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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居东宫,这宫里的一切用度自然是最好的,连带着奴才的衣物用料也有些差别,便是花园里的花都较别处的艳一些,争相斗艳地都能盖陛下的御花园一筹了。
花匠用的是遍及国土聘来的能人,据说还是个俊朗的男儿,便住在太子宫后面那小院中,喜静,除了每日出外搭理这些花花草草,便久闭院不出。
他啊,就是个倒霉催的炮灰命,被皇后强留深宫,苦出宫无门,终日郁郁自闭院中不见外人。结果皇后彻底倒台前好不容易心愿得成,被太医诊出有孕,皇帝为了斩草除根的彻底,指鹿为马,硬生生与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问了皇后一个与外男苟合的重罪,名正言顺的废了这皇后,还赐了她一碗落胎药,最终她自缢于冷宫,而这倒霉催的花匠却是被施以重刑后才送往阎王殿的。
说起这花匠,十四不禁想起外传中,是有提及过的,当初的宿主特别还曾打过这花匠的主意,逮了个机会毛手毛脚的,结果便宜没占成,险些丢了半条命。
她一直怀恨在心,后来攀附上真正的胜利者某皇子时,正巧伺候在一旁看着皇帝与皇子下棋,有奴才来禀,皇后有喜了,她主子早已她说过,皇帝这一次是有心废后了,于是灵机一动,正好把曾介怀于心的某人给拖了进去,当着主子的面,装作不经意的说出所谓奸、情,正好顺了帝意,于是将错就错。
此一事,她真是功不可没。
这样的小事,于这大宦官而言简直是鸡毛蒜皮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她那一辈子就没干过几件好事,故而死时才能混到一个被群民割肉喂狗泄恨的结局。
九皇子与皇子妃谁也不曾言语,静静地走过这朝露的花园,天色还微蒙,引路的太监还掌着灯,特别因着他俩新婚正不爽便捡了个病中的由头,这一段路没人陪着他走,即便是有,他也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故而显得格外孤独。
很快,他们便来到皇后的正殿外,候着里头的人来传召。
倒是没等多久,便召他二人进了大殿,喝了皇子妃奉的茶,便笑着打趣他二人竟起的比她这长辈早,不似其他皇子们都娇贵成什么样了,如此更显得孝心可嘉…
央素来比谁都清楚不过,皇后不仅仅是不喜自己,甚可说是厌恶,如今这般作派,也不知着这笑面底下藏着的是什么了。
皇后说着说着,便将皇子央晾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抓着他那媳妇儿的手,与她唠着家常,直到不一会,又有人来敬茶,这才后知后觉般招呼了两人随便坐一坐。
因是集办的婚礼,这一大早的,七位皇子妃双双结伴皇子夫君,前前后后的相继赶往大殿,跪皇后,奉媳妇茶。
人越发的多起来,便是你一言我一语,越发的热闹,这一场走仪式,来得最早的老九媳妇似是最得皇后喜爱,她扎堆在青涩中带有妩媚的众妃里头,过来人一眼便能瞧出,老九的媳妇还是个雏。
皇后自然不会看不明白,事实上,她对老九能指到这样一个媳妇,是深有不满的,只为了能抬捧老八,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赏了老九个蜜枣子吃,本以为女方娘家必不乐意,到时候从中在意思意思的赏个恩典,免了这场赐婚,老九的媳妇到头来也只能是歪瓜裂枣。
可结果,甭说不乐意,那头呈报进内务府的嫁妆,可没把皇后给气炸了,大笔一挥,生生砍去七八,算是在提醒某人,这皇子不得我意,你看着办,可几天过去了,还是没动静,又托人去探意,结果被告知,说是自己的女儿对九殿下情根深种,这么执着全因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这巴掌算是打到个软趴趴的棉球,她心底不解气得紧,若不是要扮好这母仪天下的主母,她真想收起笑意,撕烂这俩小贱人!
那狐媚子的崽都过成什么样了,竟还有瞎了眼有身世背景家里的大家闺秀看对眼?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她一边心底恨恨地骂着,一边挂着笑意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众妃搭话,聊了半个时辰,皇帝便下朝过来了,喝了儿媳妇们端上的茶,又差总管一一放了赏,众人这才散去。
皇帝留下陪着皇后说了会话,逛了逛皇后宫中那百花齐放的花园,督促了一会太子的课业,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了个晌午,他这才回了御书房。
十四却知道,皇帝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用蜜枣提醒着皇后,刻度两字,宫中女人最怕动情,情长便恨延,皇后对皇帝是动了真情的,恨过怨过终敌不过一个爱过,但凡皇帝对她体贴入微,但凡能让她有彼此依然恩爱的错觉,都能成就她那份执念,顽固的死死抓住,终究是个被情爱蒙眼的傻女人。
皇子妃在凤槐苑呆不住,那破落的地方,在没有完全翻新以前,她瞧着总是闹心的,于是回去的路上便借口随处逛逛,与自己的贴身待女转了方向离开了。
路上瞧着左右没人,便小声的与丫鬟议着今日皇后是如何的给她脸面,连赏的物件都是最珍贵的,听说过去九皇子最不得宠,如今也仰仗着她的面,得了皇后几句体贴的话…诸如此类的自满,只能说在那大宅院里这小姐被保护的太好,着实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了。
瞧她细声与丫鬟讨论起时眉飞色舞的模样,可精神了!
