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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一片哀艳的红。
大猫的本体在房间里唱着小曲儿等着人家来接,可是窝在他身体里的小孩儿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过去的自己就要死了,现在的自己却只能看着大猫一会儿就要炸毛儿了。
自己死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李绰以前被鬼子六警告的时候想到过这个问题,说实话虽然睡了这么久,可是大猫作为大杀器的杀伤力他可能都还没有领略过万分之一,大猫的本事很大,脾气却很好,从来不滥用暴力,这一次他会因为悲伤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呢?
小孩儿猜不透,他翻看过自己死后的剧本儿,也没有写帝都附近闹怪兽啊,如果真的有一只小怪兽的,当时帝都周围的禁军肯定会组成奥特曼联盟跟张涛互怼的,可是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记载过这种事情。
难道是王敦又把内存换了?唉,王五这个人也真够神奇的。李绰浑浑噩噩的放任着思绪飘荡着,很快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进入了鸾凤大轿之中。
这就是皇后的大轿,李绰虽然没什么心思,还是挺好奇的看了看里面的陈设布置,真气派啊,这顶轿子是世界上唯一可以从正门进入皇城的人的乘坐的,一旦进入,永远不能再离开。
李绰在轿子里晃晃悠悠地被抬着,四周是一片漆黑,午夜送亲的皇族特有的规矩,皇后大轿会带着朝阳一起进入皇帝的后宫。
四周是一片按照规定可以前来观礼的普通百姓的欢呼声,让小孩儿觉得有些刺耳,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帝都的一切都将变了一个颜色,从哀艳的红变成明媚的白,用来祭奠一个还没有盛开就已经凋零的少年的生命。
李绰刚开始跟张涛过起了平凡日子的时候还稍微有点儿憋屈,觉得工作的热情还没有得到完全的发挥就被迫下岗了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是现在,他却很感激自己已经拥有过的平凡的生活。
如果没有驾崩的话,以大猫那种顽劣的性格想要在皇宫里常住也是受罪,还真是不如现在的局面好。
小孩儿这么想着,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儿,同时又感觉到轿子抬得越来越慢,似乎是已经快要到了送亲行动的尾声,他就要被抬进宫里去了。
忽然之间,李绰觉得心口发紧,他不受控制地剧烈喘息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本体正在死亡,所以身为魂体的他也出现了连带的反应吗?
李绰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一会儿是轿子里哀艳的红,一会儿又是他躺在寝宫里的画面,大臣们拿着各种文件请求最后的朱批,皇弟的干嚎,母后的叹息。
他费力地抬起头来,已经干枯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臂奋力地往上抬,往床外伸过去,他的继承人伸手想要去接,却被他躲开了,他羸弱的手臂无助地向外伸展过去,似乎是想要捉住什么东西,他在等一个人,嫁给他。
……
“哇!”李绰不受控制地放声大哭起来,竟然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啪的一声炸裂开来,把自个儿给哭醒了。
“呜呜呜!呜哇!”
他哭得撕心裂肺,那已经不是一个孩子哭声,简直就是婴儿,在说不清目的的嚎啕声中,宣泄着一个生命被抛掷到世界上的那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哦哦哦,乖,不哭了不哭了,我在这儿呢。”
李绰睁开眼睛,擦了擦糊在脸上的鼻涕,看见大猫紧紧地抱着他,他们还睡在饕餮食堂后院堂屋里的大炕上。
“哇!”
李绰一头钻进大猫怀里放肆地继续哭了起来,鼻涕眼泪蹭得大猫的前襟儿一塌糊涂。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我已经想尽办法,不是在难受之前就把你捞出来了嘛,乖了哈。”
大猫一撅屁股释放出毛绒绒的松鼠尾,把小孩儿整个儿人都包裹起来,好像摇篮一样地摇晃着。
“涛哥。”
李绰哭了一饱儿,终于停止了干嚎,从大猫的尾巴里钻出来,叫了一声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称呼。
“这是打哪儿论的啊?”张涛这辈子坚信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后面还有几个老表,就没别人儿了,看李绰这个架势,是要跟自己结拜的节奏?
“随口说的,别在意。”小孩儿扑上来窝在大猫身上,终于明白过来人常说的那句话,少年夫妻老来伴,日子过着过着就有了亲情的感觉,经历过了就能明白,其实并不都是贬义的,那种在这个人面前尿尿也不用关上卫生间的门的亲密感,让人觉得相当安全,也很舒服。
“哎嘿,你乐意叫啥就叫啥,没关系的,对了,我是不是没让你经历到最后啊?”大猫扭动着尾巴刮着小孩儿的脸,一面从炕桌儿上拿出纸巾给他擦鼻涕。
“没有,我还挺好奇的呢。”李绰哭饱了,情绪宣泄完毕之后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上,虽然没干几年就下岗了,本职工作是皇帝这种事还是给他带来了相当好的情商控制力的训练,更重要的是大猫在身边,比吃了定心丸还强。
“你还是别好奇了,虽然只是一段记忆,我也怕你受不了。”张涛伸手揉了揉小孩儿满地乱滚放声大哭之后已经凌乱了的头发,心疼地看着他。
那种连身为凶兽的自己都不能忍受的心痛,他不想让小孩儿独自去面对。
“那你给我讲,我就不难受了。”小孩儿扑在大猫身上揉着他的毛,撸猫的感觉果然安心。
“可以,讲三千个字给一百块啊。”大猫露出了奸商般的微笑。
“你当你是大神啊,一章一个深水鱼雷,你要是母鸡还差不多→_→”李绰心里惦记着自己的男神,毕竟张涛每天晚上都给他念一段人家的作品,伴随他度过了这么多年。
“哎嘿,开个玩笑嘛,不过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后面我跟几个老表在你的坟头打了一架。”
“打架?”
