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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她所料,更大的洪涝说来就来,若非羡王先一步做下许多防范,左相不敢想,不敢想灾情将是何其严重。
不说此地万计人口,沿着下游紧可能受灾的人数叠加起来,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这一回,连左相都有些不得不高看一眼这以往纨绔的蠢货,倒不是因着这么一件瞎猫碰见死耗子的事对她印象改观,但这件事上,确实让左相不得不多看她一眼。
难道众人常言羡王洗心革面并非是什么空穴来风的谣传,这妮子确确实实是开始长脑子了,也确确实实更长本事了?
想到自己到了此地,亲眼所见洪涝防护的措施与预备有条不紊、亲耳所闻百姓对皇女的称赞发自肺腑,了解了那一向纨绔的皇女在此地并非奏折所言为非作歹,不得不说,左相哪怕一直以来是对这皇女是深恶痛绝的,此时此刻多少也有点动摇了点政思,或许?
于是乎,左相在沉思那个“或许”的日子里,很给羡王面子的,没有去慰问地牢里的同事。
又几天羡王总是清醒的时候能多得一会功夫,有了之前那神机妙算一般的帷幄,左相到底还是配合着听了几顿安排,而牢里那一众苦兮兮望眼欲穿的人儿们又一次被她遗失脑海,只岁以静养地闲看着赈灾一事呈现一片大好景致,心下揣摩着那个“或许”。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本来有关洪涝灾害是来收拾烂摊子的左相,此刻正与,原本揣着伺候不成器混账皇女的大臣们,面色越发红润有光泽,对十四皇女羡王爷的满意度破天荒的到达一个勉强顺眼的指标。光是每日里出巡,那些受惠的灾民将她们这队“代表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心怀那叫一个舒畅到不行!于是乎,她们看那“病秧子”的眼神无端也多了几分慈爱之相,一团和气!
也就只有一个人整日里还能端着张愁眉苦脸的模样进进出出了。
这人便是海棠。
几日来他手帕都绞坏了几绢,苦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总像受了天大的冤屈,叫十四看了苦笑不得。
“王爷是何等精贵的人,那般危险骇人的事,您怎可做得?端端若是有个万一!您…真是伤极了海棠的心…”。他怨,怨自己的妻主拿性命玩笑!
想想也是,在女尊的封建制度里,妻主是男人的天,无怪他气急,自己这回栽了这么一个意外的跟头,确实是九死一生,若非她意志坚韧,也熬不过最难的坎,换了旁人只怕早丢了小命,故而海棠险些当了寡夫是真。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几日里反复叨叨的也就那么几句,狠话又不敢放下,不说又总在心底有个结,十四唯有笑笑。
海棠则一边絮叨,一边顺手接过了待从刚端进来的药碗,在他的帮衬下把那碗浓苦的药喝完,这才开口宽解他心中郁结。
她道:“民便如同江河湖海,它能载舟。而舟,它便如同国家。你虽然瞧着舟上是皇亲国戚,何等的风光,可承载这一切重量的,恰恰是民众。水既然能载舟,那么反之它亦能覆舟。在位者不欲旗事,只顾着自己享乐安逸,海棠啊,若是我如你所愿这般做了,你倒是宽心了,也不怨本王了,可本王瞧着这下奉者不效上令,民众过得苦不堪言,于情于理,本王都有这个能力亦有这份责任。海棠你可曾想过,如果放任不管,即便无人反抗,承载着这个国家的民众最终会犹如枯竭的旱地,当这个国家失去了承载它远航的力量时,加之列国们的狼子野心,会是何种局面?”
海棠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也想不到妻主会忽然跟他讲一堆大道理,那些个女人们的国啊家呀他虽然不懂得,但架不住妻主说的细致,大抵是听懂了不少的。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区区洪涝灾害怎么就跟国破家亡有了直接关系了,却不敢多问,只咬了咬唇,糯糯的服了软。
可心下还是不舒坦啊!
陛下那么多皇女,怎得偏偏要她去?陛下那么多人臣,怎偏偏要皇家子嗣冒这个险!
