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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睿把赵眀河拖到了寝屋门口,赵眀河看她面带笑容顶着阳光,心情略略好起来。她让柳睿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屋去换衣服。
柳睿无聊,就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也不知道是转了第几个圈,她一转身,发现林辉夜正站在自己身后。
万物的喧嚣在那一瞬间静寂,那个从高位上走下来的女人,即便是轻装出行,也还是有着一种不容靠近的气息。
“陛……”她还未来得及喊出声,林辉夜纤长的食指就覆住了她的唇。柳睿只觉得,如此炎热的天气中,林辉夜的手还是凉凉的,就如她给人的感觉。
“别叫,朕看看眀河一会怎么出来。”林辉夜笑,一双美眸弯起来,玄月似的。
“是……是……”柳睿压低气息,连连应和。
柳睿觉得这个晌午开始漫长起来,她立于林辉夜的身侧,话也不敢多说。林辉夜倒是悠哉,她坐在一片林荫里,随口问道。
“柳将军,你跟着眀河几年了?”
“快三年了。”柳睿擦擦汗,回答。她一直不善于跟高官讲话,更别提皇上了。这也是她一直无法晋升的原因之一。
“还记得当初是眀河提议用你的。”林辉夜道,一双美眸望过来。“不然,朕也不敢随随便便就用女将军。毕竟,不是人人都跟眀河一样的。”
柳睿也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只得垂头站在一边。
“在外征战这么多年,辛苦了。”林辉夜见她木讷,一扫方才的严肃气息,笑。
“不辛苦不辛苦。”柳睿连连摆手道。“虽然边塞不比在京城锦衣玉食,可是有赵大将军在,日子过得总是愉快的。”
“哦?怎么说?”
“不打仗的时候,大将军就会教我们很多东西。下棋啊,蹴鞠啊什么的。”
“蹴鞠?明河还会蹴鞠?”听到这里,林辉夜来了兴趣。
“是啊,大将军还教我们呢。”说到这,柳睿倒是没之前那么紧张了,她学着赵明河蹋鞠的模样笑道。“臣是学不来的,大将军蹋鞠的模样可好看了。”
“朕想也觉得好看。”
“而且大将军手艺很好,经常会打些野味来,做给大家吃的。”
“分给大家吃?”林辉夜问。“每个人都有么?”
“是啊,离大将军近些的都有。”柳睿笑。“还有些小兵看着眼馋,大将军也是给的。就是他们不敢要。”
听着柳睿这么说,林辉夜有些出神。
她记得三年前,自己跟着皇兄去塞外的时候,赵眀河也是这样给自己打野味吃的。那时候的明河可没有把野味赏给别人,只是烤给自己的。即使那时候自己的胃口差极了,却也还是吃了很多。
孤漠圆月,天星明河。
她一直觉得,那是她长这么大,见过最美的风景。
“大将军还很会唱歌的,歌声轻轻,却总会传出很远很远。”待林辉夜回神的时候,柳睿还在讲述。
“明河唱歌?”林辉夜没有听过赵眀河唱歌,因而好奇道。
“是啊。”柳睿道。“晚上的时候,大将军偶尔会在帐外清唱。臣有次半夜睡不着,就听见了。听了一晚上呢。”
林辉夜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听见门开的声音,赵眀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陛下?”赵眀河见林辉夜坐在院内,也有些吃惊。
“朕来找你进宫。”林辉夜朝着赵明河望过来,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盛夏斑驳的光影中,林辉夜只见赵眀河一身粉白相间的衣裾,却依旧明艳无比。她披散着长发,平日里全部束在脑后的刘海此刻被放下来,从额心分开到两侧,将她形状姣美的脸颊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她并没有束什么发髻,只从脸颊两侧轻轻挽起几缕发丝,用一串红色的琉璃珠簪卡着,长长的发尾被红线随意扎起,并不凌乱。
“要臣进宫直接通传就好,怎么亲自跑来。”赵明河道。“染了暑气可怎么好。”
“朕也想出宫走走的。”林辉夜回答。“不碍事。”
“只是……陛下现在找臣进宫是所为何事?”赵明河心里已知八|九,却还是问道。
“明日就是你生辰,有些具体的事情,朕想找你商议一下。”
“可是柳睿今日……”赵明河极不愿进宫,所以把目光投向柳睿。
林辉夜也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柳睿只觉得身置寒冰,连忙摆手接道。
“臣找大将军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她近日心绪不宁,给她送糕点来了。”
一直到林辉夜和赵明河走了之后,柳睿也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她只知道赵明河一瞬间阴鸷的神情比林辉夜还让人发寒。
与林辉夜一同坐在回宫的马车里,赵明河兴致缺缺,并不怎么说话。这几日的烦躁情绪一同涌上来,让她连装都没法子装下去。林辉夜侧头看看她脸色苍白,问道。
“听说你近日心绪不宁?可有请大夫瞧过?”
