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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姜醒那句对不起最终没有说完整。陈恕的唇温热柔软,鼻息滚烫,将她的声音和思绪一道夺走。他的亲吻体贴温柔,怕她喘不了气,亲一会就退开,等她换了气,再继续。
这样亲密了片刻,姜醒没话说了,微白的唇瓣多了些血色,看上去精神也像好了一点。
陈恕攥住她一只手,安静地看了一会。
“喝点水,好么。”他问。
姜醒脑袋点了一下,眼睛还望着他的脸。
陈恕起身倒了水过来,喂她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坐回来,姜醒主动拉住他。
陈恕反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搓了搓,问:“饿了么,去给你买点粥喝?”
姜醒摇摇头:“还不饿,我妈会给我带粥来。”顿了下,问,“你呢,你饿吗,昨晚吃过没有。”
“吃过,还饱着。”
姜醒不大相信这话,问:“几点了?”
“六点半。”
姜醒说:“那你先去吃早饭吧,医院里有食堂的。”
“还不饿,晚点再吃。”
姜醒没有再劝,沉默了一会,说:“从香港过来的?”
陈恕点头。
“工作没做完吧?”
“差不多了,一点扫尾工作同事会帮忙的。”
姜醒抿了抿唇,目光晃了一下,“昨天……我姐告诉你的么。”
“嗯。”
“……你吓到了吧。”
陈恕一怔,唇角微垂,半晌点了点头。
确实吓坏了。
昨天打电话,原本是想问她有没有想带的东西,因为开会前闲聊时听到同去的同事抱怨要给好几个女同学代购,说人家发过来的化妆品牌子千奇百怪、闻所未闻,恐怕要花一整天去找货。
陈恕就想到了姜醒,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那样的消息。
等航班的几个小时最难熬。还好飞机没有延误,到了机场也顺利找到车,赶到这里时,她正在熟睡。
陈恕庆幸她在睡着,否则他不知第一句话要同她说什么。
那时他的状态实在糟糕,半天没法镇定,看她伶仃躺在被子里,脸白得几乎透明,他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在她身边待了整夜,到天亮才渐渐缓过来。
他也记起了是哪一次。
九月他们只有那一晚在一起,她说安全期,他虽然不大放心,但最后没忍住。她一热情起来,他就昏头胀脑,去拿个套不过半分钟的事,可就是没扛住。偏偏这段时间又对她疏于照顾,倘若一直在她身边,或许早就察觉,也不至于发生这种意外。
陈恕觉得,他似乎三番两次都害她吃苦头。
所以她道歉时,他最难受。
陈恕沉默了一会。姜醒也没有说话,她想象得到,昨天他是怎么着急地放下工作跑来这里。
姜醒将另一只手盖在陈恕的手背上。
他抬起眼,姜醒对他笑了笑。
这时,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进来了。
陈恕回过头,看到来人,立刻站起身,喊:“阿姨。”
姜母愣了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时,姜梦进了门,张口招呼道:“陈恕,姜姜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
姜梦走过来,直接无视了姜母诧异中带了些埋怨的眼神,径自走到床边,“姜姜?”
“姐。”
“好点了?”姜梦问话时对她眨了眨眼。
姜醒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嗯了一声。
姜梦转身对陈恕说:“你熬了整晚,也辛苦了,去洗个脸吃点东西吧。”说完从包里取出袋子递给他。里面是准备好的洗漱用品。
“谢谢。”
陈恕很感激,既是谢她的好意,也是谢她昨天及时通知了他。
陈恕的视线又回到姜醒脸上。
姜醒朝他笑,“去吧,但要很快回来。”
陈恕上前,碍于有人在,仅是克制地捏了下她的手让她安心,“好,我马上回来。”
姜母看在眼里,心中不大舒服,但此刻也只能装作没看见。难得看到姜醒笑得这样轻松,她难过又心疼,还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觉得好像她们对姜醒再好,也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出现来得管用,他来了,她的小女儿才像活了似的,眼睛里都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就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了。
陈恕走到姜母身边,低头说:“阿姨,那我先出去了。”
姜母心情正复杂,没心思追究别的,但也没应声,直接走去床边看姜醒。
等陈恕出去了,姜梦才说:“昨晚许衡送你跟爸走了,小陈才来的,昨晚有他陪着姜姜,我就回去了。”
姜母抬头瞪了她一眼,仍然不满,“早上打电话你不说,刚刚在楼下也不提,就是故意的吧。”
姜梦无奈地笑着:“是是是,不是怕被骂么。”