这要是以后了,妻主还犯事,而运气不佳恰好丢了性命他一个人要找谁哭去?
这些话他是不敢说,但不代表他不敢想,憋在心底,心胸能抒怀才有鬼了!
这才下眉梢又上心头的心结愁绪仿佛在证明他本是个执着的人一般,纠缠不休,嘴上虽不会再讲,心底却反倒更担忧妻主安危起来。
他这样,十四如何看不出来,这少年人心底住得下的也就局限在那个围绕着自家妻主转悠的小圈子里,别的更多也难以住下。十四之所以跟他提起这些,其目的倒不是期望封建教育制度下养在深闺的孩子,能够转型成揣着一颗大义之心,且有抱负有理想的有为青年。她只是希望多说多讲,长此以往慢慢让这孩子增加见闻,在成长中心怀逐渐不再局限于深闺后院,眼界放宽了,才能具有一定的独立性,心胸也能开阔,日后倘若她不在他身边,也能耐得住久寂,不会走上沉怨的老套路。
毕竟,爱情,她想自己是给不了这孩子的。
更多的,她也希望,以后这孩子能找到一户好人家改嫁去,毕竟她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余下的日子随着十四伤体逐渐好转,灾情治理有序,一切渐入佳境,于是左相先一步回了皇城复命。
自南下起,一年又五月。
羡王携家眷同几位老臣风风光光的回了帝都。
这一年半的时间,羡王先是救灾及时,又赈灾有功,本着一众官员下狱之事也端的无人好意思再上赶着上奏了,何况她自己惹下的事,这烂摊子她也自己一手给打理的齐整,新派的官员任职,下放的官员名单,拙降职的位列,包括任职理由下放理由拙降理由逐一公布,无一不是妥妥当当,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最关键的是,羡王还积极澄清了当时民间谣传逍遥侯造反一事,为此还特意找出了相关证据,于是这嫁祸借刀杀人的阴谋才得以揭穿。
原来当初那逍遥侯本早就断了生机,敌国用来嫁祸于羡王,本是为了逼着那逍遥侯一众造反,哪不知逍遥侯那一家子妥妥地铮铮傲骨,那骨子顽忠简直可歌可泣!
敌国见挑拨不成,行,不为我所用,便为我所灭!便再生二计!
直接假扮逍遥侯的党羽,一路追杀羡王爷,借刀再借刀,那计谋耍得是虎虎生威!
也幸亏这平日里一向纨绔的皇女竟有叫人瞎眼的本事,九死一生在这毒计中逃出生天不说,还在后面为逍遥侯党羽平凡,在女帝的英明领导下,成功的救回了被敌国细作欺骗从而流亡在外的大部分党羽,以及逍遥侯所剩无多的唯一一个庶女,及几个庶子、家眷。
女皇心中惋惜啊,痛失忠臣!
于是大笔一挥,给了逍遥侯唯一一个庶女遗孤大笔奖赏与承袭侯爵的资格。
可事实是什么样?
过了皇城九道门,回了她阔别一年五月的窝,浸泡在热水中的十四她再清楚不过!
逍遥侯的嫡女确实是造反了!
而且,逍遥侯之死与她这能干的嫡女脱不了干系,把濒死的逍遥侯往她那里一扔,使出这借刀杀人的把戏的,可不就是她那精明能干的嫡长女!
并且,牵连在内的人,占了绝大部分。
她吃了这闷亏,九死一生。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嫁祸?谁不会。
祸水东引?她人力资源何其盛极,自是手到擒来。
于是她也借刀杀人,还让人觉得是被自给的合作伙伴反水,窝里斗,她就负责搅和这一池浑水,当局者迷,反倒令人看不清真相由来。
她不费一兵一卒,既替女帝收回了大把明明叛国而不自知的精兵良将,还把人乱臣贼子歌颂得让这些本为了谋反而培养多年的大部队精兵们一脸荣誉的回归。仅留下一个性子懦弱病怏怏的傀儡侯,从头到尾都被她彻底忽悠的团团转,傻兮兮的以为逍遥侯一家都是千古忠良,荣誉与自豪同存!
