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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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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黄昏,白梓萱趴在沙发扶手上盯着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发呆,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呢……

    想吃虾饺,馅儿大皮薄那种,又想吃红烧蹄髈,肉烂味儿浓那种……

    都吃的话又会吃不下,可是哪样都不想放弃啊……

    她想着想着觉得自己都要流口水了,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却打断了她美妙的幻想,来电显示“霸王龙”,她全身吓得一抖,赶紧坐直了,诚惶诚恐地按了接听:“铭哥哥,我是萱萱!”

    她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顾铭在另一端不由得抿唇一笑:“在干吗?”

    “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白梓萱诚实作答。

    顾铭又是沉声一笑:“想好了吗?给你买回去。”

    “啊,你又要回来啊……”白梓萱拖着哭腔小声嘀咕了句,低头揉了揉眼睛,一听他要回家,她就觉得全身都开始又酸又痛像散架了一般,都有阴影了。

    “……”顾铭脸又开始黑了,她这话几个意思?

    “那你记得买虾饺回来!”白梓萱又瞅了瞅“霸王龙”三个字,胆颤地小声要求,再不敢多说半句话。

    “嗯。”顾铭余怒未消地应了一声便切断了通话——他到底是有多闲才给这个小白痴打电话的?

    顾铭提前通知要回家,白梓萱这会儿紧张得去了好几次厕所——她心中默默祈祷天不要黑下来,一黑下来肯定又要羞羞,她怕疼!其实小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怕,还挺喜欢跟她帅气的铭哥哥亲近,结果后来他弄得她越来越疼,她就越来越怕,似乎他用来欺负她的东西规格一直在变大,像如今这般,她根本受不了!

    白梓萱第六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天终于彻底黑了下来,一轮弯月悄悄升起,偷窥着屋内一脸失魂落魄的小美人。

    “姨姨,我来交作业啦!”白梓萱在书房的门后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她美丽温柔的姨姨白婉莹正在灯下读书。

    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保养甚好的白婉莹依旧如同三十出头一般,书桌上明亮的灯光映在她书卷气的脸上,非常宁静祥和。白梓萱每次看到都非常羡慕,她也想这样读书,可是即便她识不少字儿,很多书也读不懂,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沮丧。

    “我们家萱萱又变聪明了,这么快就完成了?”白婉莹柔声道,合上手头的书,招手让她进来,“来,我看看是不是进步了。”

    白婉莹是白馥瑜的亲妹妹,白梓萱法律上的监护人,顾铭名义上的母亲——之所以说是名义上的,是因为白婉莹并非顾铭的生母。

    白婉莹出身于香港知名富商家庭,在上海长大,嫁得也好,本是金童玉女、相敬如宾的完美婚姻,却正逢国内十.年.动.乱时期,结婚两年便迫于无奈离异回到香港。怎料没多久便有女人找上门,还带着一个明显是刚呱呱坠地的男婴,那女人显然不知道她已离婚,只说孩子是她丈夫的。

    当时的白婉莹如遭雷击,听完那女人的话之后已经傻在那里,赫然明白表面上温存体贴的丈夫竟然结婚一年便出轨,甚至与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对方还是当时上海极富盛名的女明星。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女人早已不知去向,而她怀里多了一个哭成嘹亮的婴儿。

    白婉莹心如死灰,也不想再嫁,本来也未曾生育,便收养了那个孩子,取名顾铭,是铭记的意思,也算是提醒自己铭记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一年后她又辗转得知,前夫已经死于牢狱之灾。

    她本是恨得牙痒,突然得知那个男人已不在人世,心头或怨或恨再无处寄托,整个人便像虚脱了一样大病一场,瘦成了一把骨头。白婉莹本是白家最疼爱的小女儿,这一下瘦得形销骨立,一家人看了都不是滋味。

    随着时间一年又一年的打磨,白婉莹也逐渐把那段感情看得淡了。顾铭从小被她养大,也养出了深厚的感情,加上他模样又生得俊俏标致,笑起来分外可爱,使白婉莹的母性被激发得淋漓尽致,将顾铭视为己出,但她的父母却一直无法接受顾铭的存在,甚至不理解女儿为什么要养那个负心汉跟情人生的儿子,从来不认他这个外孙。也是这个原因,顾铭从小性格就非常乖戾叛逆,是个典型的坏孩子。

    1987年,顾铭刚满十一岁。这一年,美国股市迎来了恐怖的“黑色星期一”,爆发了迄今为止影响最大的全球性股灾,道琼斯指数以前所未有的幅度暴跌,股灾迅速由美国纽约蔓延至全球,造成了世界各地主要股市的巨大损失,包括香港。

    在这场毁灭性的股灾中,许多百万富翁一夜之间沦为贫民——兴盛一时的白家就是在这个时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说来也奇怪,一家人都不约而同地把这份怨气发泄在了顾铭身上,执意要把年幼的顾铭送去孤儿院,理由是白家这时候养不起外人,白婉莹怎么都舍不得,想方设法还是把顾铭给留下了,这是二人的母子关系第一次得以改善。

