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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臭皮匠,熏死一个诸葛亮。
臭皮匠
贾瑛人还坐在那里,心早就跟着飞出了屋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堂,李嫂子以“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做了总结,贾瑛居然还用力点了点头,等对方走了,飞快起身,留问梅给她收拾书笔文物跑了出去。
“今日是刮了什么风了?”贾瑛笑着问道,“怎么人这么齐。”
黛玉,迎春和探春还好说,惜春是个宅,而且醉心科研,三次至少请有两次不到。湘云更是了,她住在叔叔婶婶家,自然没有总往荣国府跑的道理,只有节日或者贾母着人去府里请才能过来。
宝钗忙着参选公主陪侍伴读,她家里母亲是个软性子,哥哥是个不着调的,早早就扛起了很多她们还没能体会的东西。贾瑛有时候面对宝钗,甚至有种对方比自己这样,在现代呆了二十年的还要成熟得多的感觉。
黛玉先道:“我们听说孙猴子终于被压下了五指山,都忍不住来瞧瞧,她过得怎么样。”
看着日头,贾瑛往阴凉的地方站了站,闷闷道:“现在你们见着了,我着实不开心。”
语毕,她就见对面六个姑娘都各自交换了眼神,一齐笑起来,异口同声道:“所以我们来寻开心了。”
贾瑛被忽然的话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就无力起来,心说这不就是“看到你过得不开心,我就高兴了”嘛。
“所以我们来帮你想法子,”迎春微笑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六个,怎么都是两个孔明了。”
湘云阖掌:“其实来的路上,我早已有了法子,只是却不想这么早告诉她,咱们好不容易聚一块,难道不玩一玩?”
贾瑛被李嫂子的精神冲击折腾得没反驳的力气了,似乎没骨头一般,半倚在黛玉身上,懒洋洋道:“你的都是馊主意,我才不听。”
黛玉竖起食指抵住下颚,忽然笑道:“云儿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贾瑛听到黛玉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不好。
黛玉笑眯眯道:“既然要玩,定然要有个彩头,往日咱们总是乱斗,宝玉在中间姐姐妹妹叫一通耍赖,今日咱们六个对她一个,今日她若是成了赢家,我们就一齐想法子,告诉她怎么从五指山里逃出来。”
黛玉这提议却让其他人感兴趣起来,往日里玩东西都没有彩头,突然有个能联盟了整一下贾瑛的,几个姑娘都摩拳擦掌起来。
贾瑛抽了抽嘴角,喂,她平日里没折腾过她们吧,要是迎春这位童年常被她忽悠的同意倒也能理解,为什么连黛玉都一副“这次你完了”的样子啊。
【划掉】这是要造反吗阿瑛我的后院起火了喂!【划掉】
看她们都这么有兴致,贾瑛想了想,决心还是舍命陪君子了,只得叹道:“说罢,为了掀翻这个五指山,我也拼了,怎么个玩法?”
湘云笑嘻嘻道:“你放心,绝不是锤丸或者弹子。”
锤丸和高尔夫有点像,每个人拿个长柄小锤,将球敲击入洞,其中规则有许多不同,弹子简直就是个古代版的斯诺克。
真玩起来,确实是她一个人可以挑她们六个。
惜春唯恐不乱插道:“她文的不行,我们不如玩文雅点的。”
贾瑛扁嘴道:“那是我不愿,真的计较起来,我也是很厉害的。”
她这个壳子记忆力极好,按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她只是少了一些感性细胞罢了。
说着,几个人商量了,贾瑛想起自己折腾好了的青梅酒,便提议去自己的房间,大热天的,就不要跑到外头去了。众人知道她精于此道,都欣然附议了。
由着其他人并排走在廊下,贾瑛便走下来,一边候着的绮霰看着了,忙给贾瑛撑上伞,红色的绸伞笼下的光变得一片暖红,映得她整个人如同走在烟霞里一样,莹白的面颊更如春晓桃瓣一般明艳。
湘云在廊檐下,离她最近,却侧过头同宝钗道:“宝姐姐,我前日记了个笑话,你听不听?”