表面上,逍遥侯获得奖赏与荣誉,是赚到不行,实际上她那些姐妹合计着造反所用屯下的军饷等物资早暗渡成仓到了羡王手里,更别提那耗费了她长姐二十几年心力培养的精兵良将,被羡王这个大忽悠给愣是弄出了一计‘想当年’,让大家都以为当年逍遥侯的嫡女曾授命于皇,暗地里替皇家替祖国培养众多精兵,以备前线所需。之所以是暗地里进行,就是为了让敌国的探不清本国的真实势力,从而在战火点燃时能打个出其不意!
只看如今逍遥侯一众,被人咬了一口还满怀喜悦的被耍得团团转,足见她不止是腹黑,彼时已然有了是骨黑的趋势!
如今私兵摇身一变,成为了满怀着捍卫祖国荣誉感的‘官兵’,‘神助攻’女帝更为了‘彰显’对逍遥侯遗孤的‘重视’,甚至把这个原本属于死去的忠烈的责任重担大笔一挥,改压在了新上任的逍遥侯肩头。
那逍遥侯的封地早在平反前就乱得一塌糊涂,治下回去莫说重整繁华要花去不少人力物力,如今还要明着里为了女帝陛下的信任,从而自掏腰包替皇帝养将士,可想而知,这逍遥侯此番回去,真真是要当一回冤大头了。
一切大白于天下的真相,其实仅仅是一个冷笑话。
她将整个身子沉下水池,屏住呼吸。
来年入冬,战火点燃,逍遥侯那整军的精良私兵如果趁热出上一出,对于她们而言倒是一场不容错过的好磨砺,好刀也是需要磨砺才能时时保持锋利,何况是一整军精良兵士?
从前有个有本事有野心的女人时时督促着,如今换了个病怏怏又所知无几的负责人,那跟放养几乎是没甚区别了,若不时不时磨砺磨砺,任由那没理事能力的逍遥侯养着,早晚得养废了!
所以,来年入冬时,这整军精兵必须得出。
或许是退路想得太多,假设的可能也构建得过多,她又隐隐担忧那整军的私兵,主要是她又考虑到万一那傀儡侯比她想象中还要无能怎么办?
万一那人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万一兵士没养胖了不说,还真敢蠢的把那窝子兵士饿死或冻死几个,想到这,她浮出水面。
不行,得留个后路,这群兵士她日后有大用,不仅不能养废了,还不能养残了!
看来她有必要着人看着一点那边的军营。
十四招来人隔着屏风交代了几句过后,便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温热的水汽熏得人昏昏沉沉却又说不出的舒坦,一边乏得慌,一边还得分神寻思着有关女主,有关主线的事情。
就近看,她想着,来年入冬时桦国再犯,局时,自己究竟要不要把功勋让给她那十一皇姐的小舅子?此人是女主未来的后宫之一,战术奇才,堪称本国第一奇男子,仔细人品端是不错,纵然未来会成为女主助力,是个打战能手,但不可否认此子乃是国之栋梁。
罢了,论说战术谋略,她未必输于人前。该是别人的功绩就是别人的,此行主要还是磨砺磨砺逍遥侯旧部,如果可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偶尔十四也会想,要是这个小说世界真能像小说女主一般同化到底、玛丽苏到底,就还好了,偏偏离了女主那些个角色们一个比一个还要人精…
微不可查的动静,她知道是隐卫来了,却仍旧懒洋洋地靠在那里,连眼帘都懒得抬动一下,只淡淡应了四字:“一会再说。”
又微弱的动静是隐卫离去。
紧接着,就能听到远处那轻快的步伐拐了个弯,果然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快步行来。
老远,她就辨别出那独特的欢快步伐主人是谁,也猜到十有*这孩子又是来找自己的,适才阻止了刚才的暗卫回报。
可以说十四的事是不愿意让那位‘枕边人’得知的,在她眼里,始终把他规划在外,并非她薄情寡义,事实上未来的日子,这位名义上的王妃究竟会不会与她扮完一生的假夫妻还是个难题,更何况如果对方愿意,她乐意为对方出谋划策从而为对方找个更适合的归宿。
想到自从重伤痊愈后那甩也甩不掉如影随行的小尾巴,十四略感头疼,竟无比怀念南下以前那种相敬如宾,几天见一面的日子,那样的距离能让人毫无压力,不像现在,论是睡个觉吧,那小尾巴也会使尽浑身解数绞尽脑汁找遍了借口的一个劲往她被窝里钻,挡也挡不住。
打吧?又荒唐。
骂吧?又不合理。
躲吧?凭什么呀!