    白婉莹把八岁的白梓萱带回家的时候,顾铭刚满十四岁。

    白梓萱的到来好像改变了整个家针锋相对的格局,白梓萱虽然不太机灵,但是乖巧嘴甜,长得又像个洋娃娃,几乎全家都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包括顾铭。白家已经失去了家族史上最出名的一个女儿,因此格外宝贝她的遗孤,即便白梓萱头部重创终生都会是一个低智儿,全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把她当智障看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白梓萱是有福之人。

    白婉莹见顾铭好像突然懂事儿了一样,十分照顾病弱的妹妹,学业上也突飞猛进,很少再出去鬼混,也是格外欣慰,觉得心头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直到她意外地撞见顾铭在浴室侵-犯白梓萱,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忍着突如其来的打击,仔细询问了白梓萱,竟得知顾铭做这种事儿已经整整一年,当即气得一病不起。

    虽然并非*,但想到姐姐视若珍宝的女儿被这般糟蹋,她便觉得心中恨得天昏地暗,第一次后悔收养了顾铭。

    顾铭在她床前跪了一天一夜,发誓说以后会娶白梓萱,白婉莹的心病才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缓和。她转念一想,也想通了,白梓萱有智力缺陷,这辈子估计也不可能会有一段佳缘了,若是顾铭真的喜欢她,可以照顾她一辈子,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然而事情没有顺利发展,白婉莹虽然认可了顾铭,可白家其他人都因为此事怒不可揭,齐齐声称要送顾铭这个下流胚子进牢房,白婉莹不得已带着顾铭和白梓萱离开了白家。

    三个人日子过得贫寒简单,顾铭却心思沉重,1990年,十五岁的顾铭毫不可惜地撕了清华大学物理系的录取通知书,直接南下深圳寻求商机。

    到了深圳他才明白,天地之大,维生之苦,自己之渺小无能。

    那时他太过年轻稚嫩、缺乏经验、没有资本、没有人脉,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一副时时寻找机遇的头脑。

    他从最普通的打工仔做起,又因为年龄问题吃了很多闭门羹。

    为了解决这个基本问题,他虚心从很多跟他一样的低龄打工仔那里磨口舌询问经验,又冒险伪造了年龄,形势却依旧严峻——倒买倒卖费尽心思也只赚得微薄报酬,甚至兼职过侍应生、调酒师等职业,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过了一年,中国迎来了第一波牛市狂潮。

    顾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由此而得,几个月的时间,他用打工存下的积蓄净赚了三千万。由于他亲眼目睹了白家在那场股灾中的没落,深觉在股市中混迹不是长久之策,做实业才是真正靠得住的。

    1991年,他创立了鹏程股份有限公司,正式进军地产业,并成功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不久,他便迎来了中国房地产行业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白婉莹做梦都想不到当初那个整日打架、逃课、抽烟、喝酒、泡妞还不上大学的顾铭,会成为如今的亿万富豪,不但整日被媒体吹捧得天花乱坠,还被奉为榜样,演讲纪录都能成为业界圣经,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他履行承诺跟白梓萱结了婚,但白婉莹却更加忧心忡忡——有点钱的男人哪个不花心?有钱到顾铭这种程度又年轻俊朗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把心思只投在一个女人身上,更不用说白梓萱还有智力缺陷,两个人的精神交流根本就无法在一个层面。

    白婉莹心里难受,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尽全力对白梓萱好,并对顾铭的隐婚和各类绯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顾铭是她养大的,她放得了心,换了旁人也不一定信得过,更不用提顾铭能给白梓萱最好的生活条件。

    “姨姨……我写的很糟吗?”白梓萱绞着细细软软的手指,忐忑不安地抬眼偷觑着已然低着头一言不发良久的白婉莹。

    白婉莹这才回神,笑着把白梓萱的作业本合上,夸奖道:“都对了,萱萱真聪明。”

    “耶。”白梓萱充满成就感地比了个剪刀手,笑出两朵漂亮的梨涡。

    白婉莹当下是国内某名牌大学的大学教授,本身工作并不繁忙,还有寒暑假,她几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教白梓萱识字、生活常识和生理知识。

    白梓萱虽然的确是笨,但是非常认真努力,做事心无旁骛,识字慢但是一旦学懂了也不会再忘,还逐渐练出来一手很漂亮的楷书。每每看到她专心致志地练字的模样,白婉莹都会萌生一阵由衷的惋惜——若她没有遭遇那场灾难,得是多么优秀的孩子。

    白梓萱越乖巧,白婉莹便越心疼,拿出十足十的耐心来,一遍教不会便教两遍,两遍听不懂便说三遍,直到她会了懂了为止,因此白梓萱这些年一路学下来,其实也进步颇大,虽然有时候依旧会颠三倒四的,还时常把顾铭气得鼻子冒烟,但白婉莹有信心,再过几年定能把她教好。

