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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亦绣躺在床上,听到大老夫人和崔氏都走到院子里了,还在嘱咐下人们要小心当差,不许吵着大奶奶。
之后,院子里归于沉静,静得针落有声。
她摸着肚子,感慨万千。两世为人,自己终于要当娘了。
这一胎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不管男孩女孩,她都喜欢。鬼使神差的,她又想到婴孩时期的锦娃和刚出生的小绣儿……健康,朝气蓬勃,才是最重要的。
上午,她真的累着了,沉沉入梦。
一觉醒来,见蓝珠和紫珠正坐在桌前做针线,做的是小衣裳。看到那两样小衣裳,她的心柔得出水来。
桌上已经点上莲花座底的玻璃宫灯,窗户也拉上了窗帘。
自从窗户纸换上了玻璃窗,也必须要挂窗帘了。
“天黑了?”钱亦绣问道。
她们两人忙起身笑道,“大奶奶醒了,已经酉时末了。今儿咱们府上三喜临门,晚上不仅主子们吃酒庆贺,下人们也摆了席。大爷去喝酒了,院子里的下人也去吃席了。大爷没让我们吵大奶奶……本来曾嬷嬷和彩云都没去,后来被人硬拽走了,说我们莲香院出了天大的喜事,她们不能不去……”
还说,她睡着的时候,得知消息的吴氏和潘月也来看她了。见她睡着,没让吵醒她。吴氏还说,要让人去东宫送信,暂时不许动物之家来这里吵她……
钱亦绣埋怨道,“我奶和我娘第一次来这里,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两个丫头呵呵笑着,也不去理她的批评。一个服侍她把衣裳穿上,一个让人去后院小厨房把吃食拿来。饭菜一直在锅里温着,随叫随到。
刚吃完饭,梁锦昭就回来了。他喝了不少酒,脸色酡红。
他笑着把钱亦绣抱住,说道,“绣儿,你真能干,进门刚刚一个月,就有了身孕。当然,我更能干……长辈们极高兴,都盼着你能一举得男。”
钱亦绣嘟嘴道,“那若我生的是闺女咋办?”
梁锦昭笑道,“闺女我也喜欢。像你一样好看的闺女,我爱不够。”
听了他的酒话,紫珠和蓝珠都红着脸捂着嘴乐。搁平时,她们都会臊得避开,但现在大奶奶特殊情况,她们必须在她身边服侍。
钱亦绣又说道,“闺女不好看,你就不喜欢了?”
梁锦昭颇有信心地说,“龙生龙,凤生凤。咱们俩长得都好,生的闺女怎会不好看?”
钱亦绣道,“那可说不准……”隔代遗传咋办?像潘姥爷和小娘亲当然最好,像崔大妈也不错。但钱老头的眉毛是八字的,三贵爷爷的下巴是方的,老国公的鼻子有些大。后面这三位的特点,长在男孩身上不算啥,长在女孩身上都不算好看。
梁锦昭又道,“即使在别人的眼里算不上最好看,在她爹的眼里,也是最美的。”
这个答复让钱亦绣很满意,抿嘴笑起来。
梁锦昭在外面给人的印像是沉稳,儒雅,言语不多。但对着她,经常会说些甜言蜜语讨她欢心。
之后的几天,知道这个喜讯的东宫、慈宁宫、荣恩伯、万府、宋府、崔府都相继送了礼来,主要是适合孕妇吃的补药、吃食以及一些适合给小婴孩做衣裳的好料子。
太子朱肃锦三月十八日大婚,娶太子妃付明兰进宫。不仅梁家送了大礼,梁锦昭和钱亦绣也单送了大礼。他们大婚前,梁锦玉去付府添妆时,钱亦绣还请她帮自己带了礼去。
如今钱亦绣怀了孕,非常遗憾地不能去参加婚礼。
听回来的梁锦昭说,婚礼热闹极了,皇上、太后、以及后宫的贵人都去了,连太皇太后都拖着病体去坐了一会儿。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女眷都去恭贺,面子大的能有个板凳坐,级别低的站一会儿就得走……
梁锦玉也说,新娘子的嫁妆可谓十里红妆,比钱亦绣的还壮观。这些嫁妆,宫里出了一半,付家出了一半……
六日后纳太子良娣黄灵儿,梁锦昭去吃了酒。过了五日纳太子良媛崔淑琴,梁锦昭又去吃了酒。
虽然钱亦绣不喜欢小老婆,但黄灵儿是她的手帕交,崔淑琴是钱满亭的小姑子,她们的共同男人又是朱肃锦。所以,她还是准备了次于太子大婚时的大礼,并请梁锦玉帮她分别添了妆。
钱亦绣暗道,这段日子朱肃锦应该是最幸福的男人吧?娇妻美妾,日、日、春、宵,是多少男人的终级目标。
二十九这日晚上,吃完了朱肃锦三场喜酒的梁锦昭回来。钱亦绣笑问道,“羡慕太子吗?”
