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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殿的大宴一直延续到后半夜才结束,文武官员们皆喝的酩酊大醉归府而去。林辉夜晕乎乎的坐在上位,看着人群一批批的行礼告退。
最后,空旷的殿堂上就只剩下她与赵明河两个人。
“明……明河……去把大殿的门关上吧,朕冷。”林辉夜蜷缩在塌椅里,头脑很热,但是身上冷的厉害。
“您不能喝酒就不要喝这么多了。”赵明河走上前去将殿门合起来。
“你回来了,朕高兴。”林辉夜笑。“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那您为臣挡酒又是怎么回事?”赵明河问,带点斥责的意味。
“看他们一个个的给你敬酒,深怕喝不坏你似的……”说到这里,林辉夜像孩童般的皱起眉毛,像是有些愠怒的样子。“你若不好回绝,朕就替你喝了它。你看……朕替你喝酒后……敬酒的人便少了大半呢。”
“您就喝不坏了么?”赵明河笑。
“朕喝坏了没关系。”林辉夜痴痴的笑。“朕又不驰骋沙场。”
“您这都是些歪理罢。”
“歪理?朕说的话都是正理。”林辉夜向椅子里靠了靠,蜷的更厉害了。
“现下镇河叛乱已经平定,臣倒是有不少时间来陪您的。”赵明河走到离林辉夜两步之遥的地方,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嗯……”林辉夜侧头瞧了瞧赵明河道。“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到朕身边来。”
“臣扶您回宫休息吧。”赵明河听话的走到林辉夜身边,将她从椅子里捞出来。“睡在这里成何体统?”
“也好。”林辉夜到没有太抗拒,被赵明河架着从荣华殿的偏门出去了。
刚一出殿门,林辉夜就感觉有满眼的月光照下来。她抬头望,望见天上一片明亮的星子连起来,形成一道蜿蜒细长的银色河流。温暖的白光笼罩世界,也将自己的心一同笼罩起来。
“明河。”林辉夜笑。“天上的河水明亮且蜿蜒,美极了……就像你。”
“臣倒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赵明河淡笑,也抬头望天。却在这时吹过一阵夜风,将林辉夜脸侧未束起的几根青丝吹起,拂上她的脸颊,使得赵明河一怔。她摇摇头,解下自己的披肩给林辉夜带上。“夜深了,陛下可别着凉。”
“明河,朕喜欢你很多年了。”垂眸看着赵明河用修长的手指利落的为自己系着披肩,林辉夜倚在她肩上用酒后那含糊不清的语调道。“你……喜不喜欢朕?”
“臣就算喜欢陛下,也是不能跟陛下在一起的。”赵明河回答,那微妙的答案挠得林辉夜心里痒痒的。
“为何?”
“因为臣跟陛下都是女子。”说到这里,赵明河已经帮林辉夜系好披肩。
“女子怎么了……朕是女子……也一样做了皇兄们不能做的皇帝。你也是女子,却赢了元祐封了大将军……我们!”
“陛下。”林辉夜的话语到此被赵明河截断。“您醉了。”
“明河朕没醉!朕知道的……”林辉夜这么说着,一把将赵明河拥进怀里。“朕……不能没有你。”
许是被这么抱着,林辉夜无法看到赵明河一瞬间冷淡下来的神色。她只感到心头一阵剧烈的绞痛,腥甜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来。她忍了再忍,终于无法忍住,咳出了声。鲜红的血液一下子喷出来,喷了赵明河一身。
“陛下……陛下吐血啦!”正要赶去荣华殿打理的一行小宫女正巧路过这条小道。看见的便是赵大将军被她们的陛下紧紧抱着,身上染满了殷红的血液。
“宣太医。”赵明河神色清明的望了一眼吓到六神无主的小宫女一眼,冷淡道。
“是……是!”小宫女连行礼都省了,立刻就跑走请御医去了。
“明河……朕……胸口很热。”林辉夜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吸走了,整个人软了下来。
“陛下不要怕,一会御医就会到了。”赵明河抱着林辉夜,轻轻的拍她的背。
像是被赵明河的轻轻的拍哄安抚,林辉夜安定的合起眼睛。
琴弹到后半夜的时候,林解语终于觉得心绪平静了下来,音律里也透出一丝沉浸的意味。本想就这么弹一夜,却见刚不知跑哪玩去了的小竹正慌忙的向自己跑过来。林解语将手离开琴弦,等她开口。
“主……主子……大……大事不好了!”小竹整个人面色焦虑,头上的珠花也不知道掉哪去了。
“出什么事了。”林解语问。
“奴婢刚偷偷溜去荣华殿看热闹,就听人说陛下……陛下晚宴过后口吐鲜血,现在正在延年宫昏迷着呢。”小竹喘了口气,继续道:“宫里的御医全过去了,到了现在还没个法子!只听说是陛下中毒了!”