    “姨姨,顾铭整日欺负我。”白梓萱见白婉莹脸色不错,终于有了机会告状。

    “他做了什么?等他回来姨姨骂他!”白婉莹一意孤行带着两个人离家,生怕自己的决定是错的,怕白梓萱会在顾铭那里受气,一听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昨天晚上回来,压了我一整晚!他那么沉,压得我腰又酸又麻,而且他又咬我了,你看,这一大片都红了,”白梓萱边说边委屈地拉开领口,颈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还没消下去,中央可不是还印着几个不轻不重的牙印儿,说着说着她又满脸通红地降低了音量,“而且他弄得我好疼好疼,刚刚去上厕所还在疼呢……”

    白婉莹没想到是这种事儿,这会儿也觉得十分尴尬,清了清嗓子才道:“等他下次回来姨姨一定说说他。”

    “他说他今晚就回来!”白梓萱赶紧把“情报”呈送给白婉莹。

    顾铭是个大忙人,常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回来一次白梓萱就得腰酸背痛难受好几天,常常她休养生息没多久就又到了顾铭回来的日子,所以白梓萱越来越怕他回家——这回顾铭有一个多月都没回家,可把白梓萱给高兴坏了,哼着歌小日子过得滋润,结果再回来的时候可好,比往常更遭罪了。

    其实白婉莹一点儿都不明白在这事儿上顾铭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说他年少的时候觉得白梓萱生得漂亮,血气方刚、把持不住也就罢了,如今他身边环肥燕瘦什么尤物没有?怎么还逮着白梓萱不撒手,还像饿狼一样把人欺负成这般惨状,白梓萱细皮嫩肉的可不禁他这般折腾啊。

    白婉莹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门道,于是晚上的时候,她专门等在客厅,成功截住一脸“馋涎欲滴”往老婆卧室冲的男人,郑重其事地把他叫到书房里谈话。

    “顾铭,你这几年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女人?”夫妻生活这种事情,总不好直接问,白婉莹谈得很迂回。

    顾铭愣了愣,还以为白婉莹是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来兴师问罪了,便道:“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媒体喜欢捕风捉影,妈你当笑话看就是了。”

    “妈没有在责问你,你也知道萱萱她……若是你遇到了真心喜欢的女人,没必要勉强自己跟萱萱在一起,你们也没孩子,无牵无挂的……”白婉莹这话在肚子里过了好几遍,觉得合理妥当了才说出来,“至于萱萱,我觉得当初你们结婚可能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确的决定,你如果觉得对她有所亏欠,经济上多补偿一些就是了。”

    顾铭僵硬地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耳朵被这些话震得嗡嗡响,好像胸腔里原本好好的一个结被人硬生生拉扯了一下,纵使他聪颖绝顶也愣了半天才弄明白母亲是个什么意思,当即便有些恼火:“妈,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觉得跟她在一起很勉强’了?什么叫当初我们结婚可能本来就不是正确的决定?我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

    白婉莹闻言,只觉他说得格外冠冕堂皇,不由得想起他父亲当初的模样,如同被戳到了多年来隐藏很深的旧疤,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你倒是说说你当初要娶萱萱是安的什么心?不就是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萱萱不懂这些,你吃着碗里的也碍不着你觊觎锅里的!”

    “我没有过别的女人!”顾铭把这话说得抑扬顿挫格外有底气,他的确是跟不少女人关系暧昧,但他没睡过其中任何一个,在他看来,*没出轨就不算出轨,“妈,你觉得用这种脏水往自己儿子身上泼合适吗?”

    顾铭话音刚落便有几分后悔,毕竟他从小就知道白婉莹不是他亲妈,他自己都是父亲出轨的附属品。

    “那你爱白梓萱吗?”白婉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有几分过了,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问道。

    “我……”顾铭有一瞬间的茫然,他算是爱白梓萱吗?爱她的什么呢?除了美貌,她又有什么呢?他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便娶了她。

    白婉莹见他一脸茫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导:“妈是过来人了,看得比你清楚。你见萱萱可爱,招人喜欢,心疼她,想照顾她一辈子,妈能理解,但你不能把这跟婚姻爱情混为一谈。这样下去,你以后若是遇到真心喜欢的女人,要怎么办?又打算把萱萱怎么办?”

    顾铭觉得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又半个字都说不出。

    “你很争气,出人头地了,妈自是非常高兴,也以你为骄傲。可是凭你现在的身份,必定也会遇到很多比萱萱好千万倍的女人,你信誓旦旦说你现在没有别的女人,那么以后呢?”白婉莹想得透彻,与其勉强把萱萱塞给与她并不般配的顾铭,让顾铭也束手束脚,不如大家好聚好散,只要顾铭有心好好安顿白梓萱便好。

    顾铭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一时被问住,可他毕竟是顾铭,很快便换了角度回答这个问题:“萱萱她喜欢我,她不会想跟我离婚的。”

    这次换成白婉莹张口结舌了——在她看来,白梓萱三天两头说顾铭的坏话,告他的状,好几次都委屈得抹眼泪,哪里像是对他有什么恋爱的感觉?

    “妈,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当初我们会在一起,是她主动缠着我的。”顾铭习惯性地扬起一抹谈判胜利后笃定而自信的笑意,“若不是她早晚都腻着我,我离开半分钟她就一副要哭的模样,怎么欺负她她都不生气,我根本不会对她做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