宝钗听了,似笑非笑瞥向贾瑛,嘴里道:“好呀。”
“说是有个大户人家,家里有个姑娘,订了婚事。”
“结果这位姑娘大婚当日,她的家人却都忘了有婚礼这回事了。”
惜春好奇:“为什么?”
湘云大笑道:“原来这位小姐成日只穿红色的衣裳,换上嫁衣与平日没有差别,家人见着,习以为常了。”
湘云这话一出,知道她在说谁,廊上一众小姐丫鬟们都掩嘴笑了。
贾瑛心里也是好笑,却只故意站在伞下连连叹气。
宝钗见她神色,借着这一下,也引了其他笑话来说,将众人的注意力给移走了。
黛玉原本也走在一边盈盈笑着听湘云说,见贾瑛今日莫名软了性子,居然由着人打趣压迫,又见她略显疲惫的眉目,便离了队,提了裙,也往廊下走。
贾瑛忙从绮霰手里接过伞,伸过来一路给她挡着太阳,等她站在自己身边了,倒是不将伞交回,直接自己撑了伞,与黛玉并肩走着。
“你下来做什么?这么大的太阳,”贾瑛侧过头,觑眼细瞧她,“今儿可好些了?吃药没有?”
黛玉笑道:“哪那么多毛病?我倒嫌那廊里冷。”
她说着,也侧过头,见贾瑛下颚有些黑黑的印记,拉了她撑伞的手:“你且止住,”等贾瑛停了脚步,不明所以看着自己,便凑近了,轻轻踮了脚,拿手细抚着托起她的下颚细瞧,“又在哪里蹭了的墨?”
贾瑛半仰着头,玩笑道:“在五指山下压着,睡觉也不能躺着睡,不免蹭了些泥罢了。”说着,禁不住细细软软笑了一声躲开了,“好痒。”
黛玉直接将她拉了回来,她力气本不大,贾瑛却乖乖又凑了回来,还将大半的伞都笼在她头上。黛玉拿了帕子一面要给她擦了,谁知墨迹干了,总有一层灰灰的。
贾瑛想起对方是个强迫症,沉默半刻,迟疑道:“你啐一口,再给我擦?”
黛玉瞪了她一眼,收起帕子:“罢了,要回去了,你再盥洗就是了,我瞎操心什么。”
因着这么一停步,两个人落了下来,倒是将那些欢笑扔在了前头。
不远处三春湘钗五人正说着什么,都笑得开心。
贾瑛在后面看着,不禁笑道:“你刚来的时候,云儿还吃味呢,说我不与她玩了,现在有宝姐姐了,倒是要时时黏着。”
小姑娘崇拜大姐姐这种,她当初已经在元春和迎春身上感受过了,似乎迎春湘云这样的孩子,特别容易就崇拜那些懂得多比自己年长的姐姐,反倒是黛玉与湘云两个年龄相近,以往还闹闹别扭,像是小女生互不服气一般。
“我还没见过你特别崇拜谁呢。”贾瑛道。
黛玉笑道:“你先有崇拜的人,再来问我。”
贾瑛理所当然道:“我有呀。”
黛玉好奇:“是谁?”
贾瑛笑笑:“是我先问你的。”
黛玉却忽然静默下来,过了一会,才轻轻道:“你若是累,回去歇着便是,何必答应下来我那胡闹一样的提议呢。”
贾瑛撑着伞,另一只手伸过去扶着她的手,一齐迈过门槛,反过来安慰她:“你想到哪里去啦,我不过是热着没精神罢了。”
贾瑛所说的,全然不假。
只是一口,梅子的酸甜味道立即就将初夏的燥意压下了,贾瑛心情也跟着大好,眉开眼笑起来。
林黛玉见她捧着梅子酒一脸惬意,想着自己刚刚还担心,一阵闷气,在桌下伸手掐了贾瑛一把。
“嘶——阿颦,怎么啦?”贾瑛被瞪得一脸茫然。
湘云还在想玩什么,见着酒,便道:“不如来行酒令。”
贾瑛撑着头,想也不想就道:“我拒绝拇战。”拇战其实就是划拳。
湘云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说拇战?”
