轿。十台嫁妆排了一溜,再加上多人组成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一个长队,唬住了许多人。钱亦绣和钱亦多跟着跑了出去,一直跟到洪桥边上,看到长队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钱家人气不过,把嫁妆置办得极体面的同时,还专门组建了一支由十六人组成的送亲队伍。这个队伍里除了钱亦善和钱亦锦两个漂亮小正太外,其他都是年青后生。钱家几个兄弟,钱香三个儿子,万大中,黄铁,还有汪家几个表兄弟,个个都是长身玉立,长相颇佳。还都穿上了压箱底的好衣裳,一走出去,吸引了无数眼球,让人觉得方圆百里内的好后生都聚集到了这里。
汪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舍得最疼爱的小闺女是一方面,可能最大的担忧还是怕小闺女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她又不愿意跟别人说,只有哭。
钱老太在另一间屋里对钱香和吴氏说,“老大媳妇好强,非得找个镇上的人家。那家人那么好,咋不在镇上找媳妇,非得找咱乡下的泥腿子?”
钱香嗔道,“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照你这么说,因我婆家不好,才来找的我这个乡下泥腿子?”
一句话把钱老太和吴氏都说笑了。
钱香又道,“我看那个后生是个实诚人,只要蝶姑把丈夫的心抓紧了,将来生个儿子,又有那么多嫁妆傍身,日子也能过起来……”
下晌,送亲队伍回来了。除了钱香家的三个儿子要赶回县城,其他人都在大院吃了晚饭。
据说,那杨家人一看到这么多嫁妆嘴都笑歪了,但看到这么多送亲的人又有些不喜。只是,这些后生长得都仪表堂堂,高高大大,有几个不仅不像种地的泥腿子,甚至远比镇上许多后生都出挑得多,倒也不敢轻视。
只得临时多安排了两桌酒席,又舍不得再去外面买吃食,便每桌匀了些出来。原本桌上的菜品就不多,勉勉强强够吃。又匀了些吃食出去,别说这十几个人没吃饱,连其他客人都没吃饱。
汪氏红着脸听钱满川悄悄跟她说着,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也无法。许氏劝道,“小姑聪明,只要把嫁妆劳劳抓住,日子不会难过。”
第三天钱满蝶回门,钱亦绣在家陪程月,钱三贵两口子带着钱满霞去大房吃的饭。听回来后的三个人说,那杨又富倒像个老实人,除了吃相难看,其它都不错,对钱满蝶也挺好。但那家的其他人就顶讨厌了。
钱满蝶私下说,她公爹除了吝啬节省外,其他倒还好,只是婆婆和小姑却不好相处。婆婆第二天就想帮钱满蝶保管嫁妆,说大儿媳妇的嫁妆就是她管着的,但钱满蝶找借口推了。她就摔盆打碗地骂人,被她公爹一顿骂才消停。但她公爹还是敲打了钱满蝶,进了杨家门,心就要往一处使,少起小心思。嫁妆她可以自己管着,却不能乱花一文钱,花钱必须要经过他们的同意,因为这些嫁妆将来都是他孙子的。
小姑杨又芝先还看不起村姑,可看了钱满蝶的嫁妆,才知道老钱家是乌龟有肉在肚里。她眼红着那些簪子、耳坠、衣裳、布匹,还有胭脂香粉,啥啥都厚着脸皮讨要。钱满蝶无法,只得扯了四尺水红色的绸缎给她做衣裳……
钱满蝶说得眼圈红红的,汪氏气得要命。她先前觉得杨家抠,但没想到会这样不要脸。只得让钱满蝶忍,将来分家就好了。还有一个就是,嫁妆无论如何不能交出去,她小姑的毛病也不能惯着。还让她不要跟亲戚们说这些话,怕被人看笑话。
钱满蝶没忍住,还是跟钱满霞说了,“……除了相公、大嫂和小侄子,那家人都不好相与。娘让我把嫁妆把持住,不能再给小姑东西了,我也知道应该这样。可我那小姑脸皮厚得紧,总在我屋里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