“臣没事,就是燥热些。”赵明河侧头望林辉夜,笑。她并不希望林辉夜察觉她情绪不好,只叹柳睿的嘴没个把门的。
林辉夜见赵明河的凤眸弯起,又看呆了。
“陛下怎么了?”见林辉夜愣神,赵明河伸手在她面前晃。
“看你看呆了。”林辉夜笑。
赵明河没料想她会说的这么直白,没法接话,便讪讪将头转过去拉开车帘看风景,却不料帘外已知不觉全是宫墙。林辉夜见她转头,也不怒,只在她耳畔轻轻道。
“你要是喜欢去城外玩,改日朕陪你去。”
赵明河假装听不见,看风景看得认真。林辉夜看着她的侧脸笑,又补道。
“明河,你今天美极了,朕喜欢。”
两人回宫后就直奔林辉夜的书房。林辉夜将第二日盛宴的细节一点一点跟赵明河说起,赵明河随意敷衍,林辉夜却还是说的认真。到后来赵明河索性不说,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将一只腿蜷起踩着椅垫,听窗外的鸟鸣。
轻软的鸟鸣悦耳,比林辉夜啰嗦的那些破事好多了。赵明河这么想。
就这么听着鸟鸣,她的思绪飞远,飞到天鸟阁去。
记得天鸟阁上,林解语迎风站着,她伸出一只手,鸟儿居然乖巧的落在她的手心。
赵明河又想到她伴了自己三年的一手好琴,还有那是鸟儿都为之盘旋的天鸟余音……
赵明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知道自己一睁眼已经不是在书房里了。此刻的她正躺在一张大床的中央,床的周围熏着淡淡的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
“明河,你醒了?”脑海快速运作的赵明河忽而听到林辉夜的声音从离自己略远处响起。
“陛下……?”赵明河从床上坐起来,撩开重重纱帐,看林辉夜从大殿深处走出来。
“跟朕讨论晚宴的时候,你睡着了。”林辉夜随意批了件外衣,头发全部散开,软软顺顺的。“朕也是,说了那么多你不感兴趣的事情。”
“是臣的错,臣不该睡着的。”赵明河赶忙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的头发也散着,衣裳却只被脱掉了最外面那层。
“朕让人在大殿的四角备了冰,这样会不会凉一些?”
“您不是怕凉?”赵明河道。她记得林辉夜体寒,是半点凉意都沾不得的。
“朕没关系,朕有明河。”林辉夜上前两步抓住赵明河的手,赵明河只觉得一股凉意袭来。她想,这女人,看似淡然,实际上定是冷极了。
“陛下别跟臣开玩笑了,夜深了,臣该回府了。”赵明河不好抽手,只得垂头,等林辉夜松开自己。
“如果朕说要你留下来陪朕呢。”林辉夜定定的看着赵明河,道。
“臣不是皇上后宫之人,不必负责侍寝。”
这句话说完后,林辉夜的气息一下沉了下去,很久她才笑道。
“你这是要朕纳你进后宫么?”
“请陛下不要开玩笑了。”赵明河的头垂的更深了。“臣可不想因为自己,让陛下受天下之人的非议。”
“朕不介意。”林辉夜道。
“可是臣介意。”
“你……这么讨厌朕?”
“臣只是近日心绪烦躁,想回府上休整休整,怕冲撞了陛下龙体。”赵明河道。
“若这是一个皇帝对一个臣子的命令呢?”林辉夜笑。
“哪来这样的命令?”听林辉夜笑了,赵明河终而将眉头舒展开些,苦笑道。
林辉夜将头侧于赵明河耳边,轻声耳语道。
“从朕这来的。”
赵明河只觉得自己是逃不掉了,索性将林辉夜拥在怀里,道。
“臣……遵旨。”
夜色深沉,赵明河躺在大床中央,林辉夜猫儿一般的钻在她怀里,将她整个胸膛都霸占了。赵明河一直睁着眼,看着屋顶无法入睡。
“明河……”
“恩?”赵明河问。
“明河……朕喜欢你……”显然林辉夜并没有听见赵明河的回应,她似乎是做梦了,只是满足的依偎在赵明河脖颈,喃喃的重复着那句话。“朕很喜欢你……”
“可是……臣不喜欢您。”赵明河冷笑。她用空出的那只手摸了摸,终于在离枕头不远的地方,摸到了自己的琉璃珠。
红色的珠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妖冶无比,仿佛鲜血凝结而成的。
就这么盯着琉璃珠很久,赵明河忽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心底深处蹿出来,极力的想要撑破自己的身体似的。她的眼睛渐渐变红,就要跟琉璃珠一个颜色。
赵明河只觉得整个人都痛极了,脑海中有无数个声音叫嚣着“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那声音仿佛就来自于魂魄的深处,赵明河只觉得他们喊出了她的心声,握着琉璃簪的手猛然举起就要向着林辉夜刺去!
然,遮挡圆月的乌云在这刻飘移开去。清明的月光撒进殿内,将林辉夜安心的睡颜印在赵明河的视线中。
簪子停留在离林辉夜脖颈极近的地方,不再前进。
赵明河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自己流了一头汗,转而将琉璃珠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