“你除了拇战,哪里会有什么新的想法。”探春道,“这样说好的六对一,只是你们俩拼而已。”
后来,七人还是决定了揭彩令,七人手心手背,最后是宝钗做令官。
宝钗随手在笺上写了一个三十,不给她们看到,先吃了一口酒,笑道:“六。”
贾瑛是第一个,她笑道:“十?”
六加十是十六,自然不是三十,宝钗摇了摇头,忍不住笑着感慨:“宝玉你是第一个,就这么大胆,着实佩服。也不怕炸了。”
宝玉笑道:“既然第一个,我也没希望猜中,倒不如将你们后面的逼得紧一些。”
这次轮到湘云了,她听了,也一横心道:“十。”
迎春是下家,讶然看着湘云:“你们两个是真心来玩的吗?已经加了二十了,想来炸了吧?”
十六加十是二十六,距离三十已经不远了。宝钗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
这次迎春谨慎多了,加了个一。
探春也讶然:“加了二十一了,居然还没炸掉?!看来碗里数字往三十跑了,可是要求是碗里的数字不能大于三十六。”
这场局生生被贾瑛和湘云两个人给逼迫得紧张起来。炸弹就在二十八和三十六之间,加少了逃过去,加多了就自爆。
探春想了想,加了二。
宝钗还是摇头,这时数字到了二十九,惜春只要加一,她就赢了。
惜春无奈:“现在,只可能是三十到三十六这几个了,我加二吧?”
宝钗笑起来:“可惜了。”说着,将碗揭开。
惜春看到,悔恨不已,伸手摇身边的探春。
数字炸了,惜春只得与宝钗猜拳,输了后痛快饮了一杯。
她放下梅子酒,郁闷道:“宝玉姐姐你与林姐姐坐一起去,云姐姐同你一起,你们两个人将游戏都玩坏了。”
贾瑛听着,便起身坐在她与黛玉中间,好笑道:“那我就坐在这了。”
又是好几局下来,众人算了杯子,最后居然是贾瑛胜了。
贾瑛无奈摊手:“天要助我,臭皮匠们,帮我想想法子吧?”
宝钗忽然笑道:“只是我做了令官,算不得里面的,你要得我的法子,也得过了我这一关吧?”
贾瑛点头:“咱们猜拳?”
宝钗摇头,看着贾瑛笑吟吟道:“先前不是说要玩雅的吗,我要求不高,你来一句落地无声令。以那个西洋钟为时限,长针走到右边的三竖线那里。”
贾瑛眨眼,她知道,以宝钗的本事,说不定真的知道怎么帮她从李嫂子的魔爪下逃出来,但是最后出的这题,瞬间让她有种打boss战的既视感。
面对薛boss出的题目,贾瑛头痛起来。
落地无声令是苏轼研究出来的,格式是“上句含一落地无声之物,中句需有人名贯串,末句吟咏两句”,但是一时间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很明显,宝钗表姐还是给她放水了的,这令没有平仄限制,甚至宝钗说了不限制她的韵,只要无声的东西与第一个人物相关,而且意思通畅即可。
现在距离秒针到“iii”还有半分钟。
桌下,黛玉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光”字。
贾瑛瞬间一脸恍然。
黛玉心中欣慰。
宝钗还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们的小动作,含笑道:“可是有了?”
贾瑛用力点头,不好意思道:“只是有些粗鄙……”
宝钗笑道:“无碍,你能想出,已是很不错。”
贾瑛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心中还是为着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她张嘴:
“日光落地无声,抬头见孔明,孔明问玄德:何为臭皮匠?玄德曰:”
“三个臭皮匠,臭味都一样。”
黛玉:“……”果然觉得她是自己知己什么的都是幻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