姜母白了她一眼,低头拧开保温桶,转头换了语气跟姜醒说话,“吃红枣粥,补补血,晚上给你炖鱼汤喝。”
姜醒有点惊讶她居然没有生气,立刻乖巧地点头,“谢谢妈。”
姜母哼了一声,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跟你妈倒客气。”
对别人家的小伙子就亲密得很,果然女大不中留了。
想到这里,姜母自己先愣了一下,有点悲伤了:女儿确实大了,看起来又那么喜欢那个小陈,恐怕想留也留不住了。
可是那个小陈……
姜母心里啧了一声,想起姜醒流产,顿时又给陈恕扣了好几分,心里的天平又歪了。短短几秒钟,姜母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几变,显得十分纠结。
姜醒看着她的脸色,挑好话说:“妈,让你太辛苦了,我不好意思。”
“你总吃苦受罪的,我不辛苦才怪。”姜母扶她起来,坐床边喂姜醒喝粥,一边喂,一边想心事,几次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皱着眉说出口,“姑娘家要晓得保护自己,男人太年轻了就是不会考虑后果,反正吃苦头的又不是他们。”
姜醒愣了下才听懂,立刻说:“妈,这跟他没关系,每次都是我……”
说到这里,苍白的脸立刻红了,在陈恕面前她一贯厚脸皮,但当着母亲和姐姐的面说起这事还是很窘迫的。
姜醒的声音低下来,顶着一张快熟掉的脸,嚅着唇说:“是真的……”
姜梦在一旁听得也尴尬,咳了一声,道:“妈,这是意外,姜姜不是小孩子了,点到为止,啊。”
姜母嘀咕了两句,不说了。
陈恕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姜梦带姜母走了,中午再来送饭,发现姜父来了,坐在走廊里,手撑着膝盖,跟昨天一样的姿势。
姜梦愣了一下,走过去。
“爸——”
姜父抬起头,姜梦看到他很憔悴,眼窝陷了进去,好像更老了一些。
姜梦顿时有点心酸,“妈说你去了馆里,你没去么。”
“上午去了。”姜父闷闷地说完这句,头微微垂下。
他头顶的白发好像也多了。
“午饭吃过没?”姜梦又问。
姜父嗯了一声。
姜梦犹豫了一会,说:“不进去看看姜姜吗?她比昨天好多了。”顿了一下,轻声,“小陈……嗯,就是姜姜的男朋友,昨晚来了,在陪着她。”
见姜父没有吭声,姜梦猜他应该已经从小窗口看到了,也可能是陈恕出来过,他们已经见过面。
姜梦不知他在想什么,等了一会,说:“那我先把饭送进去。”
走到门口,又回头道,“爸,姜姜根本就没有怪你。”
说完推门走进了病房。
姜梦给姜梦带了猪肝粥,除了之外,袋子里还有一份饭菜。
姜梦把保温桶拿出来,打开。陈恕说:“我来吧。”
姜梦指指袋子里的饭盒,“那饭是你的,先吃吧。”接着望向姜醒,说,“妈做的。”
姜醒怔了怔,然后就笑了,对陈恕说:“我妈做菜不错的。”
陈恕好像也没有想到有这待遇,一时有点受宠若惊的意味,立刻同姜梦道谢,打开饭盒盖子,饭菜香味诱人。他转头看姜醒,眼眸晶亮。
姜醒笑着催促,“快点吃。”
姜醒胃口比早上好,吃完午饭精神更好了一些。
陈恕把保温桶和饭盒都收好,姜梦在床边同姜醒说话,聊了几句,低声说:“爸还在外面坐着。”
姜醒和陈恕同时顿了一下。
“还没走么。”姜醒蹙了蹙眉。
陈恕走过来说:“叔叔来了挺久了,我去喊过,但他好像不愿意进来。”顿了下,看向姜醒,“姜姜,我再出去看看。”
他往外走,被姜醒叫住。
“别去了,他不会理你。”
姜梦也认同,“他大概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姜姜吧,也好,让他改改这牛脾气。”
“嗯,到两点半,他就会走了。”姜醒说。
两点午休结束,图书馆开门,就是上班的时间了。
但姜醒预料错了,到了要上班的时间,姜父也没有走,他在外面坐了一下午。
姜醒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迷蒙中睁眼,床边站着一个人。
她以为是陈恕,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却见那身影往外走。
她揉了揉眼,看清了,神思骤明,张口喊——
“爸。”
她撑着手肘想坐起来,手臂一动,扯到了输液架。刚一晃眼,就见那身影已经到床边。
“爸。”姜醒又叫了一声。
姜父稳稳扶着输液架,看了看她的手背,心才落下来。
“……你睡觉。”他绞着眉,僵硬地说了一句。
“我已经睡好了。”姜醒说。
姜父看了看她,又想起那天她摔倒的样子,白惨惨的脸,就那么昏过去了。
就像四岁那次从他自行车后座上栽下去,撞到了头,怎么都叫不醒。
姜父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他拿手搓了把脸,听见姜醒说:“我没事了,爸,你别担心。”
姜父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往外走。
姜醒正准备叫他坐一会,陈恕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个小护士。
看到姜父在里面,陈恕有些惊讶,刚喊了声“叔叔”,身后的小护士就快步过来,将手里的体温计递到床边,“病人发烧了是吗?先量下体温!”