“中毒?”
“听说当时就赵大将军跟陛下两人在一起……大家……大家都说赵大将军要谋害陛下,被软禁在延年宫的偏殿里呢。”小竹擦擦汗。“唉?主子……”
“我去看陛下。”大致了解情况后,林解语站起来。
“大家现在可都在延年宫呢……您现在去……”
“我正要现在去。”林解语道。小竹抬头,见她清丽的容颜上笼着一层寒冰似的,便噤声了。
“奴婢……奴婢跟您一起去?”
“你把阳琴放回宫里,候着我便是。”
“是。”
小竹刚应声,就见林解语已朝着延年宫的方向快步走去了。
赵眀河独自一人坐在偏殿的窗户边上,她闭起眼睛,静静听。却终是听不见那优美的琴律了。
从三年前第一次听见那琴音开始,赵眀河便依赖上了那冷情的调子。也说不上为什么,赵眀河总觉得只有那种音色和音律能抚平自己那狂暴的情绪。
那琴声就像是赵眀河杀戮世界中的一泓净土,能够留住她残存的魂魄。
每年晚宴过后,赵眀河总会去映水亭边上坐着,听琴。
三年了,这是她回城唯一的期盼。
然,她并没有见过弹琴之人,却觉得这人一直陪在她身边,伴她在塞外征战厮杀。
“下雨了呢。”赵眀河轻轻道。“你还在弹琴吗?”
只可惜。
只可惜啊……
我这回,不能去听了。
传仪远远的就望见林解语了,终而感觉眼前亮起一丝希望之光。
“解大人,你终于来了。”他迎上林解语,抹了抹额头的汗。
“里面有谁。”林解语问。
“都在里头候着呐,岳太尉和刘御史听到陛下中毒的消息,屁股还没坐热就从府里又赶回来了,还有……”传仪道。
“都让他们出来。”林解语轻声道。
“出……出来?”传仪又重复了一遍,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让御医也一起出来。”林解语补充。
“这……”
“传总管,陛下……陛下起红线了!只怕是不行了呀!”正说到这,小德子就连滚带爬的从宫殿里奔出来,尖细的嗓音都变调了。
“让他们都出来!”听到起红线的时候,林解语再也不能保持冷静。她上前一步,揪住传仪的衣领道。“我说的话他们还能不听不成!”
“是!是!杂家这就去办!”传仪这下心里也没底儿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不到一会功夫,里面的人就都被聚集出来了,连宫女都不例外。他们静静跪在林辉夜的寝宫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仿佛在等待死亡降临。
林解语从侧殿进去,一路跑到林辉夜身边,将林辉夜的衣服拨开。就见林辉夜面色惨白,一条红线顺着她的胳膊迅速蔓延,就快要到达心口。
“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叫我一起!”感到胸口一阵钝痛,林解语怒极,吼道。她一把抓过林辉夜床头的青凤剑就将自己的手腕割破了。
鲜血在那一瞬间汩汩而下,流进林辉夜被林解语强行撑开的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那血液的关系,红线停止生长,然后快速后退,终而消失。林解语见林辉夜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终而放下心来。
“辉夜……你总这么倔,逼我担心你。”将床头药箱中的药取出,林解语为自己止血包扎,又盛了一盆清水替林辉夜擦了擦染血的唇角,终于安静的在她身边坐下。“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来人。”林解语站起身,传唤到。
“是。”暗影处,一个黑衣人轻轻落地。
“去查赵眀河的底细。”林解语眉梢微挑。“顺带,把所有参加荣华宴之人的名单奉上。”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黑影在接到命令之后便倏地消失了,就跟从未存在过似的。
空旷的寝宫中只留林解语一人静默而立,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