梁锦昭摇头道,“有啥羡慕的,最难消受美人恩,太子殿下都瘦了。呵呵,太辛苦了。”
这话把钱亦绣逗乐了。想想又有些心疼朱肃锦,他还不满十六岁,夜夜耕耘如何吃得消。那乾武帝哪里是爱护儿子,他简直是在摧残初中生。又暗暗埋怨自己太大意了些,早应该做些带碧泉的吃食让人送去,给他补充体力才是。明天就赶紧让人做,给东宫送去。
不过,人不同,想法也不同。哪怕父子天性,梁大叔和他爹的性情也大不一样。
下晌,她听彩月悄悄说,今天梁国公又多了一个喜姨娘,是崔氏主动把一个叫喜儿的丫头给他的。还说喜儿名字喜气,长的也喜气,跟了国公爷或许会有一个好兆头。连通房丫头这一关都没经过,直接提了姨娘,简直是八百里加急的速度。
晌午,秦姨娘出面办了几桌席,请了府中的姨娘和有脸面的下人去吃酒,自己院子也去了几个。
一连串的打击把那崔大妈都打击傻了吧,连这招都使出来了,真是脑抽。
钱亦绣十分不理解她的做法,再喜欢一个男人,再想留住一个男人,但这种手段——姿态都低落到尘埃里去了。
这哪里是那个几年前自己见过的,神彩飞扬、精明能干的高傲丽人?那样的妇人,应该挺直脊梁数佛珠,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才对。
钱亦绣斟酌着跟梁锦昭说了他爹今天纳姨娘的事。
梁锦昭的脸有些红,叹道,“我爹原来也不这样,年青时他跟我娘很恩爱,秦姨都是我娘硬让他纳的,说是为了延续子嗣。我爹如今像变了一个人,主要还是他正值壮年,却不得皇上赏识,陡然从高位跌落下人,落差比较大,郁闷的心情无法排解,所以就……他这样,我爷爷也很生气,说……”他没好继续说下去,又抱着钱亦绣道,“其实,我娘的落差更大,心情更糟。你胎坐稳些后,就多陪陪我娘,多说些让我娘开心的事。”
他从怀里掏出怀表看看,又道,“现在戌时,我娘还没睡,我去看看。你先睡,别等我。”
梁锦昭出了院子,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过去,在他眼里,他爹是睿智又沉稳的人,他娘是聪慧又自信的人。可是,打击一来,遭逢巨变,两人的性情也都大变。甚至,连感情都变了。
府里还没倒,富贵还在继续嘛。
他特别不能理解自己爹,爷爷还是从正一品的官位主动退下来的,闲散在家过得其乐融融。可他爹,被爷爷硬逼着退下来,脾气就越来越怪异,行事也越来越荒唐。还好爷爷把当时给他爹下药的事一人承担了,若是他爹知道这是自己的主意,即使知道儿子的做法是对的,没有面子的老爹也会把他打得下不了地。
还有他娘,过去是多聪慧多能干的一个人,夫妻关系搞得好,长辈关系搞得好,连外面的生意都做得比别的妇人好。
现在,也太低姿态了吧。她以为大张旗鼓地给男人纳了一个妾,就显示了自己的贤惠,就能把男人的心拴在院子里,让他不再牵怒她?