也是,一夜和衣而眠,她睡得自然好,醒来时人是最精神的,偏偏在眉眼神色中少了一个新婚妇的蜜色,被人窃笑却不知,还自得丈夫尊重于她、看重于她,无论是什么事都不会强求于她。
十四呆在这宫里的岁月里,曾听闻有个聪慧的嫔妃与心腹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有朝一日你发觉有一样东西你怎么也得不到的时候,你会逼着自己越变越聪明,绞尽脑汁的算计着,只为了能抱得垂涎已久的宝物。
仔细用在这九皇子妃身上参照原著倒也贴切,原著中她后来的确是越发精干,从一开始笨拙的斗情敌,再到手段越发高明,直到害死了人都叫人无法捕风捉影的干脆利落,与她如今的‘天真’确实是有好一段差距的,只因为这时候她还没有尝试过求而不得的滋味,不是么?
“…你们是不知道,昨晚上他啊…可听话了,本小姐随便唬了他一句,他竟真老老实实的抱了一床被往地上那么一铺,便睡了。夜里我起夜时,还能听见他翻来覆去不眠的动静,想必是忍极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十四向左看去早没了央孤单的背影,她勾了勾手指,一颗细碎的小石子便转着适当的力道击出,紧接着便听到那低声嬉笑的人儿忽地惊痛“哎唷疼!”的一声,向右看去,正好瞧见那大红衣裳光鲜亮丽的九皇子妃一个侧倒,“噗通”一声给砸红鲤池里去了!
本来为了说闲话故意屏退了宫人,这会子一出事,可把两个丫鬟给急坏了,呼救声喊得那叫一个凄厉厉的,十四瞅着有俩太监下水把这呛了一肚子水的柔弱皇子妃给捞上来以后,才朝着凤槐苑的方向飘去。
回了那棵槐树宝座,顺着开启的窗户正好能看见皇子央案前笔墨游走的渲染,她一边赏析央的才情,一边掐着时间等那位落水的皇子妃归来。
皇子妃来时,那透心凉的大红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式样款式皆与年纪不符的衣裳,想来是皇后宫里给她找来换上的,衣裳虽换了,可头发却还湿着,一路上打着喷嚏,被两待女搀扶着直奔凤槐苑的正屋里去,因着皇子央久居的住处是凤槐苑的偏西面的小屋,两人并未碰面。
下午时,韩非晏偷溜进了宫里,找来了凤槐苑,十四早先听说,因着皇子选妃一事,这位小姐便被禁足家中了,如今能溜出来,想必是她父亲看着这婚事尘埃落定,便稍稍松懈了对女儿的约束,这才被她钻了空子跑了出来。
她来兴师问罪也好,来哭诉情长也罢,此时央正补眠,因着昨夜一宿未合眼,睡得正沉,韩非晏还没摸到央的小屋,便被十四招来的宿主给撵出了凤槐苑,扬言韩大小姐在宫中迷了路找不着怎么出宫去,给推几个新来的太监那去了。
晚饭那会,皇子妃差人来请皇子央用膳,这事十四不好让特别出面,宫里规矩不可逾越,再不济那皇子妃还是这凤槐苑的主母。
央知这新嫁娘看不起自己,自是生不出什么亲近的好感,只随便吃了几筷子,便想找个借口离开,谁曾想话还没出口,那头皇子妃瞧见皇子将筷放下,嘴里的吃食还在嚼,便抢先一步说道:“殿下乃金贵之躯,苑里偏西边的小屋就别住了,如今成了亲,若还久居下人房,不得叫人笑话。”
央一怔,却未答。
只听皇子妃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妾身已令人去殿下那收拾,日后书房就定在主屋旁,也方便妾身往日里照料殿下。”说到这,她暂放下筷,招来了待女,也不先问问皇子央的意见,便自作主张的交代道:“殿下吃饱了,你带殿下去旁边的书房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及时修改,替换上的陈设记得一定要用最贵最好的,顺带再替殿下量量身做几套衣裳。”
央张了张口,本欲拒绝,却被她回过头来打岔了,她冲央笑道:“等量了身长,殿下可与妾身一起观看歌舞,这些歌舞伎是妾身的父亲花重金聘请能人挑选最好的苗子自幼训出来的。”
“我喜清静。西面住的挺好,不用劳烦…”他眉头微微一蹙,只因又被截了话。
“那是以前!”皇子妃不悦的挑眉,固执得将事定下:“以前那些坏习惯,趁着这会,都改了吧。凤槐苑整体翻修需月余,殿下可试着适应新环境新气象,等凤槐苑宛若一新,殿下这般龙章凤姿的人物也该让宫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别的妾身不管,就这事,殿下必须听妾身的,妾身是为了殿下着想,日后殿下会懂妾身的用心良苦。”
看着眼眶微红显然是睡不够的皇子,十四开始琢磨,皇子妃性子太过张扬,这般模式相处下去,只怕还会更糟心!