“发烧?”姜醒懵愣地看向陈恕,“没有吧。”
陈恕解释:“我摸额头,感觉有点热,量一下。”
姜醒只好听话,量完后,护士一看,说:“正常,没发烧,吓我一大跳。”转头告诉陈恕,“行了,情况挺好,家属也别太紧张了,让病人多休息,出院后补补身体,没大事。”
陈恕有点不放心,又俯身摸了摸姜醒额头,说:“能不能再量一次,我还是感觉有点烫。”
护士虽然嫌他磨叽,但还算敬业,探手试了一下姜醒的额温,安抚道,“真没事,这温度是正常的,大概是你穿太少了,手凉吧,赶紧多穿件衣服。”
陈恕:“……”
姜醒失笑,对护士道了谢。
小护士走后,陈恕问姜醒:“没有不舒服?”
姜醒摇摇头。
陈恕心放下了一点,看到姜父还站在那,便把椅子拿到他身边,“叔叔,您坐吧。”
姜父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目光挪回姜醒脸上。
“爸,你坐。”姜醒也说了一句。
姜父含糊地嗯了一声,隔了几秒,到底是坐了下来。
陈恕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叔叔,您喝水。”
姜醒看了看父亲的脸色,怕他不接,让陈恕难堪,跟着说:“爸,你喝口水吧。”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姜父看得心闷。
“先放着。”
语气冷冷淡淡,却也不是明显的拒绝,姜醒松了口气,看了看陈恕,眼里有些喜色。
陈恕朝她一笑。
两人的眼神交互,虽然不明显,但也很难忽略。
姜父皱着眉,只当看不到。
不多时,姜母和姜梦一道送晚饭来,看到病房里的情景,都是一愣。
陈恕已经走过去,接过了姜梦手里的袋子,又特地对姜母道谢:“阿姨,谢谢您给我做饭,很好吃。”
他态度诚恳,话也好听,姜母抹不开面子,应了一声,抬头,跟姜父的目光对上。
老夫妻俩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复杂的表情,为难、无奈……还有,隐约的松动。
……
姜醒在医院住了五天,医生建议回家休养。
陈恕请了半个月的假留在这边。姜醒劝不住,只能随他。听从姜梦的建议,她没有回家,仍然去了随园小区,那边陈恕也方便住。
一周下来,姜父姜母对陈恕的态度有些诡异,叫人摸不清,说客气,肯定不算,但也没有多糟糕,他们甚至没有阻拦陈恕留在随园照顾姜醒。
在医院,他们都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确把姜醒照顾得很好。他似乎跟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太一样,做事细心认真,好像怎么都挑不出错。
姜醒出院住到随园之后,姜母就更加闲了,煲汤熬粥,洗衣做饭的事陈恕都一手办了。在他们过去看望姜醒时,陈恕会做好一桌菜留他们吃饭。
吃了几回,姜母觉得一个男孩子厨艺好成这样,也是有点奇怪。
陈恕在江城一共待了二十天,两个周末假期,加上十六天的事假。
姜醒身体虚弱,修养的这些天仍然是睡得多,也没有出过门,对很多事也并非完全清楚。
只是渐渐地发现,父母对陈恕的态度好像有了一些改变。
比如,姜母偶尔会问她:小陈请了这么久的假,公司那边不会开除他吧。甚至有一次催促她劝陈恕早点回去,别把饭碗给丢了。
而姜父,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有一次陈恕喊他时,姜醒听到他应声了。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有点接受了陈恕。
直到陈恕离开江城的前一天,姜醒午睡醒来,发现陈恕没在房间,她起身想去外面找他,在门边听到客厅里的说话声。
都是熟悉的声音,一听就认出来了,一个是她爸,一个是陈恕。
姜醒很惊讶他们居然会聊起来。
她没有走出去,轻轻将门开了一条缝,听见她爸的声音:“这事,你怎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