梁锦昭让人打听到,他爹还在继续跟外面的那个姓连的女人来往,甚至已经买了一个院子,让那女人做了外室。
这事,他根本不敢跟他爷爷和他娘说。
梁宜谦的这个做法,在当下不算什么,许多当官的人都在做。只不过梁家的家风清明,没有哪个男人会这样,顶多在家里收个通房丫头,或是纳个姨娘。
再想想他娘崔氏,梁锦昭的眼圈都有些发红。年青的时候操心他,天天怕他的病不好,活不久,这个府也会旁落。后来自己病好了,建功立业了,给她增了光。可她又做了错事被太后打脸,被婆家不喜。再是娘家被灭门,背上罪臣女的名声。接着是夫君不喜,当众给她难堪……这一连串打击,打萎了她的人,也打跨了她曾经高傲的心。
正院静悄悄的,崔氏正坐在临北窗的炕上想心事。见儿子来了,面上一喜,拉他坐在自己旁边。
看着他微红的脸说道,“才从太子府回来?”又高声吩咐人去煮醒酒汤。
母子两个低声谈着话,都避开了梁宜谦的话题,主要说些梁锦昭小时候的事情,以及给梁锦玉备嫁的事。说到高兴处,两人还笑出了声。
很晚,梁锦昭才告辞。
来服侍崔氏沐浴的黄嬷嬷笑道,“世子爷孝顺,这是知道您心情不好,来陪您的。”
崔氏叹着气说,“是啊,若不是两个孩子,这府里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黄嬷嬷又道,“其实,国公爷还是顾念夫人的。崔家出事的时候,他还是去大理寺探望过。”
梁家的人都好面子,他不去探望,老国公爷和老祖宗也不会答应……
也正因为他们好面子,自己的日子远比那些罪臣女好过得多。也或许,他的心里还是有她吧?只是,想到年青的岁月,那些恩爱的日子,崔氏的心一阵阵钝痛。
她的面子已经被踩进尘埃了……不,是她自己跌落进尘埃的。
黄嬷嬷又问,“给世子爷找好的那个通房丫头,明天还领去莲香院吗?”
崔氏想了想,摇头道,“暂时别让她去。昭儿正跟他媳妇好得蜜里调油,去了还讨嫌。我也不是那种恶婆婆,喜欢给儿子塞女人,我只是心疼昭儿这么久没人服侍,想找个人帮儿媳分担。过些日子,昭儿日子难耐了,钱氏的胎也坐稳了,再去吧。哎,钱氏还是小家子气了些,这种事,她应该自己张罗才是。你看看林氏,自己刚一怀孕,就把丫头开了脸。”
她原来给过儿子通房,儿子不要不说,还嗔怪她多事。现在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长辈的心,当然不想再讨儿子的嫌,也不愿意得罪曾经帮过自己的儿媳妇,虽然到现在她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儿媳妇。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给儿子准备通房。
还是那天秦姨娘提醒说,没碰过女人的男人可以没有女人。但碰过了女人的男人,就离不开女人。世子爷的想法有变,也不一定。再说,那钱氏是乡下长大的,或许不知道大宅子的规矩。
崔氏一想也有道理,才又给梁锦昭挑了一个漂亮的丫头,已经让婆子调教了几天。为了公平起见,还给梁锦琛挑了一个,昨天就让林氏领回院子了。
钱亦绣在莲香院里养胎,无事便做做针线活,顶多在院子里走走,或是让人做些点心。她已经挑了一个丁嫂子主管小厨房,时常做些自己想吃的东西。有时趁丁嫂子不注意,便会往吃食里加些料。然后,送给她希望身体健康的人,包括朱肃锦。
老祖宗让她好生养胎,满三个月后再出门。好在梁锦玉和梁锦静会经常来找她聊天,猴哥猴妹回来的时候也会放珍珠娃和松鼠妹出来玩玩,倒也不觉得日子难打发。
这是她来穿越以后,最清心平静的日子。一个月后,来看她的潘月又带了一个好消息来,说朱肃锦的三个女人都怀了孕。
钱亦绣吃惊不已,朱肃锦也太、太、太能干了吧。
潘月的眼里抑制不住笑意,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娘就要有一个外孙、三个孙孙了。你爷和你奶乐得什么似的,那天弘济还专门陪着你奶去报国寺上香。”私下里,潘月还是习惯把朱肃锦看成自己的儿子。
看到年青的小娘亲,即使比原来丰腴些,还是二十四、五的样子。实际年龄,也是今天七月满三十岁。
钱亦绣笑道,“娘这么年青,就要当姥姥,当祖母了。”
潘月笑道,“不看年轻了,你们都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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