本来起初她倒是不紧这行程,本着皇子涉及这权势之争越晚越好的态度,可如今家里来了这么一个‘当家作主’的,计划不如变化,她想,也该出手加快推动这权争的主线了。
皇子央迫于无奈只能被催着赶往书房去参看,他前脚刚走,十四瞄了一眼又拾起筷子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的皇子妃,那神态自得得狠,仿佛又打了一场胜战,那一瞬真有种嚯她一脸菜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随皇子央之后,也离开了这所谓的主屋!
夜里,被皇子妃拉着折腾看了一出又一出所谓了不得的歌舞,又被灌了几口酒,皇子央早已心疲,好不容易熬到皇子妃打瞌睡,便借口去了所谓书房再读会书,皇子妃自不会阻拦,自己夫君勤奋刻苦她要是拦着岂不是太没女德了?
再说,她一时间也有些尴尬,还没做好洞房的准备,这才是真正不管的原因。
没一会,她便香甜的入梦去了。
书房灯火跳转,因不适应满屋子浓重的熏香气息,他来那会将窗户都打开了,看了一会书,便倦倦地趴在了书桌前沉沉睡去。
人睡熟了,便看不到此时诡异的一幕。
先是那熏香的炉上飘过去一个茶壶,顺着往下一浇,熄了。
紧接着茶壶轻轻放回原地,几面的窗便挨个也轻轻的自发合上。
沉静了片刻,便瞧见门轻启,飘进来一床被,轻飘飘地挨着那熟睡在桌前的人身后,盖上。
一连两日,皇子与皇子妃的相处模式都是这样,白日夜里,除了陪皇子妃吃几口饭菜,看几出歌舞,便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看累了便顺着书桌趴下小歇。
太监特别在十四的要求下,多次偷偷送吃的去了书房,陪央殿下说会话解解闷。
就在第三日,皇子妃那边有了新的突破,夜里主动留皇子央睡下,嘴里倒是说得好听,是担心身体吃不消,逼着他早睡。实际上嘛,从强烈要求皇子央与她并榻而眠,主动翻身抱住了那僵硬的身子不难看出,这皇子妃是做好为人妇的准备了。
可央真愿碰她么?
除了新婚当日的非议,再到初婚时各种下马威,但凡还是个男人,心里总是会堵的。
正当这局面僵持不下时,太监特别特公公便有如及时雨说来就来了,并在外急得大声嚷嚷着,说是这几日被她照料的老虎驱风病了。
皇子妃嫁过来以后,这虎儿驱风也不知是怎么了,偏偏见谁都一脸可怜兮兮的白兔相,非在皇子妃伸手去摸时,忽而凶起,险些张口便朝这位主母咬了过去,正因如此,驱风被留在了那西面的小屋,由特别亲自带着。
特别给了央一个台阶下,央便借口去看一下,也不给皇子妃强留的机会,随意披起一件外袍,便飞跑了出去!
两人一碰面,那虎儿驱风连忙热情的来蹭,哪里像是病了,健康得很,皇子央会心一笑,赞道:“幸得有你,可算解我之围。”
几日没来这屋小清静地,央倍感舒心,在小屋里吃着特别准备的吃食,听着特别东家长西家短的,许是心境上有了比对,这一会便也不觉得旁人的闲话如过去那般难听,虽仍旧打心里不赞同背后非议,却还是真心笑了出来的,只为了难得的轻松气氛。
再说,即便特别所说非他所喜,那乖巧的大虎在脚边又蹭又磨的,这胃口总算是好了起来,连吃了三碗米饭。
而屋外那棵老槐树上,却不见了十四的身影,她趁着夜,又出宫去了。
从下定了决心推动权争的主线开始,她夜里总要出宫一会,替推到皇后身后势力默默地做准备工作。
只要皇后倒台,皇子央便能名正言顺的得势,一旦得势,也才能有底气做自己想做的事,而非处处被逼着强求!
说到底,她之频频所以插手,最关键的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她唯一的软肋,若是换了别人来做这皇子央,只怕她如今依旧酱油着看戏,反正在她眼中,所谓善终的结局也是要活到个老死的,早入戏与晚入戏不用比较都清楚,自然是晚入戏轻松,都是一样的时间,不如趁此机会休息休息,不是么?
不过千算万算,十四真还没想到,宿主特别竟敢在她眼皮底下将那些龌蹉的心思付诸行动了!
她刚走没多久,皇子央的眼神便有些迷离起来,连带着一张脸都逐渐红透异常起来。
“特别,这饭菜是谁做的?”他神志尚还有些,自然也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公公将眼一眯,却还是假意不察皇子异样,疑惑的神态答道:“是托娘娘带来的小厨房做的,毕竟咱凤槐苑如今也是有小厨房了,奴才想着何必跑大远,便托了小厨房给做了几样小菜。殿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