“唔,我有点儿失控了,我……”张涛把头埋进李绰的颈窝里,闻着小孩儿身上的气息,虽然已经成年,他还是总觉得李绰是个小孩子,甚至他的身上还残存着淡淡的奶香,让大猫觉得非常安心。
他还记得当时的感受,那是一种被人从三魂七魄里活生生剥离出一部分的钝痛。他只知道李绰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他恨他自己,为什么他还在经历着李绰治下繁花似锦的大好河山,而那么年轻的君主却再也听不见,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他留给了世人那么多珍贵的东西,自己却再也无法享受其中的任何一件。
张涛觉得不公平,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被攫取过,皮囊之下喧嚣的凶兽就要呼之欲出,饥渴难耐,足以焚毁整个儿皇城。他只有不停地逃,最后逃到了自己为年轻的君主所修建的皇陵那里,被几个老表截住了,打了一个群架。
“三个打一个,把我揍得不轻呢。”张涛掀起自个儿的t恤给小孩儿看看,虽然过了很多年伤痕都已经淡去了,伸手去摸的话,却还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曾经被撕裂的那些狰狞的伤口。
那一架让张涛流了很多血,随着血液宣泄而出的不知所措被稀释了,他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揍得动弹不得躺在地上的三大只,自己也重新在他们身边躺了下来,看着满天的繁星。
小皇帝走了,他们最终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过面,那些风云际会的知遇之恩,隔着一层窗纱之间朦朦胧胧的温暖,他已经无法给他婚姻作为报偿,能给他的,只有这座尚未完工的皇陵。
张涛作为将作大匠不眠不休地工作着,在很短的时间里,一座威严宏伟的帝陵拔地而起,他把李绰葬了进去,同时埋葬的还有关于他的那一段记忆。
“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大猫反过来窝在李绰的怀里,枕在他的大腿上自下而上地看着小孩儿。
“怎么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进了宫的话,我们也会像现在这样生活,相处几十年之后,会比现在感情更好吗?”
“那当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肯定是在一起时间越久感情就越好吧。”
李绰低头亲了亲大猫光洁的额头,其实这也要分人,有的人越是相处,就会越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诸多缺点,而自身个性也很强的话,多半都难以走到最后,不过张涛不是这样的人,小孩儿跟他处对象时间长了,发现自己越陷越深,他哪里是猫,简直就是猫薄荷。
“如果我们的感情比现在还好,可是你终究消失了,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没有恋爱,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大猫跟兄弟们打一架,看着还没有完工的皇陵,可以咬着牙继续给小皇帝做完他要求他做好的最后一件工作,可是现在呢?想想都觉得后怕。
“你想说啥,命中注定我爱你?”李绰低头看着怀里的大猫,这是他无法逃离的命运,看上去的生离死别,竟然把他们更深刻地纠缠在了一起。
“看来我发起疯来连上天都觉得害怕啊。”张涛乐呵呵地说,果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吹吧你,哎对了,那碗血豆腐到底是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
“唔,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打了一架,我跟老表们都流了好多血→_→”张皇后欲言又止,在李皇帝的眼刀之下还是招了。
“呕!”
怪不得吃一口就能产生一个平行世界啊,原来是那玩意儿!
李绰扒着炕沿儿干呕了起来,不过让他起疑的是,自个儿吐了半天竟然连一口酸水儿也没吐出来,不是吃了一大碗呢吗?
“张涛,我问你,你是怎么阻止那段记忆播放完毕?”李绰斜迁着眼睛看着张涛,不过他发现大猫已经在躲眼神儿了,嗯,这就说明他心虚。
聪明的小孩儿四下里一踅摸,很快就放下火炕下面的地板上有一滩呕吐物刚刚被擦去的痕迹。
“张涛,别告诉我你是……”
“我算了算时间,帮你催吐了一下。”
“→_→,你是怎么操作的。”
“其实,那个,上次你是为什么吐了你应该不会忘记哦……急中生智!这绝对是急中生智!臣妾也是没有办法啊!圣上你听我解释啊啊啊啊啊!”
李定谔和张大猫在院子里鸡飞狗跳地追逐了起来。