人人都觉得正夫跟妻主睡觉天经地义,最可怕的是那孩子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甚是理直气壮。
只消一想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百年来养成的警觉又迫使她不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于是,白日里眯会眼已经成为了日常。
算算时间,这时天色还早,这孩子就来了,唉!什么鬼啊!
少时,脚步声停在了屏风后,徘徊了好一会,十四乏得不行!才忍不住开口,没了往日里的耐心。
“有事?”
小海棠如今已长了一截个头,与她站一块,刚及耳后,原先还没她下巴高,纵使长高了一截,在她眼底却依旧是个孩子,没有之一。
海棠听到她的声音,又扭捏了几个呼吸,这才鼓动着那逐渐加速,渐渐似鼓的心跳绕屏风过来。
十四一听不对劲啊!
虽说穿梭过十个小世界的老油条她倒不是没有被异性看过,就像某次洗澡真闯进来了几个陌生男人看她全身各遍,当时她也能脸不红心不跳优雅的起身,然后再戳瞎了几人双眼,再大卸八块,何况这里又不是当初清一色厮杀血腥的小世界,还不提前来‘参观’的‘家属’是一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的未成年,更不论这还是一个女尊世界,被占便宜的永远都是男人!
就算是偶尔给这女尊世界里的男人看了个‘美人出浴’,喊非礼的一定也是男人!
理论上此刻她应该淡定的继续泡澡,毕竟小海棠那羞涩的娃,他也没那个胆子敢真盯着她瞧不是?何况这是女尊世界,喊非礼的一定是男人!
但!
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那思维可算是活跃自成:一年多以来,这小少年从最初看人一眼就羞涩紧张几天,衍变成都有了熊胆能天天想着往她被窝里钻,哪怕只是单纯睡觉,这进化速度也未免太快。
仔细,是她一直以来默许的态度给纵容出来的,如今若是她还是那副处世态度,管不好日后她连泡澡都要被缠着嚷嚷给她搓背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这样,那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补眠!补眠都没了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绝对不能纵容!
十四从未在海棠面前露过身手,相处一年多以来至少从未,再者也从未有人听说过十四皇女羡王是个练家子,至多局限于过去是皇室的纨绔代言人,如今是成熟收敛的好王爷。
当海棠鼓足了勇气钻进来时,抬眼,却只看到了他的妻主羡王爷,轻飘飘落于池边,同时一件外裳扬起刚刚挡住了她后背风光,转过身来,彼时那松垮垮的外袍已歪斜地系上了腰带,身上的水珠还来不及擦干,宽垂的衣领呈一个大大的v,能清晰看到那白皙饱满的沟线与三分之一的起伏。
那张比男子还要精致漂亮的脸上正透着被热气久熏的红晕,红唇轻启:“便是再大的事也不该如此莽撞,这是在宫里。”虽语气略有责备,搭配着这一副美人如画的景象,却隐约叫水雾气中现出几分魅惑的嗔像,叫那一向努力端着大家闺秀范的少年王妃看得直了眼睛!
一时间竟让他忘了置身何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傻愣在那,保持着进与不进的姿势,一副看呆了的蠢相。
紧接着,还不待十四出言责怪,但见那唇红齿白的小少年鼻下一抹鲜红滑